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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源于一只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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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我们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些人,我们明知道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因为没结局;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没路了,却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论坛上某位姐妹的签名。
夜已经深了。小书房关了灯,一室的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我蜷在椅子里,头搁在膝盖上,仿佛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人在悲伤无助之时,总容易下意识的寻找一种安全感,哪怕那只是自己拥抱自己。时间太长,一种痹意缓缓的自腿上升起来,促使我换一种姿势。头发太长,缭绕着纠缠不清,猛然一动,不小心扯到,便辣辣的痛起来。只要一点点不经意,我们便能伤害到自己。
面孔一片冰凉。伸手一摸,原来是眼泪。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如果再回到那个热闹纷呈的晚上,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鬼使神差,前去敬那杯酒。
是唐郁和彭海年的结婚周年纪念。这夫妻俩是我所有认识的人当中匹配的最为天衣无缝的一对,大凡败家的,不务正业的,吃喝玩乐的之类等等,除了正经事,他二人的功力可谓旗鼓相当,大哥不输二哥。办派对更是热情高涨,花样百出。真心点说,彭海年只需拿出这些心思的十分之一,也不会只在他大哥公司里挂羊头卖狗肉了。
开始的时候很新奇,然则我同唐郁混在一起多年,久了,对他们那一套不再有兴趣。初时他们来电话,我说:“等我忙完了就来。”本是敷衍。
谁知一顿晚饭吃到最后,泽明撂下碗筷,径自起身去书房,‘砰’的一声,将我关在门外。
有时候,吵架是不需要言语的。行动往往是更尖厉的武器。泽平选的武器,百发百中。我再一次一口气积在胸口,无处发泄。这才想起唐郁的晚宴。
我抓起一件衣服换上,随手扒了扒头发。为不甘示弱,出门时更重的‘啪’一声。负气而去。
他们那天的饭局结束的早,我去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开进KTV。可容纳百来号人的大包厢,是两间打通的。人群分作三四伙聚在一处分散作战。音乐声色子声吆喝声响成一片,烟气与彩灯交织,为酒池肉林现身说法。
我站在门口半天,唐郁才在人丛中抬起头,“宦耳耳。”
我走过去坐下。“结婚周年呃。怎么一点创意没有。”
“靠。”她骂。
对于婚姻这码事,我是她前辈。是,早结婚半年也可算前辈。
她递一杯啤酒给我,自己拿杯子碰一碰,“干杯。”
“好。”我打起精神,“为周年纪念。”
“错。为还没有离婚。”这厮,她放肆的笑起来。“哈哈哈。”
她还没笑完,我便打断她,“哗。你面子这么大,那是尹佳吧!”我几乎想在这句话后面缀上三个感叹号。平白无故的,居然给我见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大明星。
“是啊。”她白我一眼。
“哇。”我低声嚷起来,“真的是她呃。你行啊。小武好喜欢她的。我去找她签个名。”
“你。喂。”她一把拉住我,喝道:“你给我有点出息行不行,坐下,别丢我脸。”
“杂志不是传她出场费已经直追李湘了么。我好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我坐立不安。
尹佳出道才不过两年,选秀选出来的,如今主持一档人物访谈节目,连我五岁的侄子小武,都叫得上她名号。一到十二点半,准时坐坐好等着看。
“晕。”唐郁望天,“我平时不觉得你这么上不得台盘啊。警告你啊,别给我丢脸。”
她的真人比镜头真是美得多,我贪婪的看她,小小的狐狸脸,杏眼,微笑的时候,妩媚自毛细孔中源源不断的沁出来。
“你怎么请得动她啊。”我继续问。
“我哪里请得动她。”唐郁终于酸溜溜的道出真相,“人家不请自来,醉翁之意不在洒。”她抬抬下颌,“呶。”
我这才看到,尹佳旁边另坐着一个年轻人,一件西装穿得一本正经,五官还算清秀,小白脸。两条长沙发上坐着十多人,看得出。尹佳的倾谈对象是那小白脸。大约因为环境太吵,两个人俱是微微垂着首,凑在一处耳语。
“那人是谁?”
“鲍慎于。”唐郁回答。
“鲍慎于是谁?”
“彭海年他哥的朋友。一个香港人吧。”唐郁大约也不太熟,生意场上的事,总无端端有些来历不明的客。否则你以为这一屋子的人都从哪里来。
“鲍慎于。他为什么不干脆叫鲍鱼。”
唐郁看了看那人,回过神,终于点到笑穴似的大笑起来。
“唐郁,过来。”有人叫她。
她把话筒往我手里一塞,“自己点歌啊。”走开了。
点什么点,围得跟水泄不通似的。如今这世道,走到哪里都是麦霸。我们的时代大概过去了。
我捧着一杯啤酒,直至它温热。
一曲终了,终于有短暂的一刻安静。那群人中恰恰有一句声音略微扬起,传到我耳朵里面来。
初初还纳闷,待音乐响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大美人同那小白脸,使用的语言居然是英文。
靠。在我中华人民古国的土地上,在这积淀了五千年人类文明历史的黄土地上,这群伪番人假洋鬼子居然惺惺作态到要用英文交谈。简直是。一把无名之火‘腾’的在我心中燃起来。
有人前去敬酒。那小白脸见状,忙挂起笑容,站起来寒暄。
桌上摆着一列的小杯子。我忽然间恶向胆边生。
“慢着。等等。”我冲过去。
“这么小的杯子,喝起来多没意思。”我好整以暇,笑着朗声道:“拿大杯子来。”
桌上开了一瓶XO。叫鲍鱼的先生略带错愕加茫然的看了看我,以及我手中一杯琥珀色液体。
人丛一片起哄。唐郁从别处恰逢其时的钻了回来,搭着我的肩,熟络的说:“鲍慎于先生。鲍先生,我好朋友宦耳耳。”
“宦——耳耳?”
“是。耳朵的耳。呵呵,有特色吧。”唐郁牵着我的耳朵摇一摇示意,“她是长沙通,鲍先生如果想找什么地方。问她得了,哪个犄角旮旯都给你找出来。”谁看得出她同这个人第一次见面。这女人,想同谁混熟,也就三五分钟的事。
“你好。”那人同我握手。
大杯子来了。
我抓起桌上的酒瓶,“我的。加满。”
又倒了一满杯,众目睽睽之下,递给他,“敬你的,鲍先生。先干哦。”
我与他碰了碰杯子,随即咕咚咕咚,喝个干净,倒过来示意。
人群持续的鼓掌吹口哨一浪高过一浪。大家围拢来,鲍鱼迟疑了一两秒钟,无计可施。只得说,“谢谢。”喝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