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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九十九章 ...

  •   元曦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落日虽斜,秋风虽冷,看世子还有心思调笑,便知这滋味应当不错,那世子往后就多等等罢。”

      “乐意之至。”

      “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

      “阿曦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纪止转身向前走去,元曦有些好奇,提步跟上。

      神神秘秘的。

      元曦跟着纪止在江夏王府里绕来绕去,越走越深,最终进了一处重重树影遮掩的院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屋中光尘飞舞,夕阳斜照也只能照到进门三步处,看这门口的树,估计阳光白日也照不进来,故而里面十分阴凉。

      她的目光落到了正前方的长案上。

      “这是——”

      “是家母的灵位,父王不想母妃故去后都不能用回真名,于是便亲手刻了这灵位放在这里。所幸江夏离京千里,此处祠堂外人也进不来,才能安心以真名为母妃供奉。”

      纪止缓步上前,双手捧起灵位,以袖子轻轻擦拭了几下。

      其实此处日日有人打扫,纪呈也日日都会亲自擦拭,根本不会有灰尘,但纪止每次来时,都会做这个动作。

      用手抚摸着灵位时,就好像透过灵位能看见谢瑶的面容一般。  

      “王妃与王爷是如何相识的?”

      “当年母妃离开南疆,独自游历中原,那时南疆还未发生变故,而父王也尚未承爵。江夏历来都是由继承人掌兵,有历练之意,也可保王位顺利交接,所以父王常住城外军营。军营重地自然不容外人擅入,母妃不知军中规矩,误闯了军营,被当成奸细抓了起来,险些要被处决,是父王救下了她。”

      “后来,母妃在江夏开了家医馆,父王以军医医术不精为由,时常请她在军中传授些常用的医术,母妃每每前往军营,十次有九次能撞上父王,一来二去,二人便生了情谊。”

      “他们成婚不久,就有了我,听闻我尚在襁褓之时,舅舅曾来过一次江夏看望母妃。”

      “再后来南疆生变,母妃匆匆赶回去,可那场动乱发生太快太突然,等她到的时候,舅舅已经身死,圣女也不知所踪。”

      元曦低眉道:“能够避开那场动乱,不知对王妃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纪止神情淡淡,眼中却有哀色:“父王与母妃情深意笃,一心一意。可母妃骤然失去所有至亲、挚友,心神大恸,生了一场重病,痊愈以后便性情大变,她恨杜钧年,也恨先帝,她虽不知先帝与贵妃之间的事,但认定了先帝是为了掩盖他杀兄杀弟才得以登基的丑闻,这才急匆匆要开疆扩土好堵上世人的嘴。所以一心推翻元氏皇族,推翻先帝为南疆复仇。”

      元曦取了三炷香,跪在面前的蒲团上,闭眼下拜。

      瑶姨,母妃临去前仍惦记着您的下落,如今不知你们可在泉下重逢?

      那一场变故,牵连得实在太久了。

      从小院出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纪止没将人送回院子,反而带着人出了府门。

      “我们还要去哪儿?”

      “带殿下去看看,江夏的夜有多热闹。在此之前,先带你去吃东西。”纪止说完,忽然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元曦的手,自然到元曦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试着挣了挣,没抽出来,也就作罢。

      反正大街上也没人认识她,何况今日她心情的确不佳,纪止还在院外等了她一整日,现在还要带她去吃好吃的,那就——

      纵容他一次罢。

      已经入秋,白日虽还有些热意,到了夜里就彻底凉了下来。

      纪止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件披风来,将她整个裹住,元曦低头打量,这提花银丝羽缎的样式在盛京并不常见,想来是江夏流行的。

      不过颜色素净,倒正合适。

      从前他还是谢允洲的时候,也送过她很多衣裳,四季的都有,每月成箱成箱地往寺里送,明明她身在佛寺,可他专爱挑些鲜亮的衣裳,说什么小姑娘就该穿漂亮些,数年下来,永宁公主偏好艳丽人尽皆知,连宫中也不再把素色的衣裳往她面前送。

      今日这件——

      元曦的目光从披风移到了他脸上,他面色自然,丝毫看不出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淡淡说了一句,“你伤还未好,不能见风。”算作解释。

      二人就这么牵着手往街市中走。

      都说江夏富庶繁华,这话果真不假,街边虽然也有流浪的乞丐,但竟不见几个面黄肌瘦者,路上的百姓无论是锦缎华服还是布衣钗裙,都看不出多少愁苦之色。

      一路吆喝声不断,人来人往的,也有不少人会因为他们出众的容貌多加注目,但那些目光都不含恶意,只是单纯对美好容颜的欣赏。

      穷山恶水之地的百姓,可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她不由得轻声感叹了一句:“纪氏把江夏真的治理得很好。”

      这话说得小声,但身边人显然还是听见了。

      他唇边笑意越发大了,侧着脸低头来同她说话。

      “我父王这些年不爱管事,江夏实际上由我做主,阿曦这话是在夸我?那我可就收下了。”

      元曦便直白地点点头,也笑道:“是在夸你,允洲哥哥,你是个好的统治者。”

      纪止听完抬头看了看,牵着人往一旁的摊子走去。

      是个卖糖人的,摊子不大,摊主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

      见他们走过来,笑着招呼道:“二位随意看看,这些不喜欢的话也可以重新现做。”

      “什么样式都行?”

      “是呐。”

      元曦想看她现捏,便选了个狗儿,摊主点点头,又去看纪止:“这位公子呢?”

      纪止往前倾身,示意摊主附耳,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摊主边听边连连点头,还瞧着元曦笑。

      待纪止说完,摊主便点头道:“能做,二位稍候。”

      她先捏了元曦要的狗儿,样式并不复杂,很快便在她手中现出轮廓,轻轻一吹,糖人便彻底成了型,她递给元曦:“姑娘拿好。”复又低头去做另一个。

      元曦将手中的糖人转了一圈,单说外形并不能说多相似,但意趣生动,六分相似也添成了八分。

      她又去看摊主手上那个,好奇纪止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就更费时些了,工序也更多,摊主甚至从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些她不认识的小工具来。

      捏、搓、揉、刻——元曦甚至没太看清,糖就在摊主手里渐渐变了个样,最终做好后,摊主又打量了元曦一眼,才将糖人递给纪止。

      元曦偏头去看,纪止也大大方方递近让她看,忍着笑意问:“认出来是什么了么?”

      她抬头嗔他一眼,半晌肯定道:“是个人。”

      纪止“扑哧”笑出声来,周围围着看的一堆小孩儿也一连串跟着笑。

      元曦有种被小孩嘲笑的感觉,脸颊发烫,强撑着道:“还不快付钱。”

      纪止从袖中取了块碎银递了过去,不待摊主推拒便道:“婶子这糖人惟妙惟肖,多付些也无妨,收下吧。”

      那摊主手在腰间的蓝布上一擦,这才接过银子,又笑眯眯道:“二位青梅竹马,一看便知感情极好,往后日子必定和和美美,如糖人一般甜蜜。”

      元曦强自镇定点头道谢,随即一扯纪止的袖子快步离开。

      纪止走了几步便听见身边人果然忍不住问:“你到底跟摊主说的什么?”

      “只是请她帮我捏个小姑娘罢了,要六七岁的年纪,脸颊有肉些,眉目就照着你的模样捏,噢,还说她当时哭得满脸涕泪,问摊主能不能捏。”

      怪不得摊主好端端会说什么青梅竹马,元曦这时再去看他手上的糖人,的确能看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她轻哼了一声:“谁给姑娘送糖人会选最丑的样子捏。”

      “哪里丑了?这多可爱,若非如此,我当初又怎么会多管闲事?”

      元曦便不再说话,专心吃起手上的“狗儿”来,只是余光忍不住一下下去瞥纪止手上的糖人。

      其实她也记得,十二岁的谢允洲,是个温柔好看的大哥哥。

      现在么,还是好看。

      元曦一路吃着过去,纪止见着什么都想给她买一份,走到饭馆前时,元曦已经撑得一口都吃不下了,纪止遗憾地看了眼满座的饭馆,只好作罢,二人便沿着河边走走,散步消食。

      秋夜凉爽,游人格外多。

      江夏冬日不会结冰,河边一年四季都能看见放河灯的人,纪止便问元曦可要也放一盏。

      元曦摇摇头:“七岁那年你就带我放过了,可我的愿望至今也没实现,可见一点儿也不灵。”

      “什么?”

      “嗯?”

      “你的愿望是什么?”纪止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

      “你问的是七岁的元曦,还是现在的?”

      “都是。”

      “七岁的元曦,希望明日一睁眼母妃就会来接她,希望永远和父皇母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现在的元曦,希望江山安稳,君主贤明,百姓和乐。”

      纪止慢慢停住了脚步,没有说话。

      “允洲哥哥,我们一同看过许多次的上元烟火,满城喧嚣,我想守住它。不只是江夏、云阳,我希望整个大魏的百姓,都能像今夜所见的这些人一样,有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元玟虽将我视作心腹大患,但一旦解决了云阳,他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江夏。你应当清楚,哪个帝王会容许一个拥兵数十万的藩王存在?江夏和云阳面临同样的困境,比起各自为政斗得你死我活,结盟合作岂不更好?”

      纪止道:“阿曦,我对治理江山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没什么兴趣,不过如你所说,如今这位天子是个疯子,这把刀时时刻刻悬在江夏头顶上,我所图的不过是求自保。毕竟与其寄希望于皇帝的宽宏大量,不如掀翻朝局,换人做主,到时候自然不会再有威胁。”

      元曦摇头:“元氏乃皇族正统,前几任天子不论私德如何,皆算得上励精图治,元玟登基时日尚短,还不足以动摇元氏根基。你或许会是个好皇帝,可王朝改姓,终究免不了数年动荡,我希望能用最小的代价去完成这件事,为此我甚至可以接受元玟为帝。”

      她语气沉静,又接着道:“江夏若当真做好了起兵的准备,我也不至于当真看着大权旁落,兵戈千里。”

      元曦手上还捏着袋糖球,纪止则拎着满手的小食,但二人的话题已经转向严肃。

      “你就那么确定元睿登基会比别人做得更好吗?”

      “你说我偏心也好,固执己见也罢,至少皇族宗室之中,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半晌后,纪止才道:“我凭什么相信元睿?”

      “你需要相信的是我,我可以保证,若你愿意拥明瑜为帝,不生二心,在我有生之年,江夏都会是纪家的地盘,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我可以相信阿曦,但不敢轻信永宁长公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利用完我就把我一脚踢开?江夏历来是帝王的心腹大患,元睿登基难道就能例外?阿曦,为他人作嫁我又能得到什么?”

      “你会少一个强劲的对手,多一个可靠的盟友,江夏不会被牵涉进战事。我对明瑜的重要性这几个月来你也应该看在眼里,若我留在江夏,他就绝不会对江夏动手。”

      纪止的目光从悠悠顺流而下的河灯移到了元曦脸上,他心知肚明却又还是明知故问:“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她扬着脸看他,灯火映照下笑意盈盈:“纪允洲,待诸事安定,明瑜上位,我们就成亲罢。”

  • 作者有话要说:  纪止:脑子里好像有烟花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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