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月》秋声

2、第 2 章

　　毕业工作两年后，小月和男友路风结婚了,男友是她在C大的学兄。但他们并不是在学校认识的。

　　那时候小月做家教，给一个初三学生补习英语。由于小月不但给孩子补习文化课，还给孩子讲述自己的身世，教育孩子要珍惜眼前并刻苦学习。结果那孩子很受教育，立志向这位姐姐学习，后来小月辅导的这个孩子还真的考上了重点高中。这让孩子的家长很受震动，对这位不起眼的女孩刮目相看。经过深入了解后就更佩服她了。于是就介绍自己的亲戚和小月认识。这位雇主的亲戚就是小月后来的丈夫路风。

　　路风比小月高两届，学的是建筑，与小月认识的时候已经毕业了。路风的父亲是搞房地产的，所以他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父亲的公司。

　　为小月牵红线的那个雇主就是路风的姑姑，她一眼就看中了小月身上那股城里孩子很少具备的坚韧精神，知道将来哥哥家的产业若有这样一个人来协助打理肯定错不了。她对哥哥嫂子一讲，他们也都愿意，于是就把小月介绍给了路风。

　　路家父母打拼下一份家业不容易，更深知要守住家业更不容易，所以对未来的儿媳妇就格外挑剔，曾经pas掉好几位与路风交往的女友。路风的母亲眼光极其敏锐，据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图钱财才和路风交往的。如今好不容易碰到这样一个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典型哪里肯放过，他们是一百个愿意，恨不得直接把小月娶回家去。

　　而路风本人当时正为女朋友的事与父母赌气，他自己看上的父母通不过，父母看上的他瞧着恶心，这次一提到梁小月，路风略微想了想就知道是谁了。原来小月的事已经在C大广为传播，在学校也算是个先进典型了，所以还是有印象的，等到近处一看人，感觉还不错，再加上父母姑姑的极力撮合，就定下来互相交往了，对路风来讲，接受小月多少有点奉旨行事的意味。

　　路风不但家境优越本人也是一表人才，他身形高大外貌俊朗，良好的教育也养成了他儒雅的风度，还在C大读书的时候他就是众多女生心中理想的恋人。

　　现在想起来，小月与路风的结合早在他们俩相识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隐患。

　　与路风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小月刚上大四。她没有因为结识了个有钱的男友就忘乎所以，还是照样出去打工，生活上依旧还是那样朴素。路风曾多次提出还剩下一年就毕业了,学费就由路家替小月拿了。可小月坚决不干，别说自己还有助学贷款，就是没有，这还没结婚呢就让别人出学费，算怎么一回事啊。

　　在校期间，小月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底线，不与路风住到一起。将来与路风白头偕老是她所希望的，但她清楚自己是吃窝窝头长大的，不像路风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梁家与路家相差悬殊的家世让小月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不得不十分慎重，毕竟周围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他们俩的结合，这也影响了小月和路风交往的信心，她必须为自己留下后路。

　　她的做法曾多次惹怒过路风，但是后来路风也就认了，他还戏谑地说“乡下人就是死脑筋，我妈我爸还有我姑，就是看上了你这一点吧。也别说，现在这个社会，你这样的还真难得……”

　　不过和路风处朋友也不是一点不沾光，一到没有家教的周末，路妈妈就会让路风把小月叫到家里让保姆做好吃的犒劳她，临走还让她带回些好吃的。她也经常和路风到外面的饭店去改善一下，这些都可以让她清淡到可怜的胃口充分得到补偿。因为不用老是米饭加青菜了，所以她的体重也跟着增加了。

　　路风毕业后就在自家的公司里帮爸爸管理业务。而小月学的是英语，建筑公司里用不着，主要是小月还想着教学，所以毕业后就应聘到了那家学校。

　　结婚后小月和路风没有和他父母住在一起.是路风先征求她的意见,
　　“结婚以后单住还是和我父母住在一起？”
　　“怎么住我都没有意见，随你啊。”
　　“那我们就自己住好了。”
　　路风是一个不愿意受拘束的人，自从毕业进了自家的公司就不大回家里住了。小月的表态只不过是他还要继续在外居住的一个小理由罢了。不过小月也愿意结婚后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

　　反正房子是现成的，就这样结婚后他们小两口住进了位于C市主城区和平路的一套一百五十多平米的单元里.而路风的父母则住在离主城区较远的青林小区.那里是个高档住宅小区,空气新鲜,环境清幽,极适合老年人居住.路风的父母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和他们同住，对于小两口在外面安家的事也表现得十分大度,只说反正现在交通工具先进,有啥事私家车出租车都能派上用场,距离不是问题.

　　结婚后不久她就怀孕了。待生了儿子丁丁以后产假休完她要上班时，公婆和路风都反对，要她在家里再休半年等孩子大些时再去上班。没办法小月就又和学校领导要求续了半年的假。

　　当儿子周岁以后，她不顾路家人的反对坚持要求回学校上班，可路风这时候却说要她在家里当全职家庭主妇，还说这个工作更适合她。小月坚决不干，非要回去继续工作。

　　小月急着上班的第一个原因是她不能忍受全职家妇无聊的生活。

　　从一大清早送走老公后小月就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一整天只能面对着一个虽然可爱但是却并不知道妈妈其实很苦闷的宝宝,还要重复做着简单枯燥的家务活，一天两天的还能忍受，可要是永远这样下去，恐怕她就要发疯了。

　　呆在家里的小月由于长期呆在家里和社会脱离接触,已经退化成一个信息闭塞头脑迟钝的家庭主妇了,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本来就发胖了不少，再加上一身随便的家居服穿在身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刚结婚那会她下班回家后就会换上这套衣服的，可那时候根本不是这种效果。记得路风当时还夸她说，这家居服让你一穿，居然穿出来个小精灵。现在小精灵不见了，镜字里面是一个圆脸水桶腰的丑婆娘。
　　她已经不像结婚前那样清纯可爱,生孩子前那样妩媚动人,工作中那样飒爽干练.在丈夫陆风面前，她就是一个平庸的家庭妇女，一个爱唠叨的孩子妈妈，一个十足无聊的傻女人。

　　看着路风如今投过来的眼神,小月已经清楚地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呆在家里的那段时间她与外界几乎断绝了所有的联系，只有大学好友也是家住T市那边的郑含还和她有联系。小月老家那个乡在T市地界内，所以她和郑含也算是老乡。在学校时，郑含在学生会里混过，为小月当家教的事两个人成为了朋友。
　　那段时间多亏了郑含时常和她联系,才让小月有了诉说心中郁闷的对象。当发现小月一抓住个人就倾诉起来没完的时候，郑含就曾经警告过她，

　　“小月，你不能再这样在家里呆下去了，在这样下去你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家庭妇女，看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这还是我们当年那个同时兼任三份家教还能顺利完成学业的梁小月么？最重要的是，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你家路风保不齐就会哪个啥，你说你，和当年的差别也太大啦。我警告你，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赶快回学校工作才是正经。”

　　在那几天里小月好好地反省了一下目前的自己，好友的警告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觉得自己不能老是这样下去，呆在家里当全职太太，这不是她梁小月要走的路,她要尽早回到工作中去,回到从前的生活圈子里去。

　　路风一开始不同意她出去，可她态度很坚决.路风说孩子给别人带他不放心,小月说可以把她妈叫来看孩子.谁知路风竟说，"就你妈?还是算了吧,别把孩子带成一小老乡……"

　　这让小月心里很不舒服.当初谈恋爱时就知道她家是农村的,何况她也问过他，是不是嫌她是农村的孩子,可那时的路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就喜欢她这样朴实能干的.可如今怎么都变了。

　　小月要继续工作除了不愿意当家妇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在经济上帮助家里.

　　她和弟弟都工作以后，父母的生活已经好了起来，可小月还是放心不下，以前她往家里寄钱是为了替家里还债,后来就是想提高一下父母的生活质量.她知道弟弟妹妹即使有工资有收入,也不会给家里寄钱。她是老大,往家里寄钱给父母也是应该的。再说她的收入高条件又好些,稍微节省一点，给二老的养老钱就出来了.

　　在家休假以后虽然收入少了，她还是继续隔三差五地给父母寄钱.刚工作时她工资没那么高，就每月寄二百元的，后来才逐渐提高到了五百元.既然已经提高了再降下来又怕家里尤其是妈妈问,所以就一直寄的五百元虽然不能做到每月都寄.
　　现在收入少了，往家里寄钱的事就不好意思再让路风知道了.可两口子的事哪里能瞒得过去，路风知道她寄钱的事以后了，只是奇怪地看着她道，

　　“你家的外债不是都还清了么?你弟弟妹妹不是也都工作了么?干吗还要寄那么多?"
　　"爸妈岁数大了,我想着他们不容易……＂她含糊着说道。

　　＂你现在又不工作，还是让你弟弟妹妹他们多孝敬一下你父母吧．＂

　　＂恩，我知道了．＂小月清楚路风说的没错，可家里的实情他哪里知道．

　　自从知道她找了个有钱的婆家,老家的父母花她的钱好象比以前更有底气了。以前是有了点余钱就给了父母的.自从在家里休假后，每月只能领到一点基本工资，这点钱除了买点必须用品外，就不能给家里钱多少了。

　　可自从她不按月给家里寄钱了,只要家里一打来电话，尤其是妈妈，头一句是问候，第二句话就是提家里的困难,搞得小月很尴尬。到了后来，小月只好明白地告诉父母，自己现在正在家休假拿着劳保工资，那点钱只够自己的基本生活费用。可父母到底是生活在一年只要一千元钱就可以生活得很好的老家，在他们的眼里，女儿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数目不少的工资，还有一个那么有钱的婆家，怎么会在乎给他们的那点小钱呢？

　　光是给父母的生活费倒还好说，问题是弟弟小刚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一个男人想在城里安家拥有一套自己的住房是最起码的条件,所以小刚一直想着在T市买套房子。这段时间小刚看好了一处房子，首付款只要七万元。小刚自己没那么多钱就和父母说了这事，可二老和弟弟一起也只能凑够三万元。父母实在没办法，又不忍心看着宝贝儿子为难，就极力劝说小月借钱给弟弟。

　　小月哪里有那么多钱啊，实在没办法，她转弯抹角地在路风面前提了提，可是因为有了前边寄钱的事，这回路风听她一说这话，冷着个脸根本就没有搭茬．没办法小月只好给家里打电话说让她再想想办法。于是小月就听到妈妈在电话里朝她抱怨，

　　"你挣钱少了妈信,可你女婿还挣呢，你女婿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不花白不花啊，你以为我们要钱是为了自己?你来家时也看到了，俺们现在吃的啥穿的啥?你寄家来的钱可是用在俺们身上一分一厘了?你们再没钱也比俺们强吧?你和小刚都是娘的孩子,你现在嫁了人有了主,总不能眼瞅着你兄弟打光棍吧?可他要是买不上房子,城里的闺女谁会跟他?现在你不帮他谁还能帮他?你婆家富裕,你女婿挣得也多,你们手指缝里淌出一丁点,不就能救了咱家的急了？"

　　听妈妈这样说，小月真的是欲哭无泪.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争气没能耐呢,现在父母要养老,弟弟要买房,在外打工的妹妹也打算在城里找个对象结婚.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至亲骨肉，哪一个也不能让她撒开手不管啊。

　　为了帮助小刚交上首付房款，小月没办法只能把儿子办满月酒时收的红包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很大的红包，有一万多元，又偷偷找同事朋友借了两万多快钱给弟弟寄了去，总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其实小刚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他如今在离老家很近的T城工作，那里消费水平并不高，他要买的房子也不是很大，对于弟弟这样不算过分的要求做姐姐的应该尽力满足他的．毕竟借了钱给他，自己的生活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于他却是雪中送炭。小月就是这样想着才尽力去帮助弟弟的．

　　可弟弟的首付房款刚一缴上，父母就来电话说，小刚每月还要交纳五六百元的贷款钱，他一个月就一千多元的工资可怎么过？很是担心弟弟的生活．

　　小月从没有听父母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她知道父母从来都是重男轻女的．没办法，在他们的心里，只有弟弟的后代是他们梁家的人，而女儿注定就是别人家的人，花女儿的钱就和花别人家的钱是一样的不花白不花，再说自己女儿又找了个有钱人做女婿。

　　可明明知道父母的想法不太厚道，小月还是不能放手不管，那毕竟是自己的至亲啊，没有他们哪里来的自己？每个月给他们寄生活费是自己应该做的，虽然知道给他们钱他们也舍不得花，而是都给了儿子还贷款．

　　小月做梦都想着早点上班，继续到外面兼职上英语课，这样她的收入就能高出现在的好几倍了。

　　　　就这样，当儿子刚满周岁的时候,她不顾路风及婆家人的坚决反对，把儿子交给了婆婆由保姆带着，自己回学校上班去了。

　　重回学校后领导让她到教务科去，这里不像教师那样不坐班，所以每天她很早就来到学校，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小月上班的学校离她家也不算近，坐公交虽然只需一遍车，却是有□□站地．但是比起那些要换两遍车的人来，她就算是幸运的了。现在工作不好找，小月十分珍惜自己目前的这份工作。好在来教务处没几天，她就适应了手头的工作．一个月后，领导就在一次例会上表扬了她．

　　重新回到学校转眼半年过去了，除了学校的工作外她仍旧和以前一样，每周三次在外面兼职上英语课。虽然很忙但她仍然感觉很充实，精神状态比在家里时好多了。

　　由于她和路风两个人都很忙，所以一周都说不上几句话。小月发现只有周末去公婆家看儿子丁丁的时候，她和路风才像对正常的夫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除了孩子已经没有共同话题了。

　　小月现在照旧每月给家里寄钱。不过现在她寄钱已经是心安理得了，自己挣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