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与深渊之种》天真的奶酪

1、实现愿望的深渊之种

　　传闻中，深渊里有一件特殊的宝物。
　　是创世神遗留在世上的，能够诞生奇迹的种子，而得到这个种子的人，无论什么愿望都会被实现。
　　“假的。”
　　瑟雷说出这个传闻的时候，身边的黑发少年冷漠而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他。
　　“我觉得有可能啊！魔渊里什么奇妙的东西都有……”
　　可以说很是习惯自家队友的了，瑟雷只是装模做样地哀嚎了一声，嘟嘟囔囔，“要真有那个种子，我肯定要许愿做贵族老爷，有一千亩的地产，养几百个骑士！”
　　他想象着那种场景，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假的，”
　　莫伊瞥了眼耍宝的瑟雷，“要真有那种东西，当初神魔大战的时候，深渊魔族就不会全部被打得永眠了。”
　　“那也有可能是他们也找不到呢？深渊那么大呢！”
　　瑟雷把两只手极尽可能地张开，彰显那个‘大’法儿，接着扭头过去，想要寻找一个应援，“爱丽丝，你说呢？”
　　名叫爱丽丝的少女一头浅金近白的长发，皮肤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那种惨白，一件不合身的衬衫配上足足长到膝盖的皮短裤，手里抱着一个木制的人偶，纤细的手脚看着瘦弱，行走在乱石间却很是敏捷。
　　她听见瑟雷的问题，抬头看了看后者，抿着唇沉默地摇了摇头。
　　“你也觉得是假的？”
　　瑟雷沮丧问道。
　　爱丽丝仍然是摇头，张开嘴：“不……知道……”
　　她的声音像是黄鹂鸟儿一般清脆动听，但音调古怪，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样。
　　“……”
　　耍宝了半天才终于得到少女再次开口的瑟雷和莫伊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怜惜。
　　爱丽丝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他们队伍里边的，而是他们俩在深渊边缘捡到的。
　　说捡到也不太正确，遇见少女的时候，少女穿着麻袋一样黑色的衣袍，蜷缩在山洞里面，要不是露出来的那手脚白的太过明显，他们都以为里边有什么怪物。
　　还以为少女死了的两个人，觉得这孩子抛尸荒野，甚至还要喂怪物有点太可怜，就决定要埋了她。
　　谁知道凑近了才发现这还是个活人。
　　带着点困惑好奇，还带着点警惕的两个人守着少女醒来。
　　后者对于他们的出现也表现出了惊讶，双方各自慌乱过了，这才互相自我介绍起来。
　　但是关于少女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光两个人怎么试探，都没有得到答案，唯一能知道的，也不过是少女的名字，以及通过她平素表现推断出来的一些东西。
　　惨白的皮肤——常年呆在不见阳光的地方。
　　奇怪的音调，但是对话没有障碍——很少甚至是没有开口说话。
　　叫爱丽丝，却没有姓——不是贵族。
　　出现在深渊——被抛弃，或者是被谋杀。
　　其实线索也挺丰富的，他们很快就有了结论。
　　“还有三公里就到深渊镇了，那个……爱丽丝……”
　　瑟雷踟蹰了一下，试探地开口，“其实你可以更信任我们一点，我们都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把你从深渊边缘带出来对吧？”
　　爱丽丝碧绿近墨色的眼睛抬起来看着瑟雷，里面似乎带了些困惑：
　　“我知道，好人。”
　　“那你实话告诉我们，不要怕，”
　　他是真的不喜欢把气氛弄糟，可是他们总归是要掌握好具体情况的——至少叫他们知道把少女这么直接带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苦着脸的瑟雷挠了挠自己那窝乱七八糟的红头发，“你是不是逃奴？”
　　少女一下子瞪大了眼。
　　瑟雷和莫伊认为少女这副表情是因为被猜中而产生的震惊，谁知道后者紧跟着用力摇了摇头。
　　“那……”
　　莫伊接着问道，“难道是被抛弃的（奴隶）……”
　　他不想把那两个字说出口，因为对任何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来说，这个词都太过于侮辱。
　　“……”
　　爱丽丝眸光黯淡了一瞬，默认一般低下了头。
　　两人在观察到她反应的那一瞬间齐刷刷地松了口气，模样太过于明显，甚至他们自己反应过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说到了你的伤心事，”
　　瑟雷和莫伊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实在是逃奴的性质太恶劣，我们小冒险者也实在担待不起……啊！但不是说你是逃奴我们就要抛下你！就是要做点别的准备！”
　　爱丽丝低着头，手上拨弄着怀里的木偶，闻言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路瑟雷努力地在调节气氛，却始终得不到爱丽丝更多的回应，她只是垂着头跟着他们，无意识地抓着木偶的手。
　　“这个木偶，是从哪里来的啊”
　　瑟雷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木偶身上，仔细看看，只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木偶看上去做工格外的精细，甚至连眼睫毛都十分逼真。
　　这要放大了再上个色，没人能猜得到这是个木偶。
　　“捡到的。”
　　爱丽丝答着，把木偶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是被她防备了？
　　瑟雷忍不住挠了挠头，呐呐道：“哎呀，你别怕……我不抢，就是有点好奇。”
　　“……”
　　爱丽丝没再回他。
　　深渊镇是因为建在魔渊边上而得名，是个石头垒出来的小镇，整个小镇也就几十户人家，镇上只有一间酒吧一间旅馆，都建在冒险者工会旁边。
　　魔渊其实不是个适合冒险的地方，既诡异又荒芜，所以这里生意也萧条的很。
　　“这根本不正常……这么偏僻的地方，收费竟然这么高……”
　　瑟雷一边从包裹里摸铜币，一边肉疼的嘀咕着，把最后一枚铜币扔在桌上，仔细数了数，推给旅社老板，“诺，十个铜币，两间房。”
　　旅社老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爽快地从挂勾上拿了两把钥匙出来，递给瑟雷：
　　“要我说，你们住在这里才叫聪明。”
　　瑟雷挑了挑眉头，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些没钱的坏骨头，待在外边，迟早都会被深渊拖走的。”
　　看管旅社的老头子精瘦精瘦的，眯着双眼睛，用手掩着嘴告诉几人，“我们旅社是特地请了魔法师施了防护魔法——就算地陷，也不怕会掉下去。”
　　瑟雷愣了一愣，和莫伊对视一眼。
　　“你是指——十年前的那场魔渊扩散？”
　　莫伊上前问道，两人没发现，爱丽丝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们几人，“后来那几大公会不是来查过？结论是黑暗法师用了地魔法……”
　　老头子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那种程度的地陷，可不是区区一个魔法师就能做到的。”
　　那十几或者几十个魔法师总是能做到的。
　　莫伊看老板的神色，只觉得对方是在唬人，不过就算是会遇上黑暗法师袭击，也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那老板，难道最近又有什么异常？”
　　“弗拉尔小镇，全部都陷下去了吗？”
　　他的问话和爱丽丝的问话几乎同时响起，后者的声音偏小，老板只听清了莫伊的问题。
　　“前两天明光帝国的圣骑士团，魔法师公会的魔法师大人们，都来了这个小镇，”
　　老板悄声道，“估计是要不太平了。”
　　“嗯，整个小镇都掉下去了，不过幸运的是，镇民都运气很好，逃出来了。”
　　瑟雷就站在爱丽丝身边，听见了她的问题，回答道。
　　“哦……”
　　少女垂下眸，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竟然已经十年了。
　　爱丽丝抱紧怀里的木偶，那场巨大得摧毁了一切的灾难，那种身不由己的失重感，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她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因此而微微颤抖。
　　只有她运气不好……掉进了深渊吗？
　　那就好。
　　爱丽丝想起曾经那些人眼里的担忧恐惧以及悲伤，抿了抿唇。
　　他们没事，那就好。
　　‘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低哑的絮语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神魂动荡的诱惑，‘只有你，只有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伤……’
　　‘你说，凭什么呢？’
　　那声音带了丝冰冷的笑意。
　　‘明明他们那时要是愿意去救你，说不定你就不会掉下去的……’
　　‘只要他们伸个手而已……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闭嘴，恶魔。”
　　爱丽丝的眸一霎那冰冷下来，她扭转视线，看着缠在自己周身那层黑雾——没有任何人看得见这个东西，除了她。
　　这人形的黑雾环抱着她，从她坠落深渊的那一瞬开始，就一直在她耳边循循善诱。
　　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它出现在大陆所有孩子的儿童读本里，是一个关于恶魔的传说。
　　‘在深渊里，有这样一种恶魔，它们没有形体，但只要有人和他们签订契约，那个人就可以拥有恶魔的力量。但是，一定要注意——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人，最终都会失去一切，被黑暗吞噬。”
　　那声音还在低低地笑，传到爱丽丝耳朵里，就好似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恶意的笑声。
　　‘你明明渴望着我的力量……’
　　恶魔说道，‘为什么不卸下没用的伪装，顺从自己的本心……’
　　“你知道的，恶魔，”
　　爱丽丝没再去看那个如影随形的黑色烟雾，只是盯着怀里的木偶，“我渴求的东西，你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