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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攻心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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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珩一回到书房,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耳根不觉染上几分微红。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可像漫音这样单纯通透,不谙世事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可是单纯,那又如何,他这样的人,杀手,就不该和任何人有关系,也不该怜悯任何人。
他拿起花环,恍惚间想起母亲当年的模样,情不自禁地闻了一下。
很淡很淡的药香。
半晌,将花环扔在地上,重重的踩了一脚。
“棉珩一,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杨彪彪听说棉珩一带云漫音去了禁地,一时间大为震惊。
要知道那可是棉珩一的父亲与母亲相遇的地方。
当年,白水帮还是一个只有百来个人的小村庄。
为了躲避战火,这个小村庄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
村民们依河而居,村妇们在河边涤洗衣裳,河边杨柳依依,随风飘扬,有光洒下来,湖面波光粼粼,像盛了满湖金子。
而当棉珩一的父亲遇上母亲时一切都变了。
杨彪彪的思绪回过来,按理说禁地是整个白水帮的重中之重,棉珩一应该更为清楚,可是他竟然带一个只认识几天的人去这么重要的地方。
杨彪彪摸着下巴,皱着眉头,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云漫音在棉珩一心中的地位。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衔着一抹奸笑,唤来了白虎。
……
翌日,漫音难得得空,便在白水帮里转转,熟悉熟悉地形。
昨日那件事后,棉珩一到现在也没有传她去复诊,但漫音却没有多想什么,毕竟,那是一个看着面冷,有邪气,却喜欢戴花环的帮主。
这回比她初来更加有了认识。
这有几分小村庄的模样,可是,老是有一些不合常理的东西,她也没敢碰。
正看着,迎面就走来几个穿黑衣服,一脸杀气的人朝她大吼一声:“把这个不安好心的人拿下!”
然后还没等她说上话,她就被反手按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云·一脸·懵逼·漫音?!
不是吧,逛个杀手帮就不安好心了?
也没人告诉她啊……
想不通他们要干什么,漫音开口问道:“诸位大哥,帮主让你们抓我的吗?”
哪知,黑衣人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到一个类似牢房的地方。
牢房里面潮湿阴冷,没有阳光的照射,一切都显得特别幽深,好像不知不觉就能盯出什么东西来。
漫音慌乱看了几眼,突然想起下山之前师父说的话。
“他们会给你吃馊菜,喝臭水沟里的水,活活折磨死你。”
想到这些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眼神中透露着恐惧,每一处知觉被无限放大,每个毛孔都叫嚣着,与这牢房浑然一体。
不知道是不是棉珩一的授意,可是在这个关头漫音就只想到了他,希望不是他要抓自己,希望他能把自己救出去。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听着还有些烦乱。
漫音眼中燃起了希翼,有人来救她了吗?
她能感觉到在背后禁锢她的人手上明显一松,她只觉得这脚步声听着倒是有力,但有些散乱的样子,可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于是趁着这松掉的功夫,她回头看。
是杨彪彪。
漫音眼中的希望逐渐消失,又弥漫出不解,他不是要她传递情报吗?现在又把她抓起来干嘛?
杨彪彪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和疑惑,冷笑道:“呵,说,你把帮主的兵书偷来藏到哪儿了?”
什么?!兵书?她知道棉珩一有很多兵书,可是她什么时候去偷兵书了,为什么要偷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偷兵书干嘛?”漫音实话道。
后面的力道又紧固起来。
“呵,你知不知道你可犯了大忌了。”杨彪彪并不理会她的话语,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那是帮主最宝贵的兵书,是他父亲所著,既然你不肯说,那么我就替帮主好好教训你。来人——”
“她没偷兵书。”
棉珩一冷静又富有暗哑磁性的声音传来。
云漫音没见过这种场面,听杨彪彪那么一说,本就慌了,心里就跟枯田一般,紧张害怕的情绪交杂着,可棉珩一的话语传来,如春日小河解冻,叮咚叮咚地滋润她的心田。
杨彪彪见棉珩一来了,登时没有了好脸色。
不过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立马堆起一股笑。
“棉珩一啊,叔父也是为你好,这个小丫头不怀好意,偷了你父亲给你写的兵书,我帮你教训教训她。”
若说禁地是个尤为重要的地方,那么这本书更是重中之重,因为这是棉珩一父亲给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棉珩一自己也很爱护,每次都要在书桌上垫上一张纸,然后洗净手,再慢慢地翻看兵书,看完后会专门把它放进一个柜子里。
可以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碰。
“叔父,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她没偷兵书,是我送给了她一本兵书。”
什么?!杨彪彪不信,那兵书是他专门命白虎偷出来放进云漫音屋子里的。
杨彪彪相信白虎断然不会背叛自己,可见棉珩一一脸笃定的样子,心中有所动摇。
阴冷的牢房里,云漫音看见墙壁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下意识的颤栗着。
“既如此,那便把那本兵书拿来看看,究竟是不是你父亲所著。”杨彪彪强装镇定地道。
过一会儿兵书送到,没等其他人开口,杨彪彪就迫不及待地翻阅其那本书。
的确上面所述的内容是兵法,可这是棉珩一自己写的。
白水帮也几乎人人传阅。
杨彪彪脸色煞白,恶狠狠的剜了棉珩一一眼,继而又狠狠瞪了白虎一眼。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书名虽然是一样的,都是《三一兵法》,可是他怎么也不翻看看看里面的内容?
现在好了,这叫他如何挽回如今的局面。
“不过我有一事倒想请教叔父。”棉珩一淡然道,“叔父是如何得知父亲所著的兵书被偷的?”
这这,杨彪彪慌了神,还是勉强开口道:“那日是白虎猛然撞见这丫头鬼鬼祟祟的进入你的书房,然后又抱着一本书出来。”
漫音刚想反驳,下意识看了棉珩一一眼。
见后者平淡中稍显安抚的眼神,她定了定心:“哦?我闲着没事为何要去偷兵书?”
一时没人回答。
漫音更有底气了:“第一,帮主已经送我一本他自己写的兵书了,我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去偷?”
“第二,他既然说我偷兵书,那么,是何时?再者,假设我偷了兵书,为何不直接在我偷兵书以后,拿着兵书出来时,把我抓个正着?”
“最重要的是,这兵书这么重要,锁在柜子里,我是有如何能耐,将它偷了去?”
云漫音不复初来的害怕,非常有底气的质问。
杨彪彪没想到她还能倒打一耙,手在衣袖里不着痕迹地紧握着,眼里有一抹怨毒一闪而过。
“云姑娘此为何意?莫是白虎在撒谎?”
谁都知道白虎是杨彪彪的人,如今这般,跟杨彪彪脱不了干系,可是,为了明哲保身,他只能先将白虎推出去顶罪。
杨彪彪暗自给白虎递了一个眼神。
白虎连滚带爬,慌忙跪下。
“帮主,是我错了,我就想着看一下里面是什么内容。我只想着借阅一段时间就还回去。”
“但是我太害怕了,我害怕还回去的时候会暴露,所以我就想找个人顶替一下。”
“杨叔,你知道的,我并非有意。”
“帮主,我知道今日难逃一劫,只求您一定看见我过往为白水帮的贡献上,从轻处罚。”
白虎一直在磕头,血一下一下都被砸出来了,又在地上结成一个个血印。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漫音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知道自己位卑言轻,就没有说什么。
“既如此,给云姑娘道个歉,便按帮规处置。”棉珩一散漫道。
漫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棉珩一,她本以为自己今日不受处罚,就是最好的了。
白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住地道:“云姑娘,对不住,对不住……”
漫音低头看着白虎,满脸的血污,又抬头看看棉珩一,小脸上布满纠结。
“行了,去领处罚。”
昏暗的光布在棉珩一脸上,显得眉眼阴翳,邪气浓重了不少。
他回过身,目光落在漫音充斥着红痕的手腕上,话语声在黑暗的屋子里尤显清晰。
“云姑娘,白水帮药材随你使用,务必将红痕消下去。”
漫音点点头,心想你在旁人面前还挺能装,这会正经地叫我云姑娘。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棉珩一知道,自己的攻心计,成功了。
其实,棉珩一一早就知道杨彪彪的计划,那是个野心都写在脸上的人。
棉珩一也知道,漫音是个单纯通透,且不能用毒药逼迫她做事的人,只有让她心悦臣服,她才会一心为你做事。
所以他默许了杨彪彪会将云漫音押入大牢的计划,为了保证云漫音尽可能不受伤害,他几乎是掐准时机来的。
杨彪彪想做个计策让云漫音心服于他,但却弄巧成拙,正好又被自己利用,让云漫音对自己更加信服。
……
烛火映照着山的轮廓,投下一片黑影,更显得幽深。
漫音心绪不宁地来见杨彪彪。
她几乎都想好了杨彪彪要怎么折磨她。
杨彪彪见了她,一改往日凶狠的做派,竟一脸和善地开口:“云小姑娘啊,今日没能为你说上几句话,真是对不住。”
漫音拿不准他的心思,连连摇头。
“呵。”杨彪彪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他打量着这个瓷瓶,看向云漫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易显露的凶狠,“不知道在你心中现在更偏向谁?棉珩一吗?并非是我对你信不过,只是那小子太过狡猾,让我不得不有所强硬的行动。”
杨彪彪把瓷瓶放在书桌上,朝漫音轻点了下头。
“吃了里面的药丸,我们才能有更长久的信任。”
闻言,漫音几乎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他想给自己下毒!解药肯定只有他有,只有她事情做成了,杨彪彪才会给她解药。
漫音暗自窃喜。杨彪彪肯定不知道她百毒不侵,这玩意儿根本对她没什么用。
漫音面上不显,装出几分自己应有的惊慌。
“杨老大,我……”
“吃了它!”
漫音无端觉得这幅场面有点好笑,只是她想装出被逼无奈落泪的样子,怎么也装不了,只能低着头,用手不断的挡住眼睛,假装自己很伤心。
她上前,抽噎着,吃掉药丸。
虽然百毒不侵,但是也要适应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她吃下去的药还是有点药性的。
漫音觉得胸腔好痛。
杨彪彪非常满意:“云姑娘可不要自己试着做出解药,解药所需药材百草帮都是没有的。”
漫音捂着胸口,可怜地点点头。
不就是做戏吗?谁还不会了!
杨彪彪大手一挥:“行了,回去吧。”
其实,杨彪彪本想着诬陷漫音偷兵书的计划一箭三雕。
既能知道云漫音在棉珩一心中的地位,还能让他们之间有所间隙,而自己只需到时为云漫音解围几句获得她的信任。
只是没想到,居然让棉珩一钻了个空子。
……
漫音几乎是飞奔回百草屋。
落座后,她提笔写下几味毒性极强的药材。
只有知道自己吃下的是什么药,才能掌控好发病的时间,不惹杨彪彪怀疑。
漫音写好后,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臂围着的圈里。
烛火映照在她脸上,点亮了游子不能归家的愁绪。
怎么会这么难呢?
好想师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