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粥十三

2、画风

　　我得走了，小孩！”
　　他捏着冰棒棍，扔进榕树旁的铁皮垃圾箱里。那根曾价值五元的精致棍子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就被垃圾淹没了。
　　好的东西就是这样脆弱，轻易的就会被污浊。
　　我抬头看他，嘴角的弧度逐渐上扬。
　　少年望着天空的眼睛干净澄澈，没有一点杂念。就同他的人一样让人舒服。
　　他的视线移向我，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底看见了天空的深蓝。
　　“你在这站了多久？”我没有理会他告别的说辞，停下动作静静看着他。
　　“忘了”
　　“怎么会忘？那你来这里干嘛的？”
　　“画画，”他转过身，给我看他背后的画板，“就快要完成了”
　　我凑上去看，画板上夹着一张粗糙的素描纸，上面一片空白。
　　比他的脸还干净……
　　“原来是骗人的。我还以为多厉害呢，明明什么也没有嘛”
　　他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都画在这里了。”
　　我假装不经意地松开他的画板，悄悄顺走了画板上那颗小小的吊坠。
　　“纸张作画只是表达感情的一种形式，真正珍贵的是你表达的东西而不是技巧。现在我还没来得及表达，你当然看不见。”
　　“诡辩！”我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无稽之谈，我向来不屑，更不必提“感情”这种缥缈的东西。
　　那些出名的画家门槛都被踏破，又有几个能真正看懂里面的感情呢？大多数打着专家名头的门外汉，都不过是被艺术驯服在技巧之下而已。正因为如此，知音伯乐才一生难寻。
　　总归我不能是他的伯乐了。
　　“你在画什么，需要看这么久。”
　　他眯起眼睛，向树荫外伸出手，柔软的阳光绵绵落在他手上，被轻松抓住。
　　“我在画风。”
　　“小孩，我真的要走了。”
　　我以为拿到他的东西，明天他就一定会来，至少能把我给牢牢记住。我天真地仰头对他告别。
　　“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我在这等你，看你能画出什么来。”
　　“嗯……”他纠结地看了我一会，然后蹲下来摸我的脑袋，“等到你也能画风的时候，我再来这里找你吧。”
　　他的眼睛是明亮的，连撒谎哄小孩也那么明亮。我所欣赏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做什么都一板一眼，认真谨慎，连骗人也绝不敷衍。
　　可惜我知道的太迟了。
　　“风这种东西，到底怎么画啊——”我撑着脑袋沉默。
　　“喂！喂！”
　　一双手在我眼前来回试探
　　“回魂了回魂了！”
　　我打开他的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掰。
　　“张鹤轩你有毛病？”
　　他的五官刷地皱在一起，疼得直抽气，扭着胳膊来迎合手腕扭曲的角度，“疼疼疼啊姑奶奶！放手放手！”
　　我松开手踹了他一脚，重新翻开作业本继续苦思冥想。
　　张鹤轩看着我的动作，吓得一激灵。
　　这丫头不是最烦写作业的吗……怎么突然转性了。倒数第一的南风要是都开始好好学习，那我妈还不得逼死我！
　　“喂南风，你是不是中邪了？”张鹤轩看着我的脸，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屎黄色便利纸，上面隐约能看见几条红色的颜料。
　　我还没来得及骂他，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就怼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你上次逃课被训了之后脸色就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别有什么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扛”
　　张鹤轩认真地看着我，在我惊异的眼神中对我缓缓露出了笑容。
　　他是属于那种很具有攻击性长相的混混型选手，在我校排名榜上一直独占鳌头，一度被花痴女生暗地里封为最帅校霸，甚至还拥有一个庞大的粉丝团。
　　他长得真不丑，就是很欠揍。
　　我突然想到了这些年我受委屈时都是他第一刻站在我面前，虽然两个人都很喜欢吵架，但从来没有一次入过心。
　　这一秒的笑容，在我眼中被加上了无数层滤镜，感动的泪水在我眼眶中几乎要滴落。
　　我也对他安抚一笑，缓缓地抿了一口红糖水。
　　半分钟后。
　　“张鹤轩。”我看着他，笑容逐渐凝固。
　　“怎么了，是不是很感动？这可是我妈花了三千给求的符，看你是我朋友的份上不要泡符水的工本费，一口价两百吧！”
　　两百你妈。
　　“你听过一个关于花木兰的故事吗？”
　　木兰辞？
　　“什么？”张鹤轩挠挠头，“机机复机机那个吗？我还没背熟啊，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下一节是语文课？”
　　“不。”我的手攀上他的锁骨，“我是花木兰，你是东市，我买你马。”
　　“你以为你是祖安小公主吗张南风，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我跟他从小打到大，小男孩皮糙肉厚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掐锁骨，我深知他的弱点。
　　张鹤轩下意识抱头鼠窜
　　“我操，救命，张南风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