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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传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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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0 传闻
宋栖迟伸手抓住了陈熠的胳膊,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看不懂的情绪,很浓很深,陈熠被这一眼看得迟疑了,他第一次在宋栖迟脸上看到示弱的表情,看得他心里抽了一下。宋栖迟很快松开了手,他自己被拽得踉踉跄跄,叹了口气对陈熠点了点头。
陈熠犹豫了一下,不放心僵持着的两人,迟疑地开口劝道:“有什么事好好说行吗?马路上车太多,不安全。”
女生只管拽着宋栖迟拼命往他怀里钻,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可惜淹没在周围的噪音中谁也听不清,过路的人看不到这场闹剧的女主角,全都转向他们两个人,指指点点、带有谴责的意味,看得人浑身不自在却无处可逃。
混乱拉扯中,宋栖迟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抓出了一道道的痕,看一时半会无法脱身,干脆举着双手摆出投降一样的姿势,无奈地说:“你到底想干嘛?不是说好的,再也不见了吗?”
“我没同意!我不要!”女生又抱了上来,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不愿意!不愿意!咱俩和好吧?嗯?和好吧?”
陈熠看他肩膀塌了,头也渐渐埋了下去,他的肩膀其实不算宽,清瘦的后背再一次显露出蝴蝶骨的轮廓,被人抽空了力气一样蜷缩着,再也挡不住站在他身后的人。
过了一会,宋栖迟才攒够力气开口,语气里尽是疲惫:“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陈熠插不上话,他安慰地拍了拍宋栖迟的肩膀,没敢再看他的眼睛快步走到人行道上汇入了人群,陌生人的注视向来是有距离的,走出两米他就感觉浑身一轻,谁也不会知道一分钟前他曾被那些自诩正义的视线挑剔过。他闷着头穿梭在人缝之间,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上一站的停车点,追上了快要开走的公交车,车上有一股散不开的汽油味熏得他太阳穴直跳,胃里不说是翻江倒海也极为难受,可陈熠不想抬头,他怕等会公交车再次路过校门口时,他会透过蒙灰的车玻璃看到宋栖迟和人相拥的画面。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宋栖迟拉着他的手穿过暗黑无光的楼梯,在他指尖留下残存的女士香水味,当时闻着很甜,现在想起来很腻。
宋栖迟沉默着等她逐渐冷静了一些才又低声的劝说:“我不跑,你能松开吗?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谈谈行吗”
女生倔强地摇了摇头,她抬头看着宋栖迟,和印象中没有分别他还是习惯面无表情,看人的眼神懒散淡漠,和他多情的长相极为不符,看时间久了还是会有种温暖的错觉。
“你妈知道你今天过来找我了吗?”
女生有些慌张,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半晌呢喃着:“她不知道。”
宋栖迟把禁锢在他腰上的胳膊拉了下来,把她拽到人行道上,过去把吴凯的自行车推回自行车棚,女生紧张地抓着自行车后座,生怕他再甩下人跑了。等他锁好车站直,正好看到陈熠逆着人群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跑到他俩面前撑着腿粗喘着。
陈熠等气捯匀了,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屁股坐在了后座上,女生吓得瞬间松开了手:“送我回家。”
宋栖迟没想到他还会回来,眼睛眨得有些迟缓:“你怎么……”
“别废话了!”陈熠打断了他的话,要他承认自己不放心又跑下车追过来实在是有些难为情,更何况“前女友”这会正用着可以杀人的表情怒视着自己,“快点,这会腿真的断了。”
女生还要上前纠缠,宋栖迟抬手拦了下来,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陈熠的脸色,他知道陈熠虽然嘴上没个实话,但真难受的时候身体的反应很难藏住,运动会结束时他脸上不见血色,身体都直不起来。
“疼得厉害吗?”宋栖迟看他这会头上浮了一层薄汗,眼却是明亮的,一时也下不了结论,“我打车送你吧?”
“打什么车啊,你没看见路上堵得跟什么似的!”
宋栖迟抿着嘴不愿意接话,陈熠打定主意装出一副没眼力见的样子,悠闲自得地坐在后车座上,他其实心虚得很,一直背对着那个女生,脑子转得快要起火了也没想出更好地解围方法,只好就这么赖着不动弹。
“栖迟,咱俩谈一谈行吗?”女生还是不愿意放弃,她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宋栖迟,即使遇到能不能真的把他留下也是个未知数。
宋栖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他直视着女生的眼睛:“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女生崩溃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宋栖迟眼神没有任何退缩:“我没有理由去做你想要的事。”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和你在一起?”
最后两人还是走了,宋栖迟推着车走在前面,陈熠没好意思坐在车上早就跳下来跟着走在后面,没人有力气开口说话。陈熠回头看了一眼,女生蹲在原地捂着脸哭了,隔太远也不知道她哭得声音大不大,周围的人礼貌性地绕开她,这一幕像被慢镜头记录下来一样刻在了陈熠的脑子里,记了很久,怎么也忘不掉。
陈熠左脚踩着公交车站的台阶,把重量都移到右腿上,这么单腿站着还是缓解不了胯部的酸痛,车站唯一可休息的椅子积了好几层灰,又被夏天的暴雨洗刷过几次,在光滑的塑料上留下一道道泥痕。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坐一会时,宋栖迟拉了拉他的胳膊,指了指后座:“坐这歇会。”
陈熠摆了摆手:“你赶紧走吧,一会车就来了。”他刚刚憋着一股气帮宋栖迟解围,气一卸掉脑子里的想法却多了起来,他认识宋栖迟不过短短一两个月,他知道的太少,敢问的也不多。
刚才被歇斯底里地闹了一通,宋栖迟疲惫地不想说话,他把陈熠摁倒了车座上,背对着他用身体撑着自行车,两个人就这么背靠着背坐在一辆车上怀揣着各自的心事。陈熠被驶来的车灯一晃拉回了思绪,他拍了拍宋栖迟示意了一下,两个人撤了力同时站起身,陈熠尴尬地说了声再见钻进了车里,这辆公交车的汽油味浓烈刺鼻,混合着晚高峰特有的汗臭味,闷得他只好憋着气,憋到实在受不了才敢缓慢吐出,小幅度地倒吸了一下依旧难以适应。
周日下午陈熠少见地蹭了一回父母的车,私家车能上市内高架,又能打开窗户随便吹风透气,没有晕车、不用让座,返校的抑郁情绪被一扫而空。陈熠第一节自习课心情很不错,掏出上周剩下的两张语文卷子挑挑拣拣写了感兴趣的题,又跟阎岩一起刷了一套难度比较大的数学卷子,拉开三道大题第二问的差距揉搓了阎岩幼小的心灵。
“卧槽,你个变态!居然全对?”
“你瞎啊!翻过去看看行不行,前面选择错了一道!”
“哦……又拉我20分了快,回头我就去找补课班要精神损失费,太伤自尊了!”
“把钱给我,我保证让你拉我20分。”
周安琪扭过来羡慕地说:“我愿意出双倍钱,学霸,帮我提五分就行!”
阎岩抽出课本挡在中间,傲娇地说:“后面排队去,阎总再加双倍!”
周安琪不服气地抬了抬下巴:“周总愿意以身相许!”
阎岩不甘示弱地挺起了胸膛:“阎董事长已经是他的人了!”
陈熠把竖起来的书拍到了桌子上,翻了个白眼:“我上个厕所,你们继续,回来告诉我结果就行。”
陈熠走到四楼,王鸣意抱着一沓卷子从办公室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陈熠瞥了一眼还没关上的门,看到王天后正仰着头一脸严肃地跟学生谈话,门被关上之后他反应过来那个熟悉的背影是宋栖迟,他今天穿的白色衬衣很宽大,遮住了他原本的清瘦的身形,宋栖迟太瘦,他肩头的骨头有些明显,浅色布料透光看得更清楚。
不知道他为什么被老师留堂,看样子已经谈话内容并不愉快,陈熠在办公室门口跟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圈,他直觉和周五的事有关系。听到上课铃响,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动静,陈熠无奈地回了班,上节课效率太高,导致他这会无所事事,心思全都飘到了宋栖迟身上。
过了个周末很多人都收不回心,见班主任连着两节课都没来有几个同学也开始分心,凑在一起聊天,从抱怨周末过得稀里糊涂到惆怅这周的期末考试,开始时还是小范围地嘀咕,后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中声调也大了起来。
阎岩把笔摔在了桌子上,把头发抓得一团乱:“写不进去……陈熠,聊会!”
“不聊?”
“聊什么?”
“聊啥”
陈熠眼神在周安琪和她的男同桌之间转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后者,一脚把他的凳子踹了回去:“你俩回去聊!”
李淮一撅屁股把凳子推了回去,他住陈熠隔壁寝室,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点不怵他,这会又嬉皮笑脸地贴了上来:“别啊,你现在还不抓紧时间聊一会,回寝室非给你憋死。”
陈熠被他挤眉弄眼的表情逗笑了,眯着眼睛认同的点了点头:“你颇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潜质啊少年,聊,聊不尽兴别打算扭回去。”
李淮笑了笑,他跟周安琪是对欢喜冤家,不斗嘴浑身难受:“周安琪,小喇叭可以营业了,别装淑女了!”
周安琪嘴里咬着皮筋,举着手扎头发,瞪了李淮一眼取下皮筋手里忙活着没停:“听说,周五宋栖迟的女朋友找到学校了,在学校门口大打出手!太精彩了!”
陈熠感叹不管世界怎么变化,三人成虎的真理不变,他下意识地反驳道:“前女友,前女友。”
阎岩刚刚摔笔的力度没掌握好,在纸上画了半天才出水,他盖上笔帽加入到讨论中:“是那个女的吗?”
周安琪点了点头,陈熠自然地反问了一句:“哪个?”
“闹挺大的,那个女生不是还吃药来着,被她妈妈发现救下来,然后就闹到学校了呗。”
陈熠又想起那个女生在街上哭着求宋栖迟的画面,喉咙沉得很:“哦,原来你们都知道。”
阎岩不屑地嘁了一声:“他不是还受处分了,开学我看好像撤销了,有钱就是好啊。哎,周五真打起来了吗?谁看见了?”
陈熠才想起自己第一天开学在公告栏确实看到了宋栖迟的名字,他握了握手中的笔,在他认识之外的宋栖迟有太多故事,他好像只见了千分之一面就自以为真正了解了,现实却用最直接的方式试图叫醒他。
“没打,我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