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耳同栖》树梢下的秋千

5、归来，隐藏

　　自从小易尔被禁足，城主府就显得格外安静，没了平日爱玩闹到处捉弄人的小祖宗，大家觉得松了口气。只有小易尔，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牢骚，又不敢违背老太君的话，只得掰着手指数日子，每天还念叨着“原君哥哥怎么还不回来？”整得她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也分外期待易原君回府。
　　半个月后。
　　以往并不嘈杂的城门口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城门口瞧。原来，今日城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非常好看的白衣公子。那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修长，容貌俊冷，眉似刀裁，眸若寒星，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的薄唇微抿。他微微皱起眉头扫过围观的众人，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他，轻轻抖了一下手中的剑，围观的众人立刻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来。那少年才径自向城里走去。众人看着他走的方向有些疑惑地议论着：
　　“他似乎是往城主府的方向去了。”
　　“没听说最近城主府有事啊，也没听过城主府还有这般年纪的公子，难道是城主家的亲戚？”
　　“那可就稀奇了，自十多年前咱们这位城主凭空出现后，就没听过他家还有亲戚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不仅知道这位俊俏的公子是城主府的人，我还知道他是谁。”这人有些得意地卖起了关子，在众人的催促下才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咱们城主府有个了不得的管家吧。”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急切询问的的目光，他才满意地又继续说：“这就是他的儿子。”众人齐道一声“切”，然后也想起来，当时跟在奇管家身边的确实有一个两三岁大，长得格外可爱却冷着脸的小娃娃，如今看来这年纪也对得上了。
　　易原君不知道众人在他走后是如何议论他的，只是径直回了城主府。城主府门前两个守卫对他很是恭敬，看着他走来忙行礼问好。易原君不理会，两个守卫也并不意外。
　　一个守卫低声说：“咱们原君公子越来越冷了。”另一个答到：“可不是嘛，这府里，除了咱们小公子，原君公子对谁不都这样。”两人又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易原君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小易尔的院子，远远走去，就见那拱形的院门上头，一块牌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尔院”两字。若不是这两字是他取的，他真的怀疑自己能不能认得出来。每每看到这两个字，他就会不自觉地轻笑。想起两年前，小易尔刚被送来这院子，吵着要原君哥哥取名，还要自己题院名的情景。四岁大的娃娃，豆丁点儿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砚台，费劲地抱到他面前，缠着要自己教她写“尔院”两个字。最后弄的浑身都是墨水，才勉强将这两个字写全。
　　尔院里的丫鬟小厮见易原君到来，忙去招呼，只见易原君站在门口轻笑，细长的眼眸轻眯，嘴角微扬。看得那丫鬟红了脸，小厮也愣住了。易原君见有人来立马收了笑意，那丫鬟和小厮感觉刚才还是桃花满山，现在就是冰天雪地了。心道：这原君公子好是好看，就是太冷太吓人了。
　　“小公子可在院中？”易原君问道。小厮立马答到：“回原君公子，小公子此刻在屋内禁足。”易原君眉头微皱，问道：“可知为何？”那小厮又道：“具体的小的不知，只知道两个月前小公子凿了墙，偷跑出府去，回来后老太君就吩咐了，小公子自那日起在自己屋里禁足两月，院中禁足两月，之后一年不得出府。”易原君听说小易尔居然凿墙出府觉得好笑，这确实像她干出来的事，又听到小易尔被禁足一年多，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于是思索了一番，才对那小厮说：“不要告诉小公子我来过。”说完便走了。
　　小易尔此时正在屋里睡大觉，她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大救星已经来了，但是又走了。
　　易原君从小易尔那里出来后就去见了奇管家。奇管家见儿子回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上下将他打量一番，见没有受伤，才放心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完又想到这小子平时最紧张洪宝，今日回来这般早就来看自己，莫不是转性了，于是问道：“可去见过洪宝了？她可是经常念叨你呢。”易原君听奇管家问起小易尔，又说小易尔经常想念他，眉眼不禁柔和了几分，说到：“去过了，但是没见她。”奇管家顿时怪自己多嘴，问什么问。又见易原君神色柔和心里不禁泛酸，想想小易尔出生前，易原君虽然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至少对自己这个当爹的还是有几分依赖的，自从小易尔出生后，他眼里就只剩一个小易尔了。又听易原君问他：“父亲可知洪宝为何会被禁足？”奇管家这才收起自己那自怨自艾的心情，将小易尔独自去凤霞岭寻药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当他听到小易尔不仅会使万物化语，还把悟出了属于自己的使用途径时，又是诧异又是骄傲。当他听到小易尔受伤，断了手臂还差点身死时，袖筒里的手不禁握了握，好在她没事，同时也认同老太君的处罚，是该让她受些教训。看来自己暂时不能去看她了，他怕自己受不住小易尔撒娇卖惨，会忍不住去求情。
　　易原君知道老太君对自己一向宽厚，对自己的疼爱也不比小易尔少，有时候甚至有些纵容，所以若是自己去求情，老太君定会放宽对小易尔的惩罚。
　　听完奇管家的话易原君才起身去向易行云和老太君请安。易行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老太君拉着他一阵嘘寒问暖，虽然他对老太君并不排斥，但也有些受不住，于是找了借口告退了。
　　待易原君去看小易尔时，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他刚走到小易尔院子门口，就见一个小厮匆忙跑出来，那小厮一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般，忙忙行礼道：“原君公子，可算见到您了！”易原君看向他，示意他慢慢说，那小厮缓了口气又道：“小公子不见了，小的们已经找了一上午了，到处都找不到小公子。您平日和小公子最是亲近，求您帮忙找找，若是找不到，奇管家非得扒了我的皮。”说着就要抹泪。
　　易原君听得额角一阵黑线，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爹居然有扒人皮这样的癖好了，但现在明显不适合计较这些，于是问那小厮：“小公子为何会不见？”那小厮也很懵啊，道：“小的也不知，只知道小公子今日一早不知为何发了一通脾气，将小的们打发出来，转眼人就不见了。”易原君听罢，略有所思，对那小厮说：“你先去吧，晚些我会带小公子回来。”
　　易原君在府里七拐八绕的，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假山的山洞外，果然看到里面有光透出来。他轻轻地走进去，绕过两个弯道才看到一个蓝色的小团子蹲在地上，两只肩膀微微颤抖着，胳膊还不时地抬到头上抹着什么。易原君见状，以为小易尔受了委屈，自己偷偷跑到这个地方来抹眼泪。他回来听到她偷跑出去受了伤，是想让她受些教训才这么久不来看她的。想着，易原君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她还只是个孩子，不该跟她计较这么多的，自己以后好好保护她就好了。
　　于是他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小易尔的头，小易尔顿时被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往土里一埋，转头看向身后的人，那脸上哪里有什么眼泪，除了刚被吓到的惊慌，眼角还有一丝未散去的不明的笑意。易原君知道自己想多了，心里的罪恶感顿时散去，轻敲着小易尔的头，问她：“你这是又想去算计谁啊!”
　　小易尔被问得一慌，一头撞进易原君怀里，答非所问地说：“原君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又故作委屈道：“我听其他人说原君哥哥早就回来了，怎么今日才来看我？”易原君被她这么一抱，那委屈得眼神一看，顿时什么被捉弄要问罪的心都没有了，只是解释说因为她被禁足，不可违背老太君的命令什么的。
　　从小，因为大人们有各种事要忙，小易尔多数时间都是跟在易原君身边，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易原君也最宠小易尔，从不忍心她受任何委屈，现在被小易尔委屈的眼神一看顿时投降了。小易尔知道自己得逞了，原君哥哥最受不了她用这种眼神看他，所以每次她犯错都是易原君替她背黑锅。虽然别人都知道错是她犯的，祸是她惹的，但架不住易原君一味的维护啊。
　　小易尔怕被人知道她干什么，于是连拖带拽地将易原君拽出了那个洞，易原君也由着她，他知道小易尔有时候调皮，但从来都是极有分寸的，于是就顺势将她带回了院子，小易尔有些心虚，也不敢反抗。
　　易原君跟小易尔回了院子，屏退了丫鬟小厮，挥手设下结界才将小易尔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展示万物化语。小易尔从来都很听易原君的话，况且她这本来就是要给易原君的惊喜。于是就走到院子里的花台旁边，用手轻触花台里的一株小花，一会儿收回手，才恍然大悟地对易原君说：“我就说原君哥哥怎么会去在那里找我，原来你之前来过我的院子啊。”然后又把易原君和小厮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易原君听到他爹说的时候已经很惊讶了，亲眼见到小易尔的万物化语，还是觉得震惊，他自己就能通植物，所以他知道小易尔刚才绝不是做做样子。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小易尔是怎么做到刚学会一个术法就能把其针对方向改变的。他也是在学会万物化语一年以后才自己渐渐悟出来的，而且小易尔现在并不能与动物沟通，这很奇怪。
　　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易原君干脆也就不想了，反正他知道小易尔从小就聪明机灵的。小易尔见易原君不在沉思才将他拉到屋里。她迟疑了一会儿，又神神秘秘地在床底下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箱子来，献宝似的推到易原君面前。易原君见她那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小易尔有些踟蹰地对他说：“原君哥哥，这是刚才洪宝在那山洞里藏的东西。”然后又有些忐忑地说：“洪宝学这些只是觉得喜欢，觉得有趣，从来都没有拿去捉弄过别人的。”小易尔本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的，但是又怕她原君哥哥知道以后会觉得她是个坏孩子，才不情不愿的把东西拿了出来。
　　易原君见她这样，觉得这东西可能不简单，这才缓缓打开箱子。只见那箱子里躺着一本黑色的不知什么皮作的封面，封面上写着“万毒典”的两指厚的一本旧书。书上边有几个黑色的瓶子，瓶子上用纸片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奇痒粉”、“疼断肠”之类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小易尔的手笔。易原君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些字，笑道：“洪宝写的字有进步了。”小易尔见他一笑，顿时觉得冰雪消融，春桃花开，那应该是没事儿？又听易原君问她：“这书你从何处得来？”小易尔对着手指也不敢隐瞒，老实说到：“我也不知道啊，从凤霞岭回来的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发现的，我觉得有趣，又怕被爹爹和老祖宗发现会被没收，就偷偷藏起来了。”然后又看着易原君问：“原君哥哥会不会觉得洪宝学这个会变成坏孩子？”
　　易原君略有些沉默，不知想到什么，眉头有些皱，小易尔见状有点失望，她觉得易原君应该是最疼她的，不会不让她学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刚要说什么，就见易原君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声音温柔地说：“怎么会呢，原君哥哥最喜欢洪宝了，而且洪宝怎么会是坏孩子呢。”又道：“只是洪宝还小，不知这世间险恶。不过洪宝总会长大，虽然原君哥哥会一直保护你，但是多一项保命的能力也是好的。更何况你天生有异耳，不管以后做什么，路都会很难走。所以你要学这些，哥哥不会反对。但是有一点，你得保证能精通此道，以后不会损于此道上。”
　　小易尔觉得易原君说的这些怎么都感觉跟之前从易行云和老太君那里听到的话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她又不确定，也想不通。但是易原君不反对她学万毒典，她还是很高兴的。
　　自从小易尔解了禁，城主府又开始“鸡飞狗跳”了。府里的丫鬟小厮整天心惊胆战的，尤其是小公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毒药，变着法儿的在众人身上实验，虽说不会给身体造成什么损伤，但是受的折磨一点也不少。众丫鬟小厮想找人告状，可是城主和老太君经常不见人影，就连平时最忙碌的奇管家也找不到人，府里能说的上话的，就剩一个易原君了。可是这原君公子，小公子整人他不跟着递东西就谢天谢地了，怎么能指望他制止小公子。
　　在众人“鸡飞狗跳”的生活中，一年也过得快，小易尔被解除了府里的禁令，可是让城主府的丫鬟小厮都松了口气。
　　小易尔一出府活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整个运城的到处乱窜。城里的人这才知道，这个整天捣乱的仙童似的小公子就是城主府那个传说的小公子。这小公子活泼好动，长得又着实可爱，若不是那右耳前的“异耳”，恐怕城里的百姓都巴不得跟他多亲近会儿呢。而且小公子身边跟着的那个冷面俊美公子，只要有人稍微对小公子露出异样的目光，就会收到他严厉的警告。
　　小易尔一直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其实她一点没放在心上，就算知道老太君所说的那个传说，她也不在意，只是觉得连累原君哥哥费神了。
　　易原君就这么一直跟在小易尔身后，看她一天天地瞎闹，虽然他觉得这样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小易尔很好，但有时候又会觉得奇怪。小易尔虽说以前也爱胡闹，爱玩儿，但总会缠着他们学些她好奇的招式术法，自从他这次回来小易尔在没有问过他或者别人关于术法的事，只是对毒药表现得极为好奇，时常研究。为此他还有意在小易尔面前展示过自己新创的武技，虽说不是什么厉害招数，但若是以前绝对能惹起小易尔好奇，可是这次她除了拍手叫好外，再无其他表现。
　　只是有一天小易尔从老太君那里回来后就忽然问他：“原君哥哥，你喜欢现在这样的洪宝吗？”他只是以为是小易尔跟他撒娇，于是摸着她的头点头说：“洪宝每天都这么开心，原君哥哥自然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