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长歌》大妮鸽鸽

16、相见

　　仔细算来，两人其实前天晚上才见过，当时他一路送她回坤宁宫，也说了想见她的话。
　　朱棣意识到这点，从耳尖红到耳根。
　　然而不只朱棣，仪华也觉得像阔别已久似的。
　　于是她回身，微笑着凝望他的黑眼睛：“今儿晚膳，皇后娘娘说要用冬笋扁食（水饺），还有鹅脆掌和糟醃猪蹄尾。殿下也一同来用么？”
　　“来。”
　　于是仪华又福一福身，告退。

　　朱棣上楼找着仪华圈出的诗，自是甜蜜又哀愁。
　　他从没在男女之事上动过心。这是他第一次。
　　见了仪华，他才知道，原来男人心悦一个女子，是这样的。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从前读情诗，只觉得无聊，笑文人穷酸、无病呻/吟。如今轮到自己头上，只恨古人不多写几首。
　　他脸皮薄，论事滔滔不绝，谈情却不擅长直说。说“想见你”是他的极限，是因为想念极了，在脑海终日萦绕回响过无数次，才冲口而出的话。
　　借着旁人作的诗，含蓄蕴藉，他才传递得出更多心声。
　　然而诗终究不够。再怎么借诗词传意，都不如见着她。
　　伊人一面，一面解相思。

　　赶在晚膳前，朱棣回坤宁宫皇后身边，说跟母后一同用膳。
　　皇后笑道：“数你鼻子长，闻得见饭香味儿。下午和徐丫头做了些扁食，正想叫人去传你，你就自己来了。”
　　朱棣笑道：“儿子有口福。”
　　皇后膝下两个公主，玉鸾和玉凰，也被皇后喊来用膳。马皇后无甚姿色，两个女儿却生得秀气。一个十岁，一个七岁，见了朱棣都很粘，一边一个牵着朱棣的袖子，要四哥饭后陪她们和徐姐姐打叶子牌。
　　朱棣自然答应。

　　传膳。
　　仪华虽未过门，但在皇后面前执妇礼，家常用膳时如民间一般，侍奉准婆母左右，添汤夹菜。现在与朱棣同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望向皇后，见皇后含笑点头，知道是默许之意，便也立在朱棣身边进奉菜肴。朱棣忙推辞，不肯劳动她。马皇后见状笑道：“丫头，那就坐下用膳罢，不用管他了，这是他的心意。”
　　“是。”仪华答应着。
　　皇后笑叹道：“小伙子长大，越发知道疼人了。好哇。”
　　仪华和朱棣两个都低头用膳，谁也不回话。

　　马皇后朴实，又是从穷苦日子过来的，包的扁食肚儿大，一口吞不下，求的是“薄皮大馅”实惠充饥。仪华的手艺则精细些，小巧适中，面皮褶子捏得像花瓣。朱棣吃惯了马皇后亲手做的扁食，一眼就认出哪些出自仪华之手，于是青花龙凤大圆盘端上来，一个劲儿只冲着小个的扁食下筷子。马皇后看见了，又气又笑：“四儿，大个的扁食不好吃？”
　　“好吃好吃。”朱棣连忙夹一颗大个的在碗里。

　　用罢膳，四个人玩叶子牌。马皇后不上阵，给玉鸾玉凰做参谋。
　　因皇后在旁保驾护航，仪华和朱棣不必担心被人诽谤，因此反而可以稍稍放松些说话。诗词歌赋、各处见闻、历史传说，有无尽的话聊。
　　起初玉鸾和玉凰还听得懂，到后来渐渐插不上话。
　　玉凰年纪小，娇憨老实，也就罢了。玉鸾年纪大些，受宠又伶俐，自幼本就爱向哥哥撒娇的，见插不上话，便鼓着腮道：“四哥——徐姐姐——你们说的话，鸾儿都听不懂——说些鸾儿听得懂的话嘛！”
　　朱棣和仪华这才惊觉两人聊天聊得忘了旁人，不由得羞窘。还是马皇后在旁笑道：“你多读书，不就听得懂了？还埋怨哥哥姐姐？”
　　“鸾儿不管——”玉鸾一手牵着朱棣的袖子，一手牵着仪华的袖子，摇啊摇的。
　　朱棣笑道：“好好好，拿你没办法。要听什么？”
　　玉鸾想了想，说道：“要听爹爹以前让你出城远足，遇见老农夫的故事。”
　　朱棣笑道：“你都已经倒背如流，还要我再说一遍？”
　　“要听！徐姐姐还没听过么！”
　　这句话倒真说动了朱棣。于是他便又说了一遍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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