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时》神仙乌冬面

5、Chapter.5

　　“你猜猜我手里有什么，猜对了就给你 ”徐汀烟蹲在我的面前，他的拳头很大，我双手捧着凑上去闻了闻
　　我只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沉香木气味和淡淡的烟味
　　“糖！”我兴奋的说
　　“聪明！”徐汀烟缓缓展开他的手，里面躺着一颗圆滚滚的，包着金纸的巧克力，小时候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徐汀烟一来我就能吃到这个，还记得里面的坚果很香裹着厚厚的巧克力，很好吃

　　“你要是喜欢那个丫头片子，就带走养去啊 ”我妈倚着门不咸不淡的说 “我可不喜欢她，长大也是个害人精 ”说着她回了头钻进了厨房
　　徐汀烟站在客厅长叹一口气 “我要是有命回来，就带她走 ”
　　“阿烟你要去哪？”我小心翼翼的吃着糖仰起头问他
　　“做生意，赚了钱给你带糖回来好不好？”
　　“好啊！”

　　这个高大的男人深邃的眼眸我总是记得，他会帮妈妈搬电视，修灯泡，他一来家里好多旧东西都能换成新的。妈妈的脾气也会有所收敛，可是她有时候对他笑盈盈的，有时候又对他不理不睬，她有时候满眼含着泪乞求这个男人。可是我却从没觉得这男人是个坏人，即使妈妈跪在他脚边放声大哭
　　徐汀烟喜欢和我说话，他轻轻握着我的手，轻声细语的和我说话，他从不骂我
　　有时候他看见汪洋来找我，总是板着脸，那样子很吓人，汪洋见了他就跑

　　可是这个男人只是短暂的在我童年出现过一段时间，听说他坐了牢，出来以后更加风生水起，摒弃了我妈妈。一时间邻里街坊都骂我妈妈，是被摒弃的女人，而我是他的野种。我妈妈没人撑腰整日拿我撒气，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什么不好学什么。

　　我问妈妈他是不是我爸，她扇了一巴掌，像是一个极度否定的答案

　　我们的人生漫长的窘迫后，我妈妈就嫁给了夏至的爸爸，那时我并不知道夏至的爸爸和徐汀烟是一路人，甚至是好朋友
　　我只记得，去了夏至家，我抽的烟就变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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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市里有很多新的口味的巧克力，奥利奥和拿铁坚果，我每次看着那些诱人的广告就决心一定要买来吃，并不是多喜欢巧克力，但是只要有新口味一定要买来吃。

　　我抱着食材和零食看到徐汀烟站在门口，黑色的大衣，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你来干嘛？你不怕我妈砍你啊？”我费劲的掏钥匙，徐汀烟非常自然的接下了我的东西
　　“夏至呢？”那男人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身上是好闻沉寂的气味，木质香气
　　“车库停车呢，来找我一起过年？”我打开门，徐汀烟没有把东西给我的意思，而是拉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我抱着费劲的大纸袋，在他手里似乎无比乖巧，像个婴儿依偎在他怀里

　　徐汀烟放下东西，环视了一下房子
　　“今天还有事情……”
　　“拜拜。”我刚要脱掉外套，徐汀烟就笑了一下
　　“车停在外面，我想和你聊聊，很快的，但是今天阴天，还是把衣服穿上。”

　　我跟着他出了门，正巧夏至从车库回来，看到我们很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我马上回来，把冰激凌放冰箱里。”
　　徐汀烟已经站在车边等着我，很绅士的帮我开门
　　“给你的。”他递给我一个盒子
　　我等着他说明来意，这人似乎全然不会意
　　“你不拆开看看？”徐汀烟似乎有些失落 “不是他们买的，是我自己挑的，从盒子到礼物。”
　　“卡片也是你写的？”我用手指拨弄着上面的山茶花
　　“……卡片是打印的。”他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也跟着我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似乎又变回那种熟悉的感觉
　　“小淳，你在这里，住的习惯吗？”徐汀烟的脸一如十年前，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他老了，和我妈重金打造的脸不一样，他老的真实，不令人唏嘘
　　我回过神来 “都好……我妈……也好”
　　“嗯，我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下次我会提前和你约定时间，我的联系方式都在里面。”他指了指那个淡蓝色的盒子，上面漂亮精致的山茶花

　　他几乎没一起见面都跟我强调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遇到危险要联系他，但我从来没有

　　我迅速拆开了那个盒子，里面躺着一只信封和一盘巧克力，我把信封拿出来，折了两下塞到了口袋里。硬质的信封憋屈的被弯着蜷缩在我的口袋里
　　“有空就一起吃饭。”我把巧克力拆开选了一颗 “哇，这什么牌子，好吃。”
　　徐汀烟笑起来，居然眼中都带着笑意 “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些东西。”

　　这个男人没有在我人生里扮演任何角色，但是比任何一个角色戏份都重，他很像父亲，又很像朋友，更多的像老师。大多时候别人都怕他，但我从不，而他也从来不把我当个孩子。可是我妈恨他，是从她嫁了人开始，她像是怕徐汀烟，或许是因为对于我妈的过去，他都了如指掌。

　　我一打开门夏至就靠在旁边的墙上歪着头
　　“我前继父。”我一边拖鞋一边解释道
　　夏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拿了块巧克力 “嗯，你前继父品味不错啊。”他特意把 前这个音拉的老长，回头对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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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端着那碗热腾腾的面喝了一口汤
　　“你怎么认识他的？”他舔舔嘴角
　　“嗯？”这种语气很不像他
　　“你认识徐汀烟，你怎么认识他的，这个人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小时候我见他的时候他就总是板着脸，他和我爸说话都毫不客气。但是，他很在意你。对吧？”夏至撑着头看着我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不是秘密，他喜欢我妈妈，爱屋及乌吧。”我低头扒拉着面，实在吃不下了
　　夏至笑了一下，端起我的碗把面一股脑倒进他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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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城市的傍晚有许多老人孩子去附近的小公园玩，我也会去散步，傍晚的风格外的舒服
　　我们穿过喷泉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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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灯通透的灯光下我给夏至简单的上药
　　“疼吗？”
　　夏至低着头，细密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两下 “骑车摔了一下，不碍事。”
　　“少跟他们混。”我的语气听上去一定很讨厌
　　“那你少喝酒。”他毫不示弱
　　“啧！”我捏了捏他的脸，他扬起头耍赖一样抱住我的腰，整个脸埋在我的卫衣口袋上
　　“你好像胖啦。”他欠揍的说道

　　我懒得理他，随手抓了抓他的卷毛
　　他有时候说他累的不行了，在我的肩上靠一会。他身上有好闻的少年气，肩膀宽厚却喜欢靠在我身上。
　　在我们刚刚上高二那一年，他在学校后面和别人打了一架，我在学校门口一直等他等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他，就在我懒得等他准备回家的时候，几个低年级的学弟跑过来，犹犹豫豫的好像有话要说
　　“有事？”我有些烦躁，但是我的车就要来了
　　“有个哥哥快死了！”领头那个男孩鼓足了勇气说出来，旁边几个男孩都拉着他
　　“什么？谁死了？”
　　“游泳池！他流了好多血！”那男孩说完就跑了
　　我的腿那一刻都软了，等我跑到游泳池，几条看上去旧楼梯拆下来的钢版，上面似乎有些血迹，黄昏染着他们，泳池上一片璀璨金黄
　　夏至躺在泳池旁边，一只手垂在水里面，白色的衬衫已经被血泡红了
　　脑子里轰地一声，把他埋到哪我都想好了
　　“夏至！夏至！”
　　夏至微微睁开眼睛对我勉强的笑一笑 “你来啦 ”
　　他还活着，谢天谢地
　　“谁干的？”我想检查他的伤口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别怕，别怕，我没事，只是累了 ”他撑起身子，望向夕阳 “你摸，水都是暖的 ”他手上都是血，却轻轻的抓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放到水里
　　水确实是暖的，他的手却是冰凉的，泳池的水把他的手上的血迹大致的冲了干净，他的手背和拳头上都是伤口。我迅速把手抽出来，把他的手也捞出来，新鲜的血涌出来，迅速盖上了他的皮肤。
　　“别哭啊，你害怕？诶呦，我们刚刚有个兄弟他流鼻血了，你懂吧，不是我的血……”夏至忽然紧张起来，用血乎乎的手抹我的眼泪 “诶呀，都弄脏了 ”说着用袖子擦干净了我的脸
　　“回家吧，快回家 ”我起身扶他，他笑了起来
　　他乖乖的让我扶起来
　　我用力抹掉了要掉下来的眼泪，后来他再三解释，只是打得太累了在那边休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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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家以后发烧了，后来和他住的久了，他常常惹事，只要他打了架，受了伤就会发烧，但是只消一夜就能恢复。他就这么循环往复，没少打架惹事，夏叔叔对他这种行为训斥已经没用了。
　　只是有一次，我看见夏至跪在客厅，我经过的时候他还对我做了一个鬼脸。可是我上楼的时候就听到夏叔叔用戒尺打他的声音，戒尺划破了空气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我坐在楼梯门口听着夏叔叔那么打，夏至一言不发，只是打到了后面似乎是有些撑不住了
　　“夏至，我今天是第二次打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夏叔叔坐下来，胸中气愤，说话都是颤抖的
　　我妈看时候到了出来讲和，她似乎是端着什么东西，放到了茶几上
　　“不能再打了！孩子已经知道错了，夏至啊，上楼去，上楼去。阿姨和你爸爸聊。”
　　“跪着！”这一声吼让我吓了一跳，我悄悄往楼下瞄了一眼，正对上了我妈的眼色
　　我走下了楼，看到正在生气的夏叔叔装模作样的说 “叔叔，这是怎么了？”
　　“他要把夏至打死，你快劝劝！“说着就要去扶夏至，但是夏至头轻轻的扭向一边拒绝了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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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下来又是给夏叔叔倒茶又是剥橘子，我们两个人磨了有二十分钟夏叔叔才起了身，不知道是被我们烦的还是真的心软了
　　“你给我跪着！”说着步履缓慢的走向了卧室，明明不热的天气，后背竟然是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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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夏至年纪小不懂事，爱玩是正常的。”那女人那样坐下来，身材姣好，尤其是旗袍穿的大气漂亮
　　“你知道他干了什么混蛋事！”
　　“不就是在外面打架吗，再大的事，这样打孩子也会伤了他的心 ”我妈轻轻的拂上夏叔叔的肩，轻轻的捏起来，温柔极了

　　“诶。”夏叔叔长叹一声 “平日里和那些小子打架生事，老子都能护着他，可他这次打的是谁你知道吗？我叫他学格斗，散打是为了他打架不吃亏，他倒好，去欺负别人！欺负的还是……还是……诶……我怎么有这么个儿子。”
　　那男人的背影已经不如当年，两鬓居然也有了灰发，我妈倚在他身边，翠绿的旗袍裹着身段。我轻手轻脚的回到客厅，夏至对我快速的笑了一下，我望了一眼夏叔叔的方向，用手势叫他起来，夏至摇了摇头

　　直到傍晚夏叔叔才让夏至起来，他至少半个月没去打篮球，每天乖乖的回家写作业，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吃饭，也不出去玩。他的狐朋狗友都来问我，我也答不出来。就连汪洋都觉得夏至转了性，问我夏至怎么改邪归正了。
　　可是那段时间夏至鲜少和我说话了，也不常笑了，有时候对上了目光也没有只言片语。只有在洗衣房抽烟的时候，他会偶尔动容说两句奇怪的话，我知道他需要慢慢排解，只是安静的陪着他抽完一支又一支的烟。
　　少年的睫毛颤动，眼底带着些水光，刘海有些长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手上的伤口似乎是愈合了。他微微张开唇吐出烟来，轻轻滚动的喉结，是那段时间的沉默让我更了解他。

　　那天晚上，我妈和夏叔叔出去参加晚宴，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刘妈妈做好了饭夏至也没有吃一口。
　　我端着煮好的面去敲他的门，他睡眼惺忪的打开门 “我不想吃，谢谢 ”说着就要关门
　　“诶诶诶 ”我把门拉开端着面在地毯上坐下来 “没说要给你吃，我就是怕你无聊跟你聊聊天 ”
　　夏至有些无奈的躺到了床上 “我没事 ”
　　“我知道，有什么能难倒你这样铁打的少年呢？”我吸溜一口面 “但是这面是我煮的，真真的好吃，天呐，我这次还加了瑶柱在里面，超级的好吃！”我说着捧着面凑到了他跟前 “你尝尝，你尝尝嘛！”
　　夏至忽然笑出来，笑容在脸上停了一会，带着点苦涩的坐起来接过了我的面
　　我就那么坐着看他狼吞虎咽的吞下了那碗面，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我接过了碗 “好啦，谢谢你帮我吃完面，我回去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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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卸了妆拿了支烟出来走向了洗衣房，夏至靠在墙上，对我轻轻的笑了一下，是熟悉的笑容，似乎心里舒服了许多。
　　“怎么不开灯？”
　　“我们学校，新转来一个叫吴恙的，你知道吗？”夏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双眼睛里似乎是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我已经准备好了听一个很长的故事 “知道啊，那个白白嫩嫩的男孩。”
　　夏至看了我一眼继续讲 “他其实比我大一岁，他身体不好，小时候看病耽误了一年。我打了他，这丫现在还没醒，我爸说他醒之前我都得跪着，呵。”
　　我脑子里一锅粥 “你怎么知道他这些事的？”
　　“他和我是一个妈妈，我妈当初和我爸离了婚，我跟我爸，他跟我妈。但是我妈去世这件事，他瞒了我们四年！四年，我都没去我妈的墓地上看一眼，我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宁淳，难道他不该打吗？”夏至微微低下了头，浅浅的洗了一口烟，颤抖着吐出了烟来
　　“可能他来之不易吧，所以才特别被珍惜着 ”我想着缓和气氛，却似乎起了反作用，夏至偏过头轻轻问 “什么？”
　　我继续解释道 “汪洋，小时候身体不好还爱哭，父母又是老来得子，所以总是很珍惜他，他犯了什么错，他妈妈都不打他。他妈妈看他的眼神里，那种舐犊之情，啧，总让我不舒服。所以你哥哥也一样，被珍惜着的人，放肆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
　　外面的夜色渐渐深了，我想去把灯打开却被夏至摆了摆手拒绝了，我低下了头看到他膝盖上还有些淤青
　　“敷一下吧 ”
　　“嗯？”
　　“膝盖，下雨天会疼 ”我放下手臂想要熄了烟，夏至却轻轻的托住了我的手腕，俯下身子吸了一口我的烟，我松开了手任我的烟留在了他的唇间
　　就像是淋了一场大雨，被温暖柔软的毛巾包裹起来一样，我居然露出了像夏至那样的笑，他也有些惊喜，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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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们才认识几个月而已，似乎彼此之间总是还在观察，或者说我还在观察他，我一点一点的在心里给他描绘一个形象。而他似乎比我放松的多，无论是早晨起来顶着鸡窝头还是三天不洗澡浑浑噩噩的打游戏都是摊平了在我面前，丝毫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