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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重回锦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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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骗我去久赞府上色∣诱安世鲁,分明提早就知道了安世鲁是怎样的人,也知道顾昧生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去为他偷盗借兵书,他能料想到我会有怎样的下场,没想给我留一条活路。
而这一次,他究竟意欲何为,我依然看不透彻,只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竟然轻信了他会如此好心帮助我离开。
他看着我狼狈的模样一会儿,没忍住,笑了起来:“也罢,既然是将死之人,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才不至于死不瞑目。”
他绕着小红马悠闲自在的踱着步,一边说:“这包袱里装的,不是什么银钱和衣物,而是借兵书和君侯与阁罗凤曾互通的几封信件,也就是……”他拖长了音,“君侯谋反的确凿证据。”
我心一惊,沈沐恩绝不会害顾昧生,他是想诬陷我和赵墨白勾结,背叛了顾昧生,从而让顾昧生厌弃我,甚至于,杀了我。
看到我惊恐的眼神,他也知道我一定是猜出了他的目的。
他从怀中取出了明镜留给我的鸣镝,略带些惋惜的说:“谢姑娘其实也挺聪明的,只是一切都太晚了。只要我拉响这个鸣镝,守在太和城外的锦王府暗卫就会赶来接应你,届时,你与锦王的人狼狈为奸,乃君侯亲眼所见,你猜,君侯会不会因此对你彻底失望,而忍不住亲手将你了结呢?”
他笑得愈发得意猖狂:“真想知道,被心上人怀疑,和被他一箭穿心比起来,哪一个更痛呢?”
难怪前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沈沐恩虽然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却也着实是个不光明磊落的小人。
明明可以放我一条生路,他却偏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设计顾昧生杀了我,完全是小人行径。
我被绑在马上,动弹不得,只能斜着眼瞪他,怒骂;“我是哪里招惹你了,值得你这样算计我?”
“你没有招惹我。”他摇头,“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招惹君侯。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妓,也敢期望君侯真的会娶你为妻么?君侯如今是一时被你迷了心窍,他的势力又遍及天下,即使我有心放你离去,不出一日,君侯也可以将你找回。而真正一劳永逸,永绝了君侯对你念想的方法,唯有让君侯相信,你从没有真心爱过他,而是一直都在替锦王做事。知道了你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伺机窃取他谋反的证据,他才会对你死心,不再拘泥于儿女情爱,将全部心思放回到我们的大业上来。”
说完,他就射出了鸣镝,我绝望的看着它高高飞起,最后的希望也落了空。
他从侍卫手中拿过马鞭,猛地往马背上一甩,幸灾乐祸的声音就遥遥从后方传来:“谢姑娘,黄泉路上一路走好!来生还是投个好人家吧。”
投你的祖宗十八代!我在心中早已将他骂过了千百回。
我真不知道,世人口中儒雅大度的二王子诚节,究竟是怎么生出他这么小气变态的儿子的?
南诏人民将来的生活,肯定也会非常水深火热,难以煎熬。
但是眼下,真正让我为难的,是我该如何向顾昧生解释这一切。
他是不是真的会相信沈沐恩设计让他看到的所谓真相,会与我反目成仇,甚至……会亲手杀了我。
枣红马驹受惊,撒着蹄子没命的往前奔跑,我又被绑在马上,虽然不会摔下马去,却也因颠簸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守城官都已换为白袍骑的人,许是受过沈沐恩的指示,看见我也都没有阻拦,而是将城门大开,任马蹄扬起万千尘土,将南诏王宫渐渐甩在身后。
晕晕乎乎中,我远远就看见了牵着马站在一片坦然平地上,身着白衣的明镜。
他看见我,有些惊喜的向前走了两步,欲迎接我。
前有狼,后有虎,我努力挣扎在这旋涡之中,却越陷越深。
本只想安安静静离去,不再掺和顾昧生与赵墨白之间无休无止的争斗,谁又曾料想到,我竟然成了其中一枚至关重要、举足轻重的棋子。
顾昧生若放我一条生路,我和赵墨白勾结谋害他就变成了不争的事实,将再难以回头。
若他无法忍受我的“背叛”,将我射杀,赵墨白也不会原谅他的作为,也只会更加激化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和仇恨。
死局,无解的死局。
明镜拦住马,才发现原来我是被绑在马上的,他急急替我松绑,问道:“谢姑娘,你暴露了么?”
他动作熟练,三两下绳索便从我身上脱落,我将包袱紧紧抱在怀中,唯恐被明镜拿到,转手赠给了赵墨白。
“我……我以后再和你解释,现在我有要紧的事要再回去一趟。”
我回转过身,重往王城的方向跑去。
刚跑出不过两三步,箭矢凌厉破空的声音就从空中传来,接着,一只箭羽就稳稳当当的插入了我脚前三寸的土地里,只差一点,我若跑得再快些,这只箭便会落在我小腿上。
我愕然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城墙之上的那个挺拔寂寥的玄色身影。
是顾昧生。
沈沐恩站在他的身旁,微微侧过身在和他说些什么,不用想,我也知道必然是在告诉他,我是如何“欺骗”他,又是如何卧薪尝胆、处心积虑的“偷取”证物的恶行。
可是……顾昧生难道真的连一丝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只听沈沐恩的片面之词就要判我的罪吗?
我低头去看那柄孤零零插在地上的箭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谢瓷,你还在自欺欺人什么呢?这只箭不就是最好的说明么?他最厌恶别人的背叛和欺骗,即使是你,也没什么特殊的。
我重仰头,贪婪的隔着虚空望向顾昧生。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是失望或是其他。
一时仿佛时光岁月都静止,悠悠天地只余我们两人。
他举起了弓,慢条斯理的搭上箭,将弓拉满。
他的飞刀从无虚发,百步可穿杨的功力,我是见识过的。只要他想,我就绝不可能从他的箭下讨得一丝生机。
明镜在后扯拽住我的袖子,哀求我:“谢姑娘,我们快走吧,赶紧躲起来,南安侯不会放过你的。”
我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冷冷道:“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何干。”
他的动作滞住,随后下定了决心:“既如此,属下就得罪了。”
他动作迅疾将我两只腕子抓在一起,拾起麻绳重将我缚住,说:“属下来南诏前,曾立过生死状,一定会将您毫发无损的交还给殿下。”
他将我抱起横放在了自己的马上,随后自己也跨上了马。
因为双手被绑住,没有可借力的地方让我逃脱下马,我只能在空中踢了踢脚,表达我的反抗和不满:“你放我下去,我要回去找他,我不能让他误会我。”
他对我哀戚的诉求置若罔闻,只一心向着回锦城的方向驾马疾驰。
我的视线可见立于城墙之上的顾昧生的身影越变越小,他保持着拉弓引箭的姿势不变,到最后几乎是微不可见。
而他那支已经拉了满弓的箭,不知是出于何等的考量,最终也没有射出。
他还信任我,亦或者,他念着旧情,姑且放我一马。
可他知不知道,我宁愿他将我一箭射死在南诏,也好过我身上携带着的他的把柄落入赵墨白之手。沈沐恩说,他可能会因为对我的一时心软而丧命,阁罗凤也说,太过重情的男人,是无法成就大业的。
我终究还是,拖累了他。
……
我们在朝阳升起时离开南诏,在夕阳落下时回到了锦官城。
锦王府,这个我过去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入主的宅院,此刻却成了让我无法逃脱的囚牢。
赵墨白负手背对着我,站在正厅写着“淡泊宁静”四字的牌匾之下。
在听见脚步声后,他回过了头。
仍然如初见我时那般,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袍子。他气度尊贵,儒雅随和,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有些微不易察觉的细纹。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视线触及我被捆住的手,带些质询的目光看向了明镜。
明镜拱手,抱歉道:“当时情况紧急,南安侯准备射杀谢姑娘,谢姑娘又不肯离开,属下只能出此下策。”
赵墨白了然,没有继续怪罪他,而是走上前来,低垂着头,替我细致的解着手上的粗麻绳。发冠上的碎珠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有时也会触碰到我衣角,又很快远离。
他将解开的绳子丢弃在一旁,拉住我的手,按着我在椅子上坐下,又从药箱中取出了从前我受伤时没用完剩下的药膏,极有耐心的替我擦抹被麻绳划破的皮肤。
我忍住疼痛,没有出声。
他却说:“小瓷,你变了。从前每回我为你上药时,不论伤势轻重,你都会撒娇喊疼,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么?”
我别开眼,冷漠道:“变了的也不止我一个人。”
是他利用我在先,是他亲手毁弃了我们之间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