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时光里的人》叮当小月牙

12、徒劳的解释

　　唐依咬着唇，眼睛忽闪忽闪看着林昔，从上到下打量起这一身的行头，兴许赶来得太匆忙，林昔这么冷的天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
　　“这个你拿着吧。”林昔停下脚步，转身递给她一瓶水。
　　“可是我不渴。”唐依回以微笑，不知道该不该接。
　　林昔淡淡扫了一眼，晃了晃瓶身让她接着，“待会儿渴了就省得买了。”
　　转身太过突然，唐依差点一脑袋撞上，木讷的接过水后，她特地留意了一眼瓶身，看到了苏打水三个字。刚才在医生那里，确实有被叮嘱最好喝苏打水，说是可以避免发炎，伤口会好得快一些。
　　拧开瓶盖一瞬，唐依用力过猛被呲了一身，这才尴尬发现瓶身原本是被人打开过的。林昔居高临下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摇了摇头，唐依不明白那三秒的摇头是不是带着嘲笑。
　　“小心点儿。”跟她想的不同，林昔并没有借机嘲笑，只是弯腰挽了挽她的衣袖，让她动作慢一点。
　　低头的时候，唐依闻到了栀子香，应该是林昔衣服的味道。
　　“发什么呆呢？”林昔问。
　　唐依眼神忽而闪烁，条件反射摇了摇头。林昔没有问下去，看着手机，开始忙活打车的事。唐依不语，一前一后随他往外走，可那人脚步越来越慢，似乎有意等她跟上。
　　“林昔，谢谢你。”唐依想了一路，还是想客气一下。
　　听她开口，林昔明显滞了一下，他脑袋空白，呆笑一下，没头没尾的说，“一瓶水花不了多少钱。”
　　唐依轻笑，“我是说你来接我！当然，还有帮我买水……”
　　听完后面的话，林昔一下便慌张的将头转开，表情满不自然，他岔开话题看了一眼远处，悠悠道，“恰巧在这附近，举手之劳而已。师傅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快点。”
　　唐依快步跟上，谁料林昔却突然反过头一把抓着她跑了起来。“快一点，商场不能停车。”
　　很突然的抓手，不知为何，唐依没有挣开，直到坐上车才贴着窗静静回想两人刚才一幕。可林昔一上车便双手抱胸、目视前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像刚才的事情对他来说并未有影响。
　　唐依视线落在身旁这人单薄的衣衫上，皱了皱眉头，“你穿这么少，不会冷吗？”
　　听她开口，林昔动了动，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浸有汤渍的衬衫，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谁让他刚才跑得那么急？如今这副模样好像是来逃荒。
　　“习惯了”，她看了一眼同样衣衫单薄的女生，张嘴便开玩笑，“你要是感觉冷的话，我们就只能相拥取暖了。”
　　“我才不想跟一身饭渍的人相拥取暖呢！”唐依摆了摆手看向窗外，十分抗拒他的玩笑。
　　“我着急赶来还不是为了……”林昔有点懊恼，将最后的“你”字咽进了肚子。
　　唐依望着他，却始终没有等来后半句，直到某人铃声忽然响起。
　　“你手机……”唐依指了指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已经是第三次了，你确定不接一下，万一是很重要的事呢。”
　　“不如你重要”，林昔随口一说，却见唐依脸色顿变，于是赶紧补充道，“我意思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她应该就是问我去哪儿了。”
　　来电人名字闪烁的时候，唐依无意看了一眼，看名字应该是个女生。她“哦”了一声，问道，“你今晚约好跟人家一起吃饭，就这么跑掉好吗？”
　　林昔一愣，看着洞察一切的唐依，显得有些局促。
　　“你平时的白球鞋都干净得要命，今天竟然能容忍自己衣服上有那么大块儿污渍，我猜是你跑出来的时候被汤匙溅到的吧？”唐依胸有成竹地分析一通，对方却不做反应，目光空洞的盯着她，“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林昔轻微蹙眉，漾起笑意，“原来你平时一直在盯着我的鞋。”
　　唐依哽咽，他听了半天，提炼的重点就是这个？
　　“她是你的……”
　　“朋友！”她还没说完，林昔就迫不及待接话。
　　唐依望着他满是真诚的眼，尴尬得扯了扯嘴角，本来想打听八卦，结果被当事人一盆冷水浇灭了热情，车内气氛顿时冷到极点。
　　“怎么了，小年轻吵架了？”
　　前面司机师傅笑着回头，唐依吓了一跳，慌忙摆手解释，“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我是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师傅点点头，眼神明显是不相信，“他不是你男朋友，大晚上还陪你来医院，你还那么深情的看着他？”
　　唐依不明白师傅如何觉得她刚才的眼神里掺杂着深情，正当她绞尽脑汁想要辩解，却见林昔歪着头正直勾勾看着她，好像在问她刚才是否真的在看他。
　　唐依满是无奈，只得进一步解释，“我们顶多就是朋友，真的不是情侣。”
　　听见这个说辞，林昔眼底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凉意，静静注视着她，却不做辩解。
　　师傅点点头，像是看透太多，“是是是，你们不是情侣。”过了一会儿，他又笑道，“现在情侣吵架就喜欢冷战，动不动就说他跟我没关系，他不是我男朋友，我都见怪不怪了。”
　　唐依皱眉长叹，怎么她说了这么多都是无用功了？
　　“我们真不是……”
　　师傅郑重点头，不再同她拉锯战，“随便你们吧，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那个年代哪对夫妻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还不是吵吵闹闹的过了大半辈子……”
　　唐依头顶有片乌云，有种想哭哭不出来的感觉。为什么这个司机师傅这么能脑补，为什么他一路喋喋不休非要说他们是那种关系，为什么自己费尽口舌越描越黑？
　　她看着不管不顾的林昔，怒气油然而生，明明这事他也有责任，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就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
　　林昔抿着嘴，直起身子凑到司机师傅跟前，笑语盈盈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师傅你信么？”
　　师傅不假思索地摇头，唐依瞬间放弃挣扎，看着神色自如的林昔，她郁闷的埋下了头，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奸计得逞的嘴脸。
　　唐依不想搭理他，靠着右边车窗玩起了手机。打开手机论坛时，很快被晨曦美术比赛上一副获奖作品吸引。这个画支离破碎，让人欣赏不来。
　　想起两人一路的沉默，唐依企图找些话题来打破尴尬。
　　她举着手机凑到林昔面前，小声反问，“你不是学美术吗？那你知道这幅画的立意是什么吗？太抽象了，我没法理解，这种画也能得第一名？明明第二幅好看一点……”
　　林昔看了一眼，过了很久才努力的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他望着唐依懵懂的面容，深感悲愤，“第二幅哪里好看了？”
　　“光泽饱满，生命鲜活。”
　　“你当菜市场挑瓜呢，还饱满、鲜活。”
　　唐依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嫉妒。”
　　“对啊，我就是嫉妒。”林昔一声冷笑，重重吐了口气，“因为我就是那个你没法理解的人。”
　　他就是第一副画的作者？
　　那她刚才出言不逊，岂不是让他很没有面子？唐依捂着脸，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车里鸦雀无声，安静得都可以听见彼此突突的心跳。唐依戳着手机屏幕，很是抑郁，怎么偏偏这么巧让她撞到枪口了？
　　“人们不都说美术家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吗，看来一点没错哈……”她努力辩解，企图弥补刚才的不愉快，尽管林昔的审美跟她大相径庭。
　　林昔瞄了她两眼，看她张慌失措的表情，甚觉好笑，“一幅好的作品不单单靠调色，还有意境。”
　　“意境？”
　　“唐依，你不知道有一个画家叫做毕加索么？”
　　唐依不说话，嘴角尴尬的笑容便能解释一切。
　　忽而手机振动，来了消息。
　　唐依心底大喊谢天谢地，终于不用硬着头皮在车上跟林昔讨论什么美术知识了。谁知看完后，她整个人脸色却比刚才还要难看。
　　林昔望着她，有些担忧，“怎么了？”
　　“社团招新呗。”唐依有些生气。
　　“初试通知来了？”
　　“对啊……”
　　“那你进入复试了没？”林昔问得有些着急。
　　唐依小声吐槽，“人家参加社团都是以画会友，也就只有我天真的以为这是个绘画技能水平提高班。”
　　“你画画水平……”林昔欲言又止，“没事，可以后天培养。”
　　唐依幽怨的看着他，心底蛮不痛快，“当初宣传的时候，他们总说自己多么多么好，生怕别人不去。面试那天他们竟然问我为什么选择这个社团，我就纳了闷了，我来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让我来的么？”
　　林昔忍不住笑出声，觉得她话糙理不糙，“好像是这样，不过，你这样子有点像怨妇……”
　　“我都这样了，你竟然幸灾乐祸！”
　　“我没有……”林昔抚慰道，“你别难过，所有的不幸都是暂时的，没准儿明天就会收到好信息。天会变蓝的，心情也会变好的。”
　　听完他的安慰，唐依不适的心情慢慢平复。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我真的以为这个月水逆……”
　　临到大学门口，车速逐渐放缓，司机师傅将车停下，坏笑回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们，让唐依深觉不安。
　　“你看，有话好好说，关系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吧？以后别动不动就生气吵架，对两个人都不好，最重要的是生气会伤身。”
　　“是是是……”唐依微笑着听取他的教诲，心想反正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不如就顺着他，爱说啥说啥。
　　司机师傅冲林昔大笑，喊了一句“加油”，这个行为让唐依颇为不解，什么时候两个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拉帮结派了？太可怕了，她拔腿便走。
　　第二天早上，她还在睡觉便收到了通过华彩社复试的消息。
　　唐依一脸懵意，昨天他们说她没通过初试，今天他们说她直接通过复试，难不成昨天是愚人节？
　　她忐忑的拨通了华彩社社长的电话，想确定这件事的真假。结果电话那头的女生告诉她消息无误，因为从她的作品来看，她有更多可能性。唐依哽咽无语，更多可能？这是在夸她么？
　　难不成真的像林昔说的那样，好运要来了？唐依转悲为喜，也许今天是个好兆头。

　　另一边的女生匆匆忙忙挂断电话，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伫立在这儿已有半天的林昔。
　　她喏喏开口，“我们已经将唐依留下了，那你……”
　　林昔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那我就不退出社团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生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幸亏留住了这个男神，要不然社团起码有一半人员跟着流失。
　　她打量着面带雀跃的林昔，心底顿生猜疑，“唐依是你女朋友？”
　　林昔小有名气后，不少女生都很关心他的感情状态，可林昔总是回避，恨不得离她们远远的。他这般避嫌，难道因为有了女朋友？
　　女生紧张地期待着林昔的回答，可他却并没有给予答复，平平淡淡吐出“合作愉快”四字，将入团申请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便头也不转的离开。

　　在餐厅里，林昔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央的唐依。当他走至身边，那人眼神满是错愕，仿佛在质疑他是如何发现了她。
　　可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吧，不管周围多么嘈杂纷乱，总是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这是一种超能力。
　　唐依平静地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连好巧都懒得说，在她眼里林昔比不上眼前饭菜迷人。
　　“好久不见”，林昔低头哂笑。
　　确实好久不见，毕竟他们昨晚才见过。唐依低着头痴迷于玩手机，没有回话。
　　林昔看了一眼餐盘，倒吸凉气，皱着眉自顾自将二人食物调换。
　　“你干什么？”此番动作，引起唐依不满，赶紧护食。
　　林昔挑开她的手，不疾不徐问道，“医生没有提醒你这几天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么？你吃辣子鸡，不怕喉咙发炎？”
　　好像确实说过，不过她没在意，在吃面前忌口，对唐依来说比登天还难。她撅着嘴，慢吞吞拿走汤匙，眼睁睁看林昔把食物撤走，表情很是沮丧。
　　她指了指被他端过去的饭菜，语气有些可怜，“辣子鸡是最后一份了，我都没吃上几口。”
　　看她如此委屈，林昔邪魅一笑，夹起鸡肉豪爽地放进嘴里，慢慢回味，“是么，看来我很幸运啊。”
　　看着他得意的脸，唐依顿觉没劲，无奈她这一餐只能与白粥为伴。
　　“对了，我进入华彩社了。”
　　“我知道。”
　　林昔反应如此镇定，倒让唐依措手不及，“你知道了？”
　　林昔一愣，唏嘘差点露馅，“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所以你一定能成功。”
　　实力？
　　唐依扶着下巴想了一下自己幼儿园水平的作品，那简直不堪入目。
　　“看来你的画还是有人欣赏。”
　　唐依点点头，觉得林昔真是识货，“让我留下的那个人太有眼光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答谢他。”
　　林昔掌心冒汗，感慨唐依果然一点都不谦虚。可她不知道，费尽心思想把她留下来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