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69、第69章

　　池凉雨很好奇闻默为什么要出国，更关键的是居然把她留在国内，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后来有一次视频通话时，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国外读研？国内不行吗？”

　　“不是一定要去国外读研，准确来说我大学就应该出国，但是你那个时候还不属于我，我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离开，所以我没有去，现在只是在偿还当时的任性。”

　　池凉雨想说还不如大学的时候就出国，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她突然想到，如果闻默真的在那个时候离开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率是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继续呆在那个家里，活得狼狈不堪。

　　就是不知道和在闻默身边相比，哪个更难受。

　　“怎么了？”闻默看出她在走神。

　　“没什么。”池凉雨摇了摇头，找借口说：“我困了，想睡觉。”

　　匆匆结束了视频通话，池凉雨也顾不上闻默会不会看出自己的心不在焉，她就是突然间很难受，心里像压了石头一样闷闷的。

　　这天她失眠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几乎起不来，继而导致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结果又要部门聚餐。

　　池凉雨倒是不抗拒，她平时独来独往惯了，这样热闹的场合偶尔来一次也不错。

　　吃完饭出来都快十点了，外面下起了雪，绿化带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池凉雨裹好围巾，拒绝了同事送她回去的好意，独自淋着雪回去了。

　　下雪后离新年就不远了，超市的年味是最提前的，红色的灯笼早就挂上了，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独属于新年的喜悦。

　　池凉雨逛超市时就在盘算，过年要准备什么，虽然这次是她一个人过年，不用买太多，但也不想过得太冷清。

　　她提前几天定了一个蛋糕，除夕那天从下午就开始忙活，因为没有经验，失败了几次才炸出一锅小酥肉，另外还煮了酒酿圆子，做了可乐鸡翅和清蒸鲈鱼。

　　一切搞定后天已经黑了，新闻联播还没有结束，她把饭菜摆上，选了一瓶酒，洗了一盘水果，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闻默，想到他那里应该是白天，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但是没收到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池凉雨暂时也不想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就不管了。

　　虽然这几年的春晚都不好看，但池凉雨还是守着，一直跟着春晚倒计时结束，听完《难忘今宵》才去睡觉。

　　她过得很热闹，并没有感到孤独。

　　后果是第二天醒来已经十点多，放在客厅的手机多了几十条来电外加视频通话，她全部都没有接到。

　　池凉雨看到手机上红通通的一大串来电记录，感觉自己要完。

　　正想着要怎么补救，结果不小心手抖拨打了闻默的号码，还没等接通她就赶紧挂了，然后又急忙点开微信发出视频通话申请。

　　但是闻默拒绝了视频通话，他拒绝了。

　　池凉雨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发消息询问：【你在上课吗？】

　　发完她才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闻默那边现在是晚上，怎么可能上课。

　　没办法，池凉雨又发送了一次申请，这回闻默接了。

　　“对不起。”视频刚接通，池凉雨立马低头熟练地道歉：“我把手机放在客厅了，没有听到，不是故意不接的。”

　　闻默冷着脸，余怒未消：“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差点报警。”他看了几个小时的监控视频，确定她从前天下班回到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这才放下心。

　　听到他的话，池凉雨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借口了，不自觉软了语气：“对不起嘛，我不是有意的，昨天熬太晚了。”

　　一边说一边小心看闻默的脸色，见他面色稍缓，又撒娇似的说：“你什么时候放假啊？我想你了，过年你都不在。”

　　“还早。”

　　“我发的照片你看到了吧？我自己做的。”

　　“不错。”

　　“你就不能多夸我几句吗？”池凉雨软声问道。

　　闻默哼笑一声，隔着屏幕点了点她的脸颊，总算不再板着脸。

　　成功把闻默哄好之后，挂掉视频池凉雨才终于觉得饿了。

　　反正过年也很闲，她一点也不着急，慢吞吞想好自己应该吃什么，然后把火锅材料找出来，又找了部电影，边涮火锅边看。

　　整个春节池凉雨几乎都窝在家里没有出门，不需要社交，也不需要应付亲戚，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上班后没有寒假了，她初七就要上班。

　　情人节那天公司给每个员工都发了一朵玫瑰，池凉雨才恍然意识到今天是什么节日，不过转念一想，闻默又不在，她也不用过。

　　倒是下班的时候有个男同事忽然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池凉雨跟他不是很熟，虽然一个部门，但平常交流不多，而且她也听不懂话里隐藏的追求的意思，毕竟她没有被人正常地追求过，所以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还要回家。”

　　“你都工作了，父母还管这么严，吃个饭而已，今天又不用加班。”

　　“真的不用了。”

　　“我请客，走吧。”

　　池凉雨害怕应付别人的步步紧逼，也讨厌别人听不懂拒绝的话，明明都已经说了几遍了，却还只当她是害羞。

　　“吃饭啊，正好咱们一起啊。”旁边探出来一个头。

　　男同事脸色有点不太好，女同事像是没看到，笑盈盈地看着他，一边说：“去吃湘菜怎么样？我早就想去吃了，但是一个人也没法去。”

　　“不用了，我要回家。”池凉雨说。

　　“那好吧。”女同事耸耸肩表示遗憾，但看表情也没有多在意，麻溜地收拾好桌面，拎起包打算走。

　　池凉雨见状忙跟她一起走了。

　　隔天那个女同事私底下和她说：“你是真看不出来吗？那家伙想追求你。”

　　池凉雨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别的不说，就你今天这一身行头，我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所以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们有钱人，不过呢我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但对那些男人来说，你可是抢手货，年轻漂亮的富婆，在谁眼里不是香饽饽，可不得啃一口，反正又吃不了亏。”

　　池凉雨听完急忙摆手：“不是，我已经结婚了。”

　　这回换女同事惊讶了，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才不可置信道：“这么快，你才大学毕业吧？”

　　“嗯，刚毕业就结婚了。”

　　女同事嘶了一声，摇头感叹：“看来是我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搞不懂了。”

　　第二天池凉雨特地拿了几盒国外的手工巧克力发给同事，说是老公从国外寄来的，于是不到半天，整个部门的同事都知道她结婚了，老公在国外读研。

　　一个平时相处比较好的同事和她聊起来：“你老公在国外读研，怎么也要个一两年，你俩分居两地，这异地恋也太远了吧。”

　　“还好吧。”池凉雨没在意。

　　“好什么呀，你这都不是异地恋了，是守活寡。”

　　“没事。”

　　同事恨铁不成钢：“你也太心大了，感情基本都是相处久了产生的，分离太久什么感情都会变淡的。”

　　池凉雨没办法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而且闻默和正常人不一样，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他。

　　就像每天的视频通话，基本全都是闻默的要求，她的积极性其实并不高，哪怕有时候她一句话也不想说，闻默也不在意，因为不是一定要她说话，而是确保能看到她就行。

　　如果他的喜欢真的能够变淡，池凉雨才应该高兴。

　　送出巧克力没多久，池凉雨无意间听到同事私底下议论她，说她像是被人包养了，什么老公在国外读研，听起来就很假。

　　窒息感瞬间将她包围，她原本以为忘记的，曾经被人恶意中伤的那些话从记忆深处喷涌而出，密密麻麻如同一张布满尖刺的网向她兜头罩下，扎的鲜血淋漓的同时又无处可逃。

　　她确实不应该逃，池凉雨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楼梯间的门。

　　巨大的响声震得空气都停滞了一瞬，刚才还在造谣她的男同事看到她本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故作镇定地说：“你踹门干什么？”

　　池凉雨没说话，趁他不备上去踹了他一脚，男同事没站稳，踉跄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池凉雨你找死是不是？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男人恼羞成怒举起拳头要打她。

　　另一个同事赶紧劝和：“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事情最后还是闹开了，主管把两人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各打五十大板，然后让回去继续工作。

　　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但池凉雨不愿意退让，直接和主管吵了一架，在主管气得铁青的脸色中摔门而出，一下午都没有去上班，隔天就辞职了。

　　一直到她彻底离职后，她才告诉闻默。

　　闻默毫不在意，随口说道：“工作而已，回头再找一个就是了。”

　　他那边是早上，明亮的光线让池凉雨有种错乱感，她有点出神，想起辞职时同事说她太冲动，让她忍一忍，当然并没有劝住她。

　　可无论怎样，闻默不会说她。

　　“我是不是很任性？”她盯着闻默手边的杯子，自顾自说着：“随随便便就辞职不干了，一点气都受不了。”

　　“谁给你气受？”闻默问。

　　“同事。”池凉雨含糊道，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好在闻默没有追问，他缓和了脸色才说：“你很喜欢贬低自己，但这不是任性，没有退路才叫任性，而我很乐意当你的退路。”

　　池凉雨突然就很委屈，好像这几天憋在心头的那股郁气一下子就散了，忍不住眼眶发热，怕被闻默看到，她随便扯了借口挂断了视频。

　　卧室恢复寂静，池凉雨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许久才发出一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