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1、第 1 章

　　高三上学期的学习氛围已经很紧张，早自习抓得严，池凉雨很早就出门了，十月份外面天还没亮透，她背着旧书包，一如既往去公交站台等校车。

　　往常校车都是准点到校，但今天路上遇到追尾，耽误了一点时间，到学校时早自习已经开始。

　　偏偏教室在五楼，等池凉雨爬上楼，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上了。

　　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套职业装样式的套裙，戴着黑框眼镜，抿着嘴巴不拘言笑，眼睛扫视着整个教室，专逮早读开小差的同学。

　　池凉雨站在教室门口不敢进去，班主任眼睛最尖，人刚到她就已经发现了，瞪眼看过来，脚下高跟鞋踩得哒哒响，满教室的读书声硬是没压住。

　　池凉雨心头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半垂着头不敢看班主任，但该来的还是要来，高跟鞋刚一停住，质问声随之响起：“现在几点了？”

　　这是班主任的惯常套路，先问时间，让你认识到错误。池凉雨飞快看了眼手表，老实回答：“七点四十五。”

　　“迟到十五分钟，你也不用进去了，在门口站着吧！”

　　“我路上遇到……”池凉雨想解释，但才说出口话就被打断。

　　班主任绷着脸，她对迟到的学生向来没有好脸色，“遇到什么跟我无关，我看到的是结果，你迟到了知道吗？”

　　池凉雨不敢再说话，低下头乖乖靠墙站好，缩着身子的模样有些可怜。

　　班主任没再理她，扭头进去了。

　　教室里读书声震耳，掩盖住了教室门口的小插曲。池凉雨认命地呼出一口气，这学期头一回被罚站，滋味还怪不好受。

　　她把书包卸下来，拿出英语单词本背单词，才背几个，耳边又响起高跟鞋的声音，稍一扭头就看到班主任的背影，正往楼梯口去。

　　班主任下楼后不久，池凉雨偷偷往讲台上看了一眼，现在代替班主任坐在讲台上的人是闻默，高三七班的班长。

　　察觉到池凉雨的视线，他起身出了教室，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高瘦挺拔，眉眼清俊，五官精致，池凉雨却不敢看他，低着头手指下意识地攥着衣角，祈祷他快点走。

　　可祈祷没用，眼前递来一份签到表和一支笔，少年清亮温和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签个名字就进去吧，老师已经走了。”

　　签到表是班主任定的规矩，凡是迟到的学生都要记录下来，闻默作为班长，老师不在时都是他负责监督班级。这点池凉雨知道，她没有迟疑，从他手里接过笔，飞快地在表格填上名字，生怕耽误他的时间。

　　闻默检查了一遍签名，确认没有问题，对她说：“快进去吧！”

　　池凉雨不太敢进去，犹犹豫豫也没动，见状闻默嘴角略弯，仗着周围没人，低下头在池凉雨耳边说：“想叫我拉着你的手进去吗？”

　　呼吸间的热气喷在皮肤上，火烧似的烫，池凉雨很不适应，惊慌抬头，少年仍是往日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样称得上是威胁的话不是他口中说出。

　　池凉雨感觉心口发凉，犹豫数秒，还是不敢违背他。

　　她惹不起闻默，拉手不算什么，可是能让她被整个班级的同学针对。

　　几乎在心里想明白的同时，池凉雨就拎起书包，绕开闻默往教室里去。

　　落在后面的少年啧了一声，脸上的温和表象下隐藏的戾气泄露出来，可惜没人看到，他随即收敛干净，嘴角再次挂上了笑。

　　读书声很大，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课本上，池凉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但才放松，走道上不知道是谁伸脚绊她，池凉雨踉跄一下，身体往前倒去，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摔出的声响很大，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一瞬，过道两排的同学全都朝她看过来，有人捂着嘴偷笑，还有人指指点点。

　　闻默才进来，看到这一幕，边朝池凉雨走去边扬声：“继续读书。”

　　他的话很管用，班里立马又响起读书声，没人再去注意这个小插曲。

　　池凉雨赶在闻默过来扶她之前站起来，捡起书包，默默拍打干净身上沾到的灰尘。

　　“没事吧？”闻默已经走过来，边掏出纸巾递给她。

　　池凉雨摇了摇头，注意到旁边的同学在看她，仿佛被刺了一下，她急忙推开闻默的手，小跑着回到座位。

　　闻默脸上不显，手上微微用力，捏紧了纸巾。

　　旁边有女生说话：“班长，能给我一张纸巾吗？我手上沾到墨水了。”

　　说罢女生把手摊开给他看，食指指腹一块墨渍。

　　闻默没说话，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笑，把纸巾放到她桌上，转身回了讲台。

　　“哇塞，真要到了。”

　　“给我一张。”

　　细小的说话声淹没在读书声中。

　　池凉雨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对于她来说并不好，因为外面还坐着一个同学，她要进去里面必须从同桌后面过去，但是现在同桌的凳子直接贴着后面课桌放，完全把路堵死了。

　　池凉雨都已经习惯了被这样为难，她重复着说过很多次的话：“我要进去，你往前挪一下。”

　　同桌自顾自读着书，声音很大，有些刻意，仿佛学习入了迷，没听到她讲的话。

　　池凉雨耐住性子提高了声音，再次说道：“你让一下，我要进去。”

　　“听到了，我耳朵又不聋，那么大声干什么。”同桌把书撂下，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才挪了下板凳，留出来的一点空隙根本不能让人过去。

　　池凉雨知道她是故意的，不再多说，直接往里挤，借着身体把她往前推，硬挤开一条道进去。

　　“你干什么？”同桌被挤得趴到桌面上，吱哇大叫起来。

　　教室被这一声按下了暂停建，瞬间静的落针可闻，班里同学纷纷往这边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闻默敲了敲黑板，引回众人的注意力，才皱眉问：“郑雅琳，你喊什么？”

　　“班长，是池凉雨，她过去就过去，还故意挤我。”郑雅琳站起来，指着池凉雨告状。

　　“你可以跟她说，但也不能这样大叫，会影响班里其他同学学习。”闻默温声劝解了一番，又对其他人说：“早读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大家继续读。”

　　纪律恢复，郑雅琳坐下，故意哼了一声给池凉雨听，可心里火气还没下去，就借着拿书，手肘一抬，把她桌上整理好的书给推倒了。

　　池凉雨看着没说话，她把书包放下，花了一点时间将书重新放好，才从桌洞里掏出英语书打算背课文。

　　书拿出来时，一块巧克力随之掉出来，正好落在池凉雨腿上，她拿起来看也没看，重新塞回了桌洞，可等她打开英语书，翻到今天要背的那篇课文，就见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条。

　　最普通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条，认真裁剪成规矩的长方形，比她两根手指窄一点，纸上只有一段话：你头发披着很好看，巧克力送你的。

　　池凉雨把纸条捏成一团，随手扔进书包里。

　　高三的学习有些枯燥，重复着做题、听讲，高强度的学习之后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只是池凉雨不太喜欢赶在放学之后的高峰期去食堂。

　　她等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教室里没剩下几个人时，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去食堂。

　　她刚一离开教室，一直埋头做题的闻默忽然放下笔，抬头朝教室门口看了眼，不过只来得及看到她校服衣角。

　　闻默抿嘴笑笑，刚起身，几个一直悄悄等他的女生争先恐后地开口：“班长，你是要去食堂吃饭吗？”

　　“我们也要去食堂，一起吧。”

　　“现在食堂估计都没饭了，要不去外面吃吧？”

　　闻默等她们说完才摇了摇头，笑道：“我去上厕所，你们要去食堂快点去吧，再晚就没饭了。”

　　教室安静下来，那几个女生相互看看，谁也说不出留在这儿等闻默的话，或许想说，但是闻默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先一步出去了。

　　A大附中的食堂有两层，池凉雨习惯去一楼，和往常一样，点了一份米饭两份素菜。

　　看着盘子里明显超出正常量的饭菜，池凉雨再次感慨，晚一点去食堂也有晚一点的好处，人没那么多，不用挤，而且食堂阿姨还会因为担心剩菜多卖不出去，多给她打半勺菜。

　　只是刷完卡，里面还剩八块钱，顶多够吃一顿晚饭。

　　池凉雨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又要找她妈要钱了，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开这个口。

　　余额不足导致心情低落，池凉雨没滋没味地吃完饭回去，教室里还没有多少人。

　　趁着午休还没结束，池凉雨把数学试卷拿出来，结果发现桌洞里又有新东西，她摸出来看是一瓶可乐，瓶身上的塑料纸标签里夹了一张纸条。

　　池凉雨打开看，上面写道：怎么不喝水？

　　犹豫了下，池凉雨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一小半，她不是不喝水，事实上她都快渴死了，水杯之前摔坏了，还没有买新的，没办法接水喝，从早上来学校，她就刚才在食堂喝了一碗免费的汤，但是也不解渴。

　　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有总比没有好。

　　池凉雨小口喝完可乐，站起来把空瓶子朝教室后面的卫生区扔，刚扔出去，后排一个男生忽然站起来，可乐瓶正好砸到他头上。

　　池凉雨心里一惊，立刻道歉：“对不起。”

　　可是没用，那男生几下把可乐瓶捏扁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臭婊‖子找事啊？”

　　池凉雨猛地攥紧了手，被这样辱骂，她心里也有火气，烧的心口发疼。

　　“怎么？不服啊？”男生扯嘴一笑，他打篮球的，往前一掷，把可乐瓶朝池凉雨扔过来，不仅准头极好，力道也不小，正正好打到她额头。

　　“臭婊‖子，要不是在学校早揍你丫的。”

　　班里有人发出窃笑，对这一幕喜闻乐见。

　　池凉雨低头坐下，看着脚下的可乐瓶，半响，默默弯下腰捡起来，丢到桌洞里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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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