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9 ...
-
周九良学了很多。
周九良第一次帮孟鹤堂熨大褂,就烫坏了他最喜欢的那件湖蓝色大褂,后来,他最喜欢的大褂是糊蓝色的那件。虽然后来他帮孟鹤堂熨了一条又一条孟鹤堂还是想记住周九良最笨拙的时候的最简单的爱。
周九良甚至好好学了画眉毛,他觉得戏文里说的夫君帮妻子镜前画眉,再浪漫温暖不过。巧了的是孟鹤堂的眉毛,寥若晨星。他细致地一根一根细细地画出来,浓淡适宜,每一根都粗细有致,方向不乱。周九良从来都不敢相信,有一天自己的手会这么稳。
细节的更改,是因为孟鹤堂在他的生活里扎根,把他的生活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孟鹤堂和相声。
2020年
他们去了新节目,和更多的喜剧形式同台竞技。不乏前辈,不乏强劲的对手,他们没有害怕,可相声本身的外人并不能理解的规矩,却束缚着他们。他们的努力,有目共睹,他们的名气也一天比一天响亮,创作的新作品也越来越好。
他们的创作确实优秀,可那句台上无大小好像并不起什么作用。
前辈与他们同台竞技,孟鹤堂穿了他最喜欢的糊蓝色大褂。
前辈不敌,将输之际却说一句,我让了。
一句让了,一句辈份,毁了他们的努力。一句让了,说出来好像是他们平白受了一恩,倒要感谢前辈相让,实则实力不敌。
“我都不知道,你们俩是谁。”前辈故作诚恳。
周九良在台上一抿嘴,嘲讽地笑出了声,他舍不得他的爱人难过。心中是无限的想说不能说的腹诽。
要输了脸上挂不住就说一句让了么?
叫师父一声哥,提提辈份就能让了么?
台上竞技的规矩,就能这样破了么?
您,真的不认识我们俩么?
孟鹤堂的柔软脾性,让他好声好气地劝阻前辈,却并没有被领情。他突然很难受,没日没夜的努力磨灭在一句辈份里,一句让了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台上无大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谁有本事谁吃饭。
他流了眼泪,他拿指尖擦去,他甚至舍不得用大褂的袖子擦一擦。那是他最喜欢的湖蓝大褂,他舍不得自己的爱,沾上这种卑微而无奈的痛苦。
周九良忍得很难受,他不想被一句辈份打压,更不想自己的孟哥难过。
孟鹤堂不常哭,他第一次直面这样的绝望,所谓的努力,并不能胜过出身,不能胜过拜师的先后。
什么时候,才是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周九良想,这样的莫名其妙的辈份,早该被弃置不顾了。
受了委屈,但在所有人心里,还是堂堂正正地赢了的,他们的努力和实力有目共睹。
他们的路还很长很长,这不过是一道一脚迈过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