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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几日后,北国使节与礼部商定了诸多通商事宜,离京回国,启帝赠送了许多贵重之物给舒达,由潇允亲自送出城外,给足了他颜面。

      不足一月,果然传来消息,舒达发动兵变,血战月余,杀了兄长,夺取帝位,做了北国国君。可十六郡并非人人臣服,几处叛乱,搅得他疲于应付,一时也顾不得鸾朝。

      启帝遣使祝贺,赠送了丰厚的贺礼。使臣回京,详述北国内乱之状,与镇守北疆的大将军上官豪的密报相同。上官子瑜与潇允研商多日,仍是决定上奏启帝,着兵部备战。

      过了冬日,便是春闱,主考自然非上官子瑜莫属。于是,每日有许多官员和考生借机造访左相府,上官子瑜不胜其扰,最后索性一概免见。

      殿试之日,启帝亲自钦点状元、榜眼、探花,皆入翰林院,随后大开琼林宴。

      觥筹交错间,众人纷纷前来向主考敬酒,上官子瑜不便驳了各人的颜面,不免多喝了几杯。

      让上官子瑜大为意外的是,他最为欣赏的新科状元裴敏,竟是出自嵩山书院。他大为激动,将裴敏拉到身旁坐下,详细询问自己离开后书院的状况。

      状元裴敏身形高大,气宇轩昂,上官子瑜笑言,裴状元不似个文人,倒如同是个武状元。席上众人纷纷大笑着附和。

      裴敏对这位曾任嵩山书院山长、名闻海内的左相大人恭谨有礼,几乎是尊崇备至。上官子瑜心中欢喜,不由又喝了几杯。

      启帝冷眼看到,心中不悦,离席到了一旁的西暖阁暂歇,命秦正召太傅来见。

      过了一会儿,秦正匆忙回报,太傅醉酒,状元郎正扶着他要来向陛下告罪回府呢。启帝一掌拍到了桌案上,啪的一声,震得杯子倾翻,温热的茶水淌了一地。

      暖阁内侍奉的宫人霎时全都跪下了,秦正摆摆手让众人退下,听主子板着脸吩咐:“让太傅来西暖阁歇息吧,这大半夜的,不必回府了。”他忙应了声是,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听着外头脚步声杂沓,裴敏和秦正两人扶着上官子瑜进来,小心将他放倒在软塌上。裴敏帮他除下外袍,脱了靴子,盖上锦被,最后放下床帐,一件件做得轻手轻脚、极为认真,倒似生怕惊醒了他。

      裴敏忙乎完了,刚起身直了直腰,忽然听着秦正咳嗽一声,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皇帝陛下阴沉着脸在窗前坐着,吓得腿一软,当场就跪下了:“小人……臣……翰林院修撰裴敏叩见陛下!臣冒犯圣颜,请陛下恕罪!”

      好半晌,才听到头顶扔下冰冷的一句:“退下吧。”裴敏慌忙爬起身退了出去,走得远了,才敢擦着满头的冷汗回望西暖阁,犹自不敢相信刚才那人便是英武圣明的启帝。

      这时秦正小跑着跟了过来,小声道:“裴大人,有些事情,虽是看见了,还是当没看见的好!”

      “是!是!”裴敏连连躬身答应,心中早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狗太监早知道皇帝在西暖阁,却还让自己送左相进去,显见是想让自己触霉头的。

      秦正看着他落荒而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他匆忙赶了回来,正巧宫人端来了醒酒汤,便亲自送了进去。

      启帝接过来,看了看榻上眉心紧皱、大醉不醒的上官子瑜,吩咐道:“让潇允主持琼林筵,筵罢就散了吧。朕今日就在这里歇下了。”

      “是!”秦正答应着,偷偷瞥了眼榻上之人,低头退了出去。

      鸾启端了碗坐到榻前,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谁知上官子瑜唇齿紧闭,滴水未进,褐色的汤汁顺着唇角都滑入颈中,他忙扯了衣袖擦拭干净,一手揽着他坐起想靠在自己身上,却又不方便喂药,偏秦正又去传口谕了,他也不愿叫旁人帮忙。

      他在房中转了个圈,忽然生出一个主意,自己笑嘻嘻喝了一口醒酒汤,凑上去触到他的嘴唇,探出舌尖轻轻抵开他的牙齿,渡了一口汤水进去。离开时舌头一转,将他唇角的汤汁舔入口中。见他喉部轻动,吞咽下去,接着又满满喝了一口,照样渡了进去,就这样一口口喂完了一整碗解酒汤。

      上官子瑜仿佛舒适了许多,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含糊嘟哝了一句,朝鸾启身旁靠了靠,又酣然睡去。

      启帝放下碗,对着他的睡颜端详良久,意犹未尽,忍不住俯下身脱了靴子,除去外袍,钻入被窝,侧过身子,将自己的嘴贴上了他柔润的唇,一下又一下轻轻碰触,怕惊醒了他,却再不敢伸出舌头亲吻。

      他平生第一次和上官子瑜如此亲热,隔着衣袍仍是能真切感受到他身体灼热的温暖,一颗心怦怦跳动,几乎要蹦出胸腔来,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僵硬轻颤。他强自压抑着胸中汹涌激荡的热情,轻轻抱住上官子瑜的腰身,将头抵在他颈窝,闭上眼慢慢睡去,面上犹自带着满足的笑意。

      翌日上官子瑜醒来时,艳阳已自窗隙中钻了进来,浅浅地落在枕边。他向来极少饮酒,昨夜虽是及时喝了醒酒汤,仍是有些宿醉的头痛,四下看了好一会儿,才霍然明白自己昨夜是歇在了宫中,一时惊得脸色都发了白,忙连滚带爬起来,手忙脚乱寻到衣袍往身上套。

      秦正已听到动静,命人抬了热水桶进来,他知道上官子瑜面嫩,遣开宫人,隔着帏幔低声道:“太傅,这里是西暖阁,您昨儿酒饮多了,便在这里歇着了。陛下方才吩咐,若是太傅醒了,伺候您沐浴更衣,免了今日的早朝呢。”

      上官子瑜有心拒绝,可自己素爱洁净,如今一身酒气,也着实难受,只得道:“多谢秦总管,我自己来。”

      “是,替换的衣服奴才放在凳上,太傅若有吩咐,奴才就在外头候着。”

      上官子瑜听着外头悉悉索索一阵响动,脚步声移了出去,房门也关上了,这才拉开帷幔走了出来。

      宫里的香汤果然非自己府里可比,上官子瑜全身靠着桶壁,舒服地长呼出口气,却不敢多呆一刻,只简单冲洗下身体,便起来了。

      高凳上的亵衣裤都是用上好的桑丝所制,柔滑轻薄,穿在身上仿佛轻如无物,他在外面仍是套上自己原来的旧衣,将新衣服留在了凳上。刚穿上衣袍,系好腰带,就听到外头传来由远及近、此起彼伏的呼声:“参见陛下……”他也没料想启帝这么快就散了朝,不觉手抚胸口,暗自庆幸。

      ★

      启帝今日早早结束朝事,兴冲冲回来,进了暖阁,见上官子瑜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发梢仍滴着水,整个人显得愈加干净清爽,不由面露微笑,招手让秦正拿来一块汗巾,自己转到他身后,一边帮他擦拭头发一边道:“太傅,朕呆会儿带你去看一样物事。”

      上官子瑜早已习惯了他亲昵的举止,由着他帮自己披上大氅,又被强拉着坐上御辇。行了一柱香时分,到了南郊的一处宅院,秦正引着轿子直接进了院门。

      上官子瑜跟在启帝后面下了轿,第一眼便被这建造豪奢的园子惊着,随着启帝四下观看,越瞧越是心疼。春日明媚,万物妍丽,这里的一亭一阁、一水一舟、一草一木,竟都是仿宫中风物所造,显见工程浩大。他握紧了拳,暗自腹诽,启帝有一个御花园,又何必再建这样一所一模一样的园子,不知道要花费国库多少银两,当真是奢侈浪费!

      “陛下,不知这园子是做什么用的?”

      “太傅可喜欢这景致?” 启帝微笑着看他。

      “这园子与御花园一般无二,一砖一瓦极尽奢华,清幽处又恍如仙境,果真是一处好地方!”可惜……他轻轻摇了摇头。

      启帝听他赞赏却大喜,拉着他快步来到大门外,指了指红绸蒙住的牌匾,将一条红索塞入他掌心:“这宅子却要太傅亲自开启。”

      上官子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绳,又抬眼看向一脸得色的鸾启,心中忽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启帝握住他手掌骤然使力,拉下了红绸。

      果然,“左相府”三个包金大字在日光下耀然夺目!

      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转过身扑通跪下:“陛下请收回成命,臣受不得!”

      “无妨,这是朕赐给太傅的,太傅不必推却!”启帝只道他不敢接受这样贵重的宅子,得意地仰起头,左右端详着气派的门楼,心中兀自暗赞潇允办事得力。

      上官子瑜咬着牙抬头,正色道:“陛下难道不知,为臣着受宠信太过,必会遭人嫉恨,陛下莫非是要置臣于死地么?”

      启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慢慢低下头去,死死盯着他略微有些发白的脸庞,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竟然将他的刻意讨好视作伤害……难道,太傅就从未看到过自己的一分真心么?

      秦正在一旁瞧着不妙,忙跟着凑上前劝了几句,上官子瑜仍是坚辞不受,最后干脆长跪不起。启帝怒极,狠狠甩开袖子,冷着脸离去。

      秦正跌足叹气,他熟知上官子瑜执傲的性子,知道多说无益,忙吩咐另备轿子送太傅回府,自己小跑着赶上了启帝。

      足足有两个月,启帝未再单独召见,上官子瑜原本提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入了腔中。

      科考之后,裴敏倒是成了左相府的常客,有事没事都会来府中闲谈,那颜和秦风等人都对这位新科状元倍增好感,水伯更是每每不待通报就将他让入厅中。

      有那颜等人的体贴照护,得三五好友时常相聚,再加上没了皇帝的时时侵扰,日子倒过得惬意起来。

      裴敏与太傅这般过从甚密,启帝听闻,心中更是不快。他本是耐着性子等上官子瑜来给他赔个不是,可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上官子瑜照常上朝、议政,在内阁处理政务,仍是一贯的从容淡定,倒似只有他鸾启一个人在自寻烦恼。这日用过晚膳,鸾启终于忍不住了,吩咐秦正和碧岚跟着,微服去了左相府。

      水伯不是第一次见到启帝来访,跪拜之后忙将人让入了厅中,说要进去禀报。启帝摆摆手,说声不用,径自向内院行去。

      上官子瑜并不在书房,鸾启皱着眉出了院门正遇上匆忙赶来的秦风,这才知道太傅与翰林院修撰裴敏在后园花厅中弈棋,休息时裴大人说自己曾习过剑术,愿为太傅舞剑,上官子瑜便要奏琴助兴,这是让他回来取琴的。

      “带朕前往!”启帝面无表情,当先行去。秦风忙爬起来,顾不得回房取琴,亦步亦趋跟在启帝身旁,穿廊过径,向后园而去。

      左相府小小的后园并没多少花草,反是竹林茂盛,行走其间,听得风吹竹枝的哗哗声,别有一番韵味。一行人到了池塘边,启帝停下了脚步。

      顺着九曲回廊再向前,便是建在池中的花厅了。此时厅中只有三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当中的剑舞者,行云流水、剑舞疾风,兴起之时,几乎将自己藏蓝色的身影都笼在纵横的剑气之中。上官子瑜眉目含笑,正看得入神,双手自然地打着节拍,口中吟唱相合,他身旁侍立的正是那颜。

      秦风有心上前禀奏,偷眼见到眼前的帝王双目瞪视着厅中,隐隐含着蓬勃的怒意,左右为难,到底没敢吱声。

      启帝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太傅这么多年,又何时用如此专注的眼神看过自己?难道自己与他十多载师生情谊,竟比不得这仅仅相识数月的裴敏么?

      “陛下,裴大人身有武功。”碧岚轻声说完,又退了回去。

      这时上官子瑜猛然击掌,剑气寒光戛然而止,裴敏收了剑,抱拳说了句:“太傅见笑。”气定神闲坐回他身旁。

      “好功夫!那颜,拿酒来!裴大人此舞,当浮一大白!”那颜笑着答应,换了酒壶近前给两人斟上,不知说了句什么,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厅中三人笑得欢畅,鸾启缓缓向后退去,忽然转回身,大步离去。

      “陛下!陛下!”

      秦正惶急的呼叫惊动了花厅中人,都转头望了过来,只见着几道模糊的身影隐入了竹林深处。上官子瑜却是将那人愠怒的背影看得一清二楚,又听了秦风的述说,心中更加不安,竟莫名地替裴敏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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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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