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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崔浩与张诚吾一直在大理寺厅中等候上官子瑜,见他回来,两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崔浩郑重地将一纸供状交了给他:“上官大人,此事着实有些难办,都是要紧人物,咱们商量了许久都没个折中的法子,正等您示下呢。”

      张诚吾苦着脸道:“陛下催得紧,今儿都上了大刑,那青才算招供,可这牵扯出来的人啊……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责怪咱们不知轻重。”

      看过那青画押的供词,上官子瑜惊骇之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刺杀事件竟然是鸾承的主谋!是他勾结了北国奸细和前朝旧党,图谋不轨!他怎会如此?他以待罪之身,不思悔改,反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自寻死路,这却让他上官子瑜如何给他寻条活路?

      上官子瑜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直愣愣盯着桌案上这薄薄的一张纸,仿佛离了魂一般。

      案情水落石出,三人却都无喜色。崔浩眼见着今日无果,摇着头借故离开,张诚吾在自己的地盘上,却避无可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子瑜回过神来,见张诚吾还在一旁相陪,有些过意不去,“张大人……”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干涩粗嘎,“张大人先回去吧,我想再见见那青。”

      张诚吾原本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转念想到自己能撇清这事才是最要紧的,忙答应着告辞。出了大理寺大门,想了想,又转了回去,寻到在耳房休息的秦风,叮嘱他小心照看太傅,才放心离去。

      上官子瑜又一个人在厅中呆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霞光彻底隐去,才吩咐人带他去那青的监牢。

      长长的甬道黑沉空寂,一如他此时灰暗的心境。

      刚打开牢门,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上官子瑜一眼见到那青浑身鲜血,伏在榻上,不知死活,心头一紧,忙疾步而入,轻轻翻过他的身子。

      “那青!那青!”他轻唤两声,那青眼皮微动,睁开一线,看清他面容,勾起一边唇角,嗓音暗哑:“我知道你会来,你放心不下……鸾承……”话没说完,先咳出一口血来。

      上官子瑜本以为他刑讯之下都是皮肉之伤,没想到还受了内伤,心中焦急,扭头大声道:“去请大夫!快!”

      狱卒瞠目结舌,“大夫已经来过……”话一出口,被他一眼瞪过来,没敢多说话,放下手中的灯盏便奔了出去。

      那青喘息道:“太傅忘记那青自己就是医者,你放心,我死不了。”

      上官子瑜见他全身都有伤痕,尤以后臀大腿最重,暗自心惊。小心扶他趴好,自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默默盯视着他。自己原是打着主意替鸾启来劝说那青的,可这会儿突然又牵出了鸾承,却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那青只望着他微笑:“太傅必是对那青的供词有所怀疑,这其实都是鸾承诱使我做下的,一切都不过是个交易。我报了仇,他得了天下,得了太傅您,又何乐而不为?”他说着微微哂笑,“太傅,您的人缘真好。这兄弟二人可都当您是个宝呢。”见上官子瑜脸色微变,知他不喜,也就不再说下去。

      那青这寥寥数语,皆说中上官子瑜担心之处。他隐约觉得很有蹊跷之处,又详细询问,那青并不隐瞒,将整个事件详实相告,竟是毫无漏洞。

      想起鸾启的嘱托,他勉强开口:“求仁得仁,那青,你已尽心尽力,也对得起你先主恒基了。此次既是事败,往后也不要再生异心。陛下待你甚厚,我大鸾清明江山,也正需要你这样的中流砥柱来发扬光大。”

      “那青求之不得!”他笑嘻嘻瞧着他,这玩笑般的应允上官子瑜自是不会当真,他此时也无心相劝,只摇头慨叹。

      大夫很快就到了,检查了伤势,只说小心静养,并无大碍。上官子瑜着人替那青更换了血衣,吩咐狱卒小心伺候。

      他出了监房,没见到秦风,询问旁人,都不知他的去向,他拒绝了当值的少卿相送,一个人顺着长街慢慢向回走。快到府门的时候,秦风赶了上来,连连告罪,说自己忽然肚子痛,去了茅厕,耽搁了时辰。上官子瑜只点了点头,回到府中,也不理睬那颜等人,径自去了书房,吩咐下任何人不能打扰。

      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他将这次刺杀事件的前后细细梳理,发现疑点虽多,却都不足以替鸾承脱罪。奇的是今日那刺客潘辰竟也指认了鸾承,倒似两人串供一般。

      如今唯一的法子大约只有去求那青更改口供。念头一起,他猛然一惊,暗恨自己竟然生了徇私枉法的念头,抬手便掴了自己一掌。当下打定主意,明儿一早便去求启帝,请他看在兄弟情分,无论怎样责罚,只饶了鸾承的性命,顺道也放过了那青。

      忽然,屋门被轻轻叩响,上官子瑜心中烦躁,并没理睬。过了一会儿,门外之人大约是没听到招呼,一点一点推开了房门。

      听着吱扭扭的响动,上官子瑜不耐烦回头:“说过不要来扰我……”他的声音倏地停顿,望向来人怔住了。

      ★

      来人的装束显是经过细致打理的,一身华贵的蜀锦长衫,长身玉立,眉目俊秀,宛然便是三年前霜林盟誓的少年。

      上官子瑜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青年就是鸾承。自回京之后,他无数次想见他一面,以解心中疑团,可如今鸾承当真来到自己面前,他却已不知该如何面对。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鸾承一步步行到他面前,慢慢跪下,嗓音低哑:“承儿对不起太傅多年教诲,特来请罪。”

      上官子瑜勉强退后两步避开,身体微微颤抖,他伸手扶住椅背,定了定神才开口:“殿下不必如此,臣受不起。”

      “太傅!”鸾承脸色微变,膝行几步到他身前,伸臂抱住他腰身,哽咽道,“承儿知道您恼了我,太傅,您可以打我骂我,不要扔下承儿!”

      上官子瑜心头泛起微微的苦涩,他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几乎将自己一生的抱负都寄予他身上,可他如今却辜负了自己的心血,更是辜负了东平侯的期望,无论怎样,自己都已无法原谅他了!

      他轻轻拉开鸾承的手臂,搀扶他起身:“殿下多虑了。臣教导无方,有负太上厚望。”他语气平淡,不含任何情绪,可恰恰是这语气将鸾承吓着了。

      “太傅!”他猛然扯住上官子瑜的衣袖,高高仰起头,声音发颤,音调有些尖利,“太傅,难道您竟然相信贼人的诬陷,认为勾结北国刺杀鸾启是我鸾承所为么?”

      上官子瑜被他突然而来的悲愤惊着,自己心头原本认定的事实忽然有些动摇了:“你……此事不是你?”

      “与我全无干系!”鸾承愤然扭转头,“太傅,这几年鸾启欺我迫我,我鸾承步步退让,即便到了今日,他还不愿放过我,难道当真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么?”

      “启帝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这正是上官子瑜多日来心中的谜团,今日终于有机会问了出来,“殿下请起来说话,臣实在受不得!”

      鸾承起身,慢慢垂下眼睫:“那年我自嵩山书院回来,被太上皇处罚思过。鸾启平叛回京,却出尽风头。张相一派便开始怂恿舞帝废太子,改立鸾启。我急于改变在父皇眼中的印象,自是更加鞠躬尽瘁,不辞辛劳,还极力推荐珠玑的哥哥明扬入朝助我。”

      他顿了顿,恨恨道,“却没料想这位平南王世子却是个莽夫,他掌管了户部,竟偷偷瞒着我,以太子府的名义与珠玑二人大肆敛财,被鸾启事事都设计在先,抓到了实据,一年后,将我太子府种种劣迹上奏,舞帝与东平侯都狠狠责罚了我。后来才知道,这些财物都被他二人发回了平南王府。”

      上官子瑜默默听着,暗自唏嘘。这事无论是谁做下的,既是太子府的人,也怨不得被鸾启寻到把柄。

      鸾承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慢慢述说着:“至于强夺人子,逼良为娼更是胡言。我不过是听说秦楼楚馆之中有个小倌和太傅极为相似,便去瞧瞧……”

      说到这里,鸾承偷偷抬眼,见太傅微皱着眉静静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由叹息一声:“后来我将他接回了府中……做个仆佣。谁知很快却有人将这小倌认了亲。自然又是鸾启设下的圈套。这次我任凭舞帝不喜,偏要留下这人。自太傅回京,冬生便劝我放他离开,不要让您知道,我并未听从,谁知他那晚竟悄悄放跑了那人,我气恼之下,就让他抵偿,没想到正巧让太傅看到。其实,我……后来没做什么,只是吓他呢!”

      虽是鸾承极力解释,上官子瑜的脸色仍是发了白,那晚夜探瑞王府看到的一幕迅速在眼前闪过,冬生扭曲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他轻轻摇了摇头,心中默默念道:“是我上官子瑜教导无方,愧对太上皇,愧对东平侯。”

      鸾承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面上并无愠色,放下了心,接着道:“支持鸾启的官员声势浩大,赶巧这时张相的两个远房亲戚,刚刚入了刑部,也不过是个六品七品的小官,竟然当街辱骂我,被我一剑斩杀。张相为此在朝堂上大哭,宁愿辞官回家也要向舞帝寻个公道,那鸾启不知怎的让百官联名上奏,最后逼得舞帝和东平侯不得不废了我太子之位!”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咬牙切齿道:“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人不弄权、几人不敛财、几人手中没有几条命案?偏偏是我被他抓住了把柄!哼,若是有机会,我……我……”

      他哼了两声,没再说下去,上官子瑜蹙眉望着他,微微有些不悦,没想到如今的鸾承竟是和从前大不相同。

      “此案极为复杂……”他斟酌着措辞,沉吟道,“臣要回去与右相潇允商讨之后方能上奏陛下。”

      “潇允?太傅要千万小心,承儿的这些罪状,个个都是他伙同鸾启定下的。这次刺君大罪,他定然还是放我不过!”

      “潇允?”上官子瑜心头微惊,在他心目中,这满朝文武,能比潇允更忠于鸾朝江山的,恐怕不多了,为何鸾承会说他是鸾启的同谋?

      “太傅可信我?”鸾承见他仍是惊疑不定,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晃,“太傅,这事真不是我做的!太傅,您帮帮我!”

      此时上官子瑜脑中乱成一团,他闭了闭眼,缓缓吐声:“殿下,臣会尽力相助。”

      如果鸾承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着实罪不至死,自己务必要保他周全。倒是鸾启,如此陷害自己兄弟,居心叵测,实在令人心寒。

      鸾承走了好一会儿,上官子瑜仍是呆立在书房门口,冬日深夜里清冷的气息慢慢使他平静下来。他仰头看了看如黑丝绒般浩瀚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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