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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太傅!”鸾启轻轻唤他。

      感觉握住自己的手忽然收紧,上官子瑜愕然抬头,屋内昏暗,院内模糊的光影自半开的窗扉间爬进来,映着眼前浓眉直鼻的脸庞轮廓分明,隐约勾画出年轻帝王的华贵俊美。

      “太傅……”鸾启的深眸在暗影中闪着微光,嗓音低柔,语气沉缓,“朕……其实我……”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大声道:“陛下,可要那青进来?”

      鸾启沉默下来,片刻抬起头,扬声道:“那青,快些进来给太傅诊脉。”

      “是。”青年应声推门进来,将端着的灯盏放在窗前的桌案上,看了看两人,慢慢走近,淡淡叫了声“太傅”,便从鸾启手中接过上官子瑜的手,冰冷的两指搭在腕上,令他的肌肤倏然抽紧。

      过了片刻,那青松了手,道:“不过是受了些风寒。”

      “好,你先下去吧。”鸾启神色仿佛轻松不少,“记得去内务府多取些名贵药材送来。”

      那青答应着退了出去,再没多看上官子瑜一眼。

      见他对鸾启低眉顺眼,言听计从,上官子瑜暗自吃惊,吃惊于鸾启的用人之道,更吃惊于那青的能屈能伸,游刃自如。他,当真是已臣服了鸾朝么?

      一旁的鸾启见他瞧着那青的背影久久不言,笑眯眯将脸凑上前去:“太傅,您觉得那青如何?”

      上官子瑜回过神来,见他炯炯双目离自己不过数寸,勉强向后让了让:“那青文武双全,是可用之才。”

      “好,既是太傅说可用,朕便用他。”鸾启沉吟着道,“如今各部都缺人,让他去户部可好?”

      “陛下英明。”上官子瑜随口答应着,他此时身心俱乏,只盼着这小祖宗快些离开。其实那青出自明庄,或许在刑部、吏部任职更为合适,可他若是提出异议,只怕鸾启又会借着议政为由啰嗦不清。

      鸾启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得他一赞,很是开心,清了清嗓子,又道:“太傅,快要过新年了,朕打算着明春重开科举,还要请太傅多多费心,替朕甄选栋梁之才……”

      “陛下刚才说过不谈政事……”上官子瑜发出一声几乎是哀叹的抗议。

      “哦,是的,朕该罚!”鸾启起来转了一圈,倒了杯茶端过来,直接凑到他的唇边笑道,“朕给太傅敬茶赔罪!”

      上官子瑜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摇了摇头,示意不想喝了。鸾启见他言语无力,气色愈发不好,只得道:“那么太傅好好静养,这几日不用去内阁了,朕准你假。嗯,朕明日再来探望。”

      他扶着上官子瑜慢慢躺好,忽的俯身蜻蜓点水般在他额上亲了亲,没等他反应过来,已转身大步离去。

      那青早已抱着膀子候在辇车旁,他只穿着一件夹袍,在雪地里站得久了,身上很有些寒意,抬眼见到鸾启脸上似喜非喜的古怪神情,心中了然,微微躬身道:“恭喜陛下。”

      鸾启斜着眼看他:“朕何喜之有!”说着推开秦正搀扶的手,板着脸低头钻入车中,唇边却不由自主绽出笑来,探身撩起窗帘朝那青招手:“你上来。”

      那青上了车,规规矩矩行了礼,沾了半边屁股歪在皇帝对面,刚吩咐车夫出发,就被鸾启笑着踢了一脚:“坐好!给朕装什么规矩!”随手将身旁的狐裘大氅掷了过去,“天冷也不知多穿些,这些奴才更是没眼色。”

      那青接过来放在一旁:“是我自己不爱穿,责怪旁人做什么?何况秦正这个大内总管颇为称职。”辇车内炭火烧得极旺,暖意融融,已不需要添衣了。

      车窗外的秦正刚暗暗叫苦,听他替自己周全,放下了心,往日对这位太医的三分不屑瞬间都化作了好感。

      鸾启舒服地靠在软垫上,含笑问:“见着你妹子了?”

      “嗯。”那青偏过头,慢慢收了笑,目光定在车壁嵌着的夜明珠上,葳蕤的珠光下,他的眸底仿佛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嗓音却平淡无波,“陛下在担心太傅病情么?”

      “朕不担心,有你神医妹子在,太傅身体很快就会痊愈。”

      那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只怕太傅身子好了,陛下就要病了。”

      “哦?为何?”鸾启很是奇怪,“莫不是那爱卿还有先知之能?”

      那青哼了一声,仰起头向后靠去,心道你每次见到那位太傅便露出一副花痴模样,哪个看不出?早晚得了相思病!

      过了一会儿,鸾启忽然想起一事,道:“那青,朕方才同太傅商量了,明日你就去户部上任吧,户部员外郎,也是个从三品的官职。朕说过,决不会亏待你。”

      那青沉默,没谢恩,竟是连话都懒得说一句。鸾启也没再言语,眯上眼假寐,回味良久,慢慢将一根手指点在唇上,指尖仿佛还留着那人温热的气息……

      秦正虽是只听得一言半语,也是直咂舌。这位那太医这般出言无状,皇帝竟都毫不在意,真个圣恩浩荡!心中不免又对他生出三分敬意。

      已是二更天了,辇车在宵禁后的长街平稳奔行,四下里极为安静,只有马车碌碌和数十名锦衣卫杂沓的马蹄声。

      再过两条街就到宫门了,那青斜倚在车壁上,静静地凝视着对面这人柔和的脸庞,心思却飘飘荡荡飞去了远方。突然,一声夜鸟哀啼划破夜空,引得怒马长嘶,他身子一颤,右手慢慢探入靴中,轻轻握住了冰冷的刀柄。

      三寸三分的刀锋一点一点逼到皇帝胸前,那青咬紧牙,终于握紧了手指,力灌于臂……

      可就在这一瞬,尖利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飞速而来,一只狼牙箭毫无预兆地穿窗而入,咚的一声钉在鸾启耳旁。那青不由一顿。

      “有刺客!”鸾启蓦然睁目,正看到眼前闪着寒光的刀刃,愣了愣,一把捉住那青手腕将他拉下座椅按倒在地,伏在他耳旁道,“小心着些,你如今没了内力,怕是谁都打不过,还逞什么能!”

      ★

      七八支利箭自窗外激射而入,深深钉在车壁上,箭尾兀自颤动不止。

      “护驾!”

      锦衣卫呼喝着围成一圈,牢牢护住车驾。左相府离皇宫并不算远,启帝此来也不过是寻常探视,并没带多少侍卫,这会儿突然遇袭,人人都紧张万分。今日当值的正是一等侍卫张贺,他一边持刀指挥应敌,一边命人发出烟火信号求救。

      那青被鸾启温热的身躯压在身下,手指紧捏着险些摔脱的刀柄,听着他的怒声责备,一动没动。寒风自箭羽穿透的缝隙灌入,狠狠撕裂着他早已麻木的身心……

      鸾启挪到车窗前,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去,刺客人数不多,却似乎功夫极高,不过一会儿,已有七八名侍卫倒下。他放下帘子,凝紧眉头,朝慢慢爬起身的那青道:“你小心避着!锦衣卫很快来援。”

      那青微低着头靠在车壁上,右手拢在袖中,冰冷的刀锋紧贴着手臂内侧的肌肤,寒意直透入骨。

      突然,头顶咔啦一声巨响,紫檀木的车顶已被人一刀劈开,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刀锋闪动,直刺鸾启。

      “来人!”鸾启怒喝,身子后仰,滚倒在地,险险避开锋刃,嘶声大叫,“救驾!”

      外面的锦衣卫都被刺客缠住,虽是听到皇帝呼救,一时却无人能闯过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又挥刀砍落。车厢狭窄,鸾启勉强应了两招,森冷的刀风及体,已避无可避,他只得奋力举起左臂抵挡,心里知道这条手臂多半是不保了。

      蓦地斜刺里一道寒光迎上刀锋,金铁交鸣。

      鸾启手臂挡了个空,抬头正见到那青拦在自己身前,受不住对方强劲的内力,喷出一口鲜血,手中薄刀脱手,直插在他肩头,身子晃了晃,向自己扑倒下来。

      “那青!”

      鸾启跳起身扶住他,见他肩头、襟前血红一片,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知道他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心中一沉。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贺甩脱阻拦的刺客,扑进车内,长刀如泼,拼了命将这黑衣人逼出车外。

      这时,碧岚带着大队的锦衣卫赶来,局势陡然扭转,不一会儿,禁军副统领张如海也率军前来,众人协力生擒了为首的黑衣人,将其余刺客尽数绞杀。

      鸾启回宫,立即提审刺客。这黑衣人受伤不轻,面对启帝却一言不发,身上也没有寻到任何标志身份之物,看不出来历。鸾启无法,将刺客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会审。

      京城戒严了一日,搜捕刺客同党未果,于次日解禁。上官子瑜听说此事,吃惊非小,本想立即入宫探望,思来想去,仍是决定在家养病。他悄悄问那颜可要去看望兄长,那颜只摇了摇头,竟是并不放在心上。

      又过了两日,启帝一直没来府中,上官子瑜坐不住了。身为宰辅大臣,遇到如此大事都不露面,实在是有违为臣之道,犹豫到傍晚,终于决定入宫觐见。

      那青昏迷了整整两日才醒过来,身体很是虚弱。见自己睡在启帝寝宫的偏殿,挣扎着爬起来要回太医院去。秦正好说歹说劝阻,他仍是坚持要回去。

      “那青,在这里好好歇着!”鸾启一步跨进殿门,有些不耐烦道,“你不愿呆在这里,难不成是嫌弃朕么?”这几日朝事不顺,刺客主谋不清,太傅又称病不朝,连面都见不到,他心中烦躁,语气难免不快。

      那青却安静了下来,行过大礼,默默回到榻上躺好,闭上眼睛。

      鸾启知道自己刚才说话重了,挥手命众人退下,侧身坐到他榻前,温言道:“那青,你好好养伤。往后在朝中为官,也不用去太医院了。”

      那青睁目,看了他许久,道:“请陛下看在那青舍命相救,放过我妹子那颜。”

      鸾启瞧着他笑:“只怕我愿意放过她,那颜已不愿放过她自己了。你这做哥哥的难道没看出来,你妹子喜欢上太傅了么?”

      那青微微一惊:“请陛下饶恕那颜,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不懂事,可懂得喜欢呢。”鸾启并没生气,笑盈盈道。

      那青默然,两年前初见,妹子就喜欢上了上官子瑜。如今能伴在他身旁,怕是她自己也极愿意的吧。那么自己再这样忍辱呆在鸾启身旁,又有何用?

      这时秦正敲了敲偏殿房门,低声禀道:“皇上,太傅求见。”启帝虽是对那青宠信有加,却从未招他侍寝,莫不是今日有所不同?秦正弄不清状况,没敢如从前一般直接进屋。若不是太傅求见,他也不会前来打扰。

      鸾启闻听大喜,起身大声道:“快请太傅来正德宫!”

      “陛下。”那青咳嗽两声,“正德宫是您的寝宫呢。”于寝宫接见外臣,多有不妥。

      鸾启微笑摆手:“无妨,太傅自小便出入朕的宫殿,算不得外人。嗯,你好好歇着吧。”说罢兴冲冲向殿外行去。这几日朝事繁忙,也没得空前去探视太傅,今日既是入宫,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上官子瑜远远看到鸾启在正德宫宫门处相侯,身着宝蓝色常服,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清澈的微笑,他忽然忆起当年自己入宫授课之时,这少年也总是侯在宫门前,恭恭敬敬迎了自己入内,心头不觉浮起温柔的暖意,走到近前,撩袍跪下行礼。

      鸾启早看着他一身宽松的官袍,徐徐行来,竟是体不胜衣,较往日更为清瘦,心中大为怜惜,伸出手去,将要触到他肩头,却于半空中握紧了拳慢慢收回。

      “太傅快快平身!朕说过,太傅见朕可以免参。”

      “礼不可废。”上官子瑜仍然坚持着。

      鸾启自然不会违逆他的意思,携着他的手臂入内,秦正亲自斟茶递点心,殷勤伺候。上官子瑜知他做了大总管后已极少亲自伺候人,宫内事事错综复杂,他倒是做得风生水起,面面俱到,不由颔首赞道:“秦总管做事情可是越发有模有样了。且住且住!上官子瑜哪里敢劳秦总管亲自倒茶。”

      秦正脸皮本已磨得厚了,被他一赞,忍不住红了脸道:“太傅是看着奴才长大的,旁人就算了,太傅前来,奴才自是要亲自伺候的!”

      鸾启轻斥道:“滚吧,这里有朕在,还用得着你来献殷勤!”

      “是!是!奴才知罪!”秦正连连应声,将九龙碧瓷壶递到鸾启手中,嬉笑着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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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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