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又在演我》千叶还生

2、天降奇女

　　凤鸣国，都城。
　　夜幕初降，月光倾泻在宁静的澄河上，微风吹过，荡起道道涟漪，吹散数片浮叶。
　　远看去，几名年轻女子正在河边浣纱，她们小心的蹲踩在石阶上，抹上皂角，认真搓洗着粗布衣衫，不时转头互相打趣，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或许对她们来说，就算住在破败的河巷，也有另一番平淡的幸福。
　　“今天进城的使臣队伍你们瞧见没？又是仪仗队，又是鼓乐队的，街坊邻里好多人去看了，都一个劲儿说气派呢。”
　　“你说的是乌弋国来的使臣团吧，午间我赶巧在外面，全程都看见了，其实也不咋地，就是他们的轿子啊、服饰啊、礼节啊什么的，都和咱们凤鸣的不一样。连男人都是粗脖子粗腿的，个个熊似的体样，看着就吓人。”
　　“呀，听你这么说，那还是咱们凤鸣崇文的好，儿郎都俊还有才气，也不知道见惯了香草美人的谢二公子，会不会看上我这样的，嘻嘻....”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国公府的小少爷，就算吃吐了鱼翅燕窝，也不会尝根豆芽菜，你赶紧歇着吧！”
　　“想想还不行了，凶我作甚？”
　　叽里呱啦说话间，河面慢悠悠飘过一团不明物，像是泡胀的衣服。
　　不知谁喊了一句，争执的几人立马住了嘴，面面相觑一阵，站起身探着头仔细看去。这一望可吓得不轻。
　　那浮在水面的黑长头发，如将要索命的水鬼，张牙舞爪的渐渐逼近。姑娘们惊叫着后退，走时还不忘把洗完的衣物装上，抱着盆哒哒哒跑远了，活像是后面有人追杀一样。
　　迷迷糊糊从漆黑巷道里摸出来的少年，站在河岸边上，三两下解开裤带，睡眼惺忪的解手。嘟嘟嘟水声响着，余光见有异物飘来，脑子慢半拍清醒，细流入水声戛然而止，慌忙提了裤跌跌撞撞往下跑去。
　　要命嘞，是个寻死的！
　　脚跟一搓，蹬掉草鞋，舒展了下四肢，随即投入冰凉的河水。他水性不佳，在河里扑腾了半天，终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带上岸。
　　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吐干净嘴里的河水。少年抹了把眼睛，又伸手探向捞上来的那具“尸体”，想要测她的鼻息...
　　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惊愕迷茫交织的眸子死死瞪着眼前那张脸，再低头看了看湿透的衣裤，贴在身上冰寒刺骨。眉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扭曲。电光火石之间，十指成爪，膝盖一曲，脑袋一顶。
　　插眼、锁喉、踢裆部，防狼三式一气呵成。
　　“臭流氓！给老子死！”
　　怒吼声伴着惨叫声划破天际，惊起一片夜鸟。
　　......
　　十天后。
　　凤鸣国都安阳城，是闻名天下的烟花繁盛之地。就算到了夜里，八街九陌，行人如织，车马粼粼，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还是道不尽的富贵风流。
　　万品街夜市灯火通明，人流颇多，各地摊铺自然不缺生意。放眼看去，也只有街尾桥头旁算命摊子前空无一人。一桌二椅，破旧招牌上歪歪扭扭写者四个大字—神机妙算。
　　“晴姐，这都几天了。我们挣的钱连温饱还成问题，这法子还行得通吗？”
　　见眼前来来往往的路人虽多，却无一人驻足的，虎子不禁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前，半信半疑的目光移向身边的少女。而她也就十六七岁年纪，眉毛弯弯、杏眼明媚，相貌虽不错，穿着却有些不伦不类。
　　此时的罗晴正撑着下巴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听到虎子的问话，她顿时清醒了几分，支起头不耐的斜他个白眼。
　　“废话，当然是死马当活马医了。难道你比真想去码头当苦工，一天就那十几文钱？塞牙缝都不够。”
　　虎子缩了缩脖子，小声咕哝着:“可至少有肉包子可领，咱们这三日不也是顿顿馒头啊...”
　　“不要这么鼠目寸光，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只要能做成一桩生意，那就能赚的钵满盆满。你就不能勒紧裤腰带忍一忍？”
　　罗晴恨铁不成钢的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脑门。
　　为了这个摊位她可把耳环、手链给当了，算是倾家荡产，虽然租金也没几个子儿，但也因此沦落到与乞丐争地盘。现在再来质疑她？那就是找骂！
　　“不不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听说算命这行重业龄。像对街那些老先生，一看就是高人，平时哪缺客人。而我们一看就是江湖骗子，也没有人傻到会上这算命来。”
　　他认真的说着，丝毫没注意眼前这张越发黑沉的脸。
　　“说谁假冒？你会不会说话？”罗晴恼的一巴掌拍他肩上:“你就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那几个大忽悠，一张嘴说的是天花乱坠，都是在故弄玄虚！我可比他们厉害多了。”
　　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人和她一样得了奇遇。
　　虎子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免又回想到半个月前在澄河里捡起她的场景，当时她穿着怪异，又说着些自己听不懂的怪话。虽然因为某种误会，他差点打个半死，但也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更何况之后还发生了许多诡异之事...
　　他转头打量四周一番，随后凑过去压低声音问:“晴姐，你真能看到别人死时的场景？你没骗我吧？”
　　罗晴也正烦这个事儿，她亦不知自己怎么穿越后就有了这么玄乎的能力。只要她与别人双目相对片刻，脑中就会瞬间浮现那人死时的模样。
　　头一回她吓惨了，还以为是自个儿的幻觉，直到次数多了后，她才习惯了些。仔细琢磨下，可能也算是一种预知能力。
　　你说这老天爷不闹呢吗？这又不是玄幻世界，给她开这样的金手指扔到古代来，那可不是要统一天下的节奏，混个什么国师当当都是绰绰有余。
　　“你还问我？之前那东街的痞子，我不说了他近日就会被人报复，乱棍打死后暴尸郊外榕树林，就连姿势我也说的分毫不差。结果也是一样，不是吗？”
　　想想看原本你面前鲜活的人，忽然他的死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脑海里，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活脱脱的大型鬼片体验现场。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有中高度近视，取掉眼镜后十米开外男女不分，百米开外人畜不分，除非凑的很近，否则根本看不清别人的眼睛。
　　有句话怎么说的，上帝给你关上门，就会给你打开窗。
　　虎子对她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不过又很是好奇的问:“那你看我怎么就没有反应？”
　　罗晴摩挲着下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只能预估到短期内的死亡吧，他们死时的模样和见他们的时候都差不多。”
　　“所以说...”
　　“所以说，你短期内是没事的，以后可就难说咯！”罗晴冲他恶意的挑眉笑道，眼里满是打趣。
　　谁让他这样单纯好骗又好欺负呢？跟班小弟不就是用来找乐子的嘛。
　　真要说起来，虎子的命运也是挺坎坷的。
　　他尚在襁褓时，就被送给城外山中一猎户抚养，猎户终生未娶，视他为己出。直到去年冬天因病逝世，临终前告诉他，他还有个舅父在安阳城中。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虎子才孤身来到这偌大的皇城，每天给人家做杂活为生。
　　他既然有了念想，也就怕死的多，于是忙扯着罗晴的袖子，干净的眼睛里多了丝紧张，说的话却很坚定。
　　”如果我要死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挺得住。在没找到舅父前，我会想法设法活下去。”
　　蠢！你那无良狠舅，都把你送人了，也就你这样单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羊羔，被卖了还倒着帮数钱呢！
　　罗晴不好当着他的面骂，只得心里过过嘴瘾，
　　拍拍他的肩膀，威逼利诱似的安抚道:“没问题，反正你也是无家可归，比起去打童工，只要你以后做我的小弟，我一定罩着你，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落不下你！”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有信心，但耐不住咕咕作响的肚子又开始发出抗议。
　　虎子解开腰带，两边拉着又扯紧一圈，再左缠右绕系了个死结，如此才成功堵住那张叫嚣的嘴。他委屈巴巴的耷拉着八字眉，“只是再这样下去，就得考虑啃树皮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去做苦工比较靠谱，至少肉包子是真切吃进肚子里的。
　　罗晴好笑的暼向他A4纸的小蛮腰，从外套口袋摸出那条天鹅水晶项链，肉痛的说:“我看这样下去也不行，要不你去当铺把这个也当了吧，水晶在你们这应该也挺值钱的。虽然个头不大，但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虎子惊异的凑过头去，他乡野长大的又哪见过水晶，在他看来这饰物亮闪闪的，长的又很奇特，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罗晴端视着手心的链子，嘴里叹着气，明显不舍的样子。
　　难道是嫌这摊位太偏，想花大价钱换到街中心去？这芝麻大块地，一月租金就要500文，一个素包子2文钱，十个就是20文，一百个就是两百文...自己无法想象她要是得了钱，得有多少打水漂。
　　“不行，不能当！”他打了个激灵，冲口而出。
　　“怎么，把它卖了，咱们从此可就能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了呀。”
　　“因为你说，你的家乡在遥不可及的地方，以后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它既然是你从家带来的，就是世上最珍贵的，卖掉的话实在可惜，倒不如留个念想。”
　　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听着还有点小感动。
　　罗晴故意摆出要哭的架势，抬袖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也想过了，这是皇城，物价高人口多，不弄点资产要有再大的雄心壮志也没用，而我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长期在此生活下去，尽快弄到钱找到回家的办法才是我的重中之重。”
　　说罢，将水晶链往他手中一塞，决绝道:“听我的，去吧。我承受的来。你喜欢吃肉包子，以后我给你一筐一筐的买。”
　　虎子摇摇头，毫不犹豫的还回去，“不用，你忘了，我可是猎户的儿子。打鸟、捕猎、抓鱼...我有数十种方法能让我们填饱肚子。”
　　听了这话，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罗晴终究收起项链，心道果然没看错他。
　　“你这小子...行吧，那明天起你就找个地方扛沙袋去吧，我是管不着你了。反正摊子也没人，一人就足够了。”
　　“好！”一说要去扛沙袋，他倏地双眼发光，忽然浑身都是劲儿。
　　罗晴见他答应的干脆，绷着脸不再看他，慢慢的，又自顾自露出明媚的笑容。
　　幸好啊，幸好，只是个值得推心置腹的朋友。
　　正想着，眼前光线一暗，摊子前站定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