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阁》萧子真

18、看交兵血洒九宫

　　八月二十八日寅时，太苍军整装待发。江冥临行前谨慎地对阵后的救援军和丰都城的守备作了周密的布置，然后率领三万步兵，两万骑兵，两万两千□□手浩荡去往堕马坡布阵迎敌。

　　堕马坡不是坡，堕马坡是个平坦了不能再平坦的平原。放眼望去，它寸草不生，贫脊的古怪。厚实的黄土不知掩盖过多少故去的人事，只有它那个古怪的名字永远的被人记得。传说很久以前，有个过路的行客在一个无月的晚上经过这里，马儿行到一半莫名坠倒不起，至使他只能在此地留宿。当子夜到来时，这位被羁留的过客听见了漫天的哭声，那是亡去的征人对家的思念，他们孤独，想找人倾听他们的怨恨。后来这位行客把自己的所见告知他人，一传十十传百，堕马坡因此得名。

　　没有人去计算过堕马坡这个久远的战场，究竟埋葬过多少白骨。洒过的热血，流过的热泪，为家，为国，为天下么？那些都是当权者糊弄人的“豪言壮语”。死去的人还有谁去在乎虚无的荣耀，之所以留下过路的马，过路的人，都不过只是想要个安慰，让人听听他们的心声。

　　肃杀的秋天凌厉地忽啸而过，腾腾的气势仿若是要扫尽这土地上所有的尘晦。怎奈它愈扫愈乱，空捣起尘埃无数，弥漫在空中，模糊无数人的视线。

　　楚言挥动战袍，虚手拂开细小的微尘，因为他要看清楚一些，她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怎生模样。他座下的战马晃了晃，雪白的不含一根杂毛的身躯迥立在风中。

　　“撒星阵！”子旭微笑道，江冥果然名不虚传。

　　撒星阵正中搭的高台上，白衣的江冥淡定从容地坐着，奇俊温文却有一股让人生畏的冷漠。他宽广的衣袂随意的在空中一挥，纤长的手下了一个指令，台下步兵带盾涌动，循序分寸。他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匹大宛白驹上坐着的蓝袍男子，想来是顾楚言不错。面对着他撒星阵还能面不改色的人不多见，顾楚言是一个。

　　北燕的万千军马志气高昂，顾楚言的骑兵更是惹人眼球。出乎江冥意料外的倒是，军队中没有女子。顾楚言身旁的是个儒雅的书生，应该便是何子旭了。

　　“二哥，怎么没见到伤大哥的女人？”北辰的目光在北燕军中搜寻，他似乎很期待见到向晚。

　　江冥也很期待，可惜人家没有来。他没理会北辰的问题，只是对他道：“注意阵法的变化。”

　　北辰好没意思地撇嘴，看聒聒在高台上散步，不满道：“小畜生倒悠闲。”

　　江冥展笑，也不去理他。这时，顾楚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好个气势磅礴的撒星大阵！冥将军不愧太苍第一公子的称号！”

　　江冥起身，朗声道：“顾将军过奖！人道北燕骑兵精锐，万里挑一，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楚言笑道：“那今日就让你我一比高低，看究竟是你这阵法利害，还是我的骑兵勇锐！”

　　高台上的江冥亦笑道：“可惜将军的骑兵再精锐，破不了我这撒星阵，过不了这堕马坡，攻不下这丰都城！将军可信否？”

　　“我自是不信！”楚言扬眉。

　　“那将军不妨来试一试！”江冥声音不大，字字清晰。他在相府上下人的眼里，一向不苟言笑，然而在军中和战场上笑的却很多。不同的是，在军中，对着自己的将士，他的笑是温雅和旭的。临阵对敌，他的笑依然风雅如旧，俊朗无并，然则少了温情，多了霸气。

　　开战的鼓声动地地响，排山倒海。

　　“严卫！陈和！”顾楚言令喝。

　　“属下在！”

　　“你们带上精骑一万，直击敌阵中军！记住，当打散敌阵步兵之方位，直逼其中阵乱其阵脚！”

　　“是！”

　　“张原！何晨亮！许平开！”

　　“属下在！”

　　“你们领骑一万援助！”

　　千匹马嘶划破秋日淡蓝的天空，几朵白云低垂，堕马坡苍桑的低吼没人会听见。刀光剑影，盾起矛出，北燕的骑兵奋迅如劈雳，雪亮的战甲涌进太苍变幻的军阵之中！

　　撒星阵是用以对付骑兵的大阵，排列紧密，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个士兵站的每一个位置都有严格的规定，一旦有人错，就人人错，所以虽然此阵很好，却少有人敢用。

　　顾楚言是善于破阵之人，撒星阵他是不敢小觑，但他善于把握他们每一处致命的地方。

　　江冥，你输了。输在太自信。

　　顾楚言注视着太苍军阵中央的白衣男子，烟尘过处，有一只七色羽毛的鹦鹉飞上他的肩。

　　“时候到了。”江冥的笑容深不见底，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几粒小米，摊平掌心，让聒聒来啄。小东西吃完又高兴地飞回他的肩上，江冥抬起衣袖，面对阵中，喝道，“变阵型！九宫八阵！”

　　楚言和子旭俱是脸色一变！不可能，撒星阵与八阵相去甚远，他如何可以变动的成阵型。遗憾的是，奇迹出现了。撒星阵没有按传统的路径变动，左右阵的步兵拥盾开道迎进北燕骑兵后立即将其围住，先时隐蔽在撒星阵后的骑兵与□□手拥盾步兵涌了出来，渐成八阵，外围有甲盾步兵抵御用以北燕外援，中置□□骑兵杀敌，内围又是甲盾步兵守阵，这个变动让闯进阵内的北燕军措手不及。太苍军的速度飞快，有条不紊。九宫八阵在瞬间成形，重重包围北燕万骑骑兵。

　　兵器铿然，划过血肉，鲜血冲刷着人们的眼睛。残酷的战场上，哀嚎，惨叫，好象传说中的堕马坡之夜。可它那么的真实，声传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