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榴靥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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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月苦短，骤晴骤雨，云绰每天练剑回来都是汗流浃背。
这天练完剑，她如往常一样随意冲了个凉，然后就开始补下午觉。
意识昏沉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娇滴滴软绵绵的，听起来还有些熟悉，也不知是不是她在做梦。
从沉睡中醒来后，她拍拍空空的肚子，下楼来到行之斋。
何不为正在看书，桌上放了个镂空雕花熏炉，里边焚着檀中香，香气清淡柔和。
云绰走到案边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师父，又在看书呢？”
“嗯。”何不为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云绰撑着下巴问他：“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了？”
何不为将视线从书简上移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碧荷病了，来咱们家讨药，明玉和明容陪着一起。”他说。
“又病一个……”云绰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大前天是平乐，前天是琼丹，昨天是晋娘，今年轮到碧荷，一天病一个，今年的天气真怪。”
“怪的恐怕不是天气。”何不为笑着放下毛笔，“我问过碧荷有何病症，她说这两日胸闷气短，许是近日雨水不断，湿气侵体了。”
云绰失笑：“不是吧？”
碧荷家可是开茶摊的，整日都在烧茶，半刻离不开火，她不上火就算好的了。
湿气侵体？简直是无稽之谈。
何不为继续说：“我为她诊脉，并未发觉有任何病状，便想将她们打发走。谁料明玉又说，这几日韦家小子咳喘难宁，韦大娘听闻她们过来，要她帮忙找我开些止咳定喘的药。”
云绰托着下巴问：“然后呢？”
何不为喝了口茶润嗓子，缓缓道来：“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只能开方抓药。明玉说不敢打扰我，与明容出了药房，在房前屋后晃来晃去，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云绰笑得前仰后合。
何不为也笑了：“碧荷趁我抓药的档子打听了几句卫小哥的事，问得我脑子发昏，差点抓错药。”
幸好那药不会有人吃，抓没抓错的，倒也没关系……
云绰目露怀念：“这阵仗真是好久没见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何不为白她一眼。
云绰赶紧愤慨地举起手，义正言辞道：“见异思迁，强烈谴责！”
何不为：……
云绰拍拍他的肩膀：“师父，要不咱们一起去拜师吧？一个学剑，一个学艺，我当师姐，你当师弟。”
何不为：“住口。”
“我不。”云绰朝他的胡须伸出魔爪。
何不为拍开她的爪子，忍无可忍地斥道：“小子皮紧了，为师帮你松松。”
这丫头扰起人来，比整座净山的蝉加起来还要聒噪，简直叫人烦不胜烦。
何不为自认脾气已经够温和了，可每每对上她，也极难能忍住不动手。
云绰一下子蹦了起来，扭头跑出行之斋，撑着阑干翻到天井。
何不为将手中竹简一把卷起，一个大步跨过矮几，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她。
卫庄一走出房间，就见两道影子从天井一闪而过。
他们一个跑一个追，从书房追到天井，天井追到院子，复又窜过廊亭，跑回堂厅。
何不为一向孱弱，才跑几圈就累了，只能扶着柱子边喘边喊：“小子有种别跑！”
云绰不理会他，飞到房顶上扭头就跳了出去。
何不为拍拍起伏不定的胸脯，暗骂一声“小兔崽子”，旋即拂袖而去。
卫庄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
闻名朝野的栾清君，声震七国的烛九阴……
似乎自从他来到这里，所有的认知便一直在被颠覆。
他按了按眉心，转身就欲离去。
就在这时，屋顶突然探出半个脑袋，眼睛咕溜溜地盯着他。
“小庄哥，我们去摘青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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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晖高悬于天际，竹林被照得越发葱翠，连绵成一片绿色的海洋，在清风的吹拂下汹涌迭起，浩瀚如波涛。
山路蜿蜒，两位妙龄少女一前一后跑下山。
她们一个着黄裳，唇红齿白，娇俏昳丽，浑身散发着健康活力。
另一个则着粉纱衣，皮肤苍白，身材纤细，似乎有些怯弱不胜，却独有一种娴淑气质。
“潇儿，你慢些走，等等我呀！”粉衣少女提着裙角不住呼唤，嗓音细细软软，如黄鹂鸣叫。
潇儿头也不回，笑吟吟地小跑下山。
两人一边嬉笑怒骂，一边相互追赶。
这时林间现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潇儿远远看过去一眼，目光蓦地一滞。
来人是何家小妹和一位银发银瞳的少年人。
少年面如冠玉，眸若星河，长相英俊秀美。虽然只是一位青葱少年，可身量却比爹爹还要高出许多，整个人挺拔修长，清隽神武。
潇儿看得两眼放光，惊艳到连路都忘了要怎么走，恍惚间竟然看得入神了。
她盯着卫庄，一颗心砰砰直跳。
先前碧荷她们想着法子往净山来，连他一面都没能见着。谁料此番她一个无心之举，却正好同他于此地巧遇。
这莫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潇儿正为这场邂逅而欣喜，然转念却又想到，自己方才那副放肆模样怕是已被对方尽收眼底。
她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
清晏走到她身边，稍稍平定急促的气息，抬眸向前看去，一时间竟也有些愣住了。
但与潇儿不同的是，她并非全然是为着这般颜色所惊，更多的则是震慑于卫庄通身的气势——
此人气韵高贵，凛然若神，配着这副面容，则更是若青竹之秀逸，似孤松之独立。
原来，这就是碧荷她们念念不忘的那位小哥……
这时候，卫庄微微扭开脸，表露出明显的不耐，似乎对她不加掩饰的直视很是反感。
清晏惊觉自己居着人家看了许久，赶紧移开视线，开口同云绰打了一声招呼：“绰儿妹妹。”
云绰乖巧回道：“清晏姐姐好，潇儿姐姐好。”
潇儿窘然轻咳一声，抬手理了理两鬓，娇声说道：“是何家妹妹啊，好巧。”
云绰脸上笑吟吟的：“好巧好巧。”
潇儿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卫庄，口中问道：“咦？这位小哥是……？”
云绰指向卫庄介绍道：“这是卫庄哥哥，如今租住在我家。”
卫庄……潇儿微微垂眸，于唇齿间低声默念这二字，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云绰问：“对了，不知姐姐们到净山来做什么？”
潇儿朝着身旁的清晏斜飞过去一眼，嗔道：“还不是她，一天老是待在家里，我怕她闷出病，便带她出来散散心咯。”
云绰认同地点点头：“清晏姐姐的确该多出来走走。”
清晏唇角噙着淡笑：“妹妹此刻上山，可是要去采笋？”
“嗯嗯！”云绰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竹篮，“师父说今天想吃笋了。”
潇儿热情地问道：“采笋吗？我们可以帮忙的！”
“唔……”云绰很是犹豫。
可潇儿显然完全忽略了她，视线牢牢黏在卫庄身上，颊边飞起一片红霞，流露出三分春情。
卫庄不耐地蹙了蹙眉，面色比方才更冷漠了些许，沉得几乎可以凝出冰来。
云绰一向懂得察言观色，见此当即回道：“我采笋很快的，就不麻烦姐姐了。”
潇儿嘟着嘴，面上难掩失落。
清晏掩唇浅笑：“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山中蛇虫遍行，你们多加小心。”
云绰含笑颔首：“好，姐姐们慢走。”
潇儿和清晏慢步离去，身影渐渐没入竹林，再看不见。
云绰继续往山上走，目光不经意扫过身侧之人。
见他冷着一张脸，她于是关切问道：“小庄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卫庄的声音淡淡的，并无太大波动。
云绰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拎着竹篮穿行在竹林间。
卫庄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脸色不自觉更沉几分。
这时，云绰突然驻步回头，对他说：“对了，小庄哥，屏山开了好多白玉帘，特别特别漂亮，明天游湖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啊。”
卫庄面上冷色稍霁，深沉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嗯。”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榴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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