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拨浓云 ...
-
说话的是个小伙子,个头不高,体型微胖,脸盘子圆嘟嘟的,看上去呆头呆脑,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手里端了个瓷碗,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抱歉抱歉。”云绰尴尬地笑笑,收回跨过门槛的右腿。
少年跑到门口守着。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语气硬邦邦的。
云绰说:“小兄弟,我想找个人,他叫谭业。”
少年脸色大变,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云绰抵住房门:“你认识他?”
“不认识!你让开!”少年推门。
“骗人。”云绰盯着他,“我刚问过别人,他说谭业先前就住在这里。”
少年卡壳了:“哪有。谁说的?”
云绰不欲同他争论,轻松将门推开几寸。少年自然不让,可饶是使出浑身气力,木门仍是纹丝不动。
二人推搡间,汤洒出去小半碗,药味扑面而来。
“好热……”
二人正僵持着,床上那人突然喊出了声。
云绰愣怔了一下,少年趁机把门给关上,门板差点撞上云绰的鼻尖。
他奶奶的。云绰又气又恼,迅速趴上窗台,透过缝隙看向房内角落。
榻上之人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被褥,被褥上还搭着几件衣裳。许是被褥压得太重,他呼吸的弧度很浅,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少年关切询问:“阿珞,你怎么样了?”
名叫“阿珞”的少年并不清醒,口中不时吐出只言片语,似乎正陷入重重梦魇无法自拔。这可把少年紧张坏了。
云绰喊道:“喂,你朋友病得很严重啊。”
少年抿唇:“他有些伤风,捂一下就好了。”
云绰说:“他可不是伤风。他发热证了,再捂下去就要死了。”
“?!”少年一惊,“热证是什么?”
云绰无语:“你连热证都不知道,就敢替人医病?”
少年翁动嘴唇,没能说出话来。
云绰说:“阳胜则热。多因外感六淫之邪,或寒邪化热入里,或因七情过激,郁而化热;或饮食不节,积蓄为热,或房劳伤阴,阴虚阳亢。”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
云绰说:“伤风病人确实得注意保温,捂着被子发发汗兴许就好了,但热证不一样,热证得降温,捂着掖着反而会加重病情。”
她又说:“他的病原本没那么严重,都是被你捂的。幸好他还年轻,不然早被你医死了。不过看他这样子,估计也撑不了两天了。”
“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
说完,云绰跳下窗台佯装要走。
“等等!”少年哗的一下把门打开,“你懂医术,你救救他!”
云绰背着他偷笑,可转过身来,面色却很沉肃。
“出诊可以,要给诊金。”
少年点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两人达成合意,云绰进房,伸手就要掀阿络的被子。
少年拦住她:“你干什么?”
云绰瞪眼:“揭被子啊,你还想捂着他?”
少年说:“你别动,我来。”
“行吧。”云绰被他防得紧,不满之余更有些不解。
少年把盖在阿珞身上的衣物拿走,掀开最顶上的那床厚被褥。
云绰指着第二层:“这床也揭开。”
少年略显迟疑,而后小心翼翼地揭开被子。被子揭开后,云绰发现底下竟然还有一床薄被,但少年的动作十分谨慎,半点没有弄乱这床薄被。
“这床就不揭了。”少年说着,小心地压好被子的四个角。
古里古怪。云绰走开,眼睛扫过那碗药。她端起药碗来嗅了嗅味道,忽的就窒住了。
“这药你是从哪弄来的?”
少年挠头:“是我自己煎的。这药专治伤风,是老人传下来的土方子。”
见云绰的脸色不太好,他战战兢兢地问:“有哪里不对吗?”
“白藓有毒,误食会腹泻不止,必须经过炮制才能去除毒性发挥药效。”云绰的声音里带有不可思议,“你居然用新鲜白藓给人煎药?”
少年表情慌乱:“我,我不知道啊。”
云绰揉揉太阳穴。赤脚医生好歹读过几页医书,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给人开方治病,阿络遇上他真是倒八辈子大霉。
云绰想狠狠说他几句,但到底咽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转而问道。
“他们叫我喜胖。”少年答。
“行,你去打盆冷水过来。”云绰实在不想老看到他,心堵。
喜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他打冷水,却还是乖乖打了盆冷水回来。
水打来了,云绰撸起袖子便要上手,没想到喜胖的防备心很重,不愿让她靠近阿络。
云绰没办法,只能远远站在一边,口头指导喜胖用湿帕子擦浴阿珞的头颈。
体外降温是一种常用的辅助手段,能在短时间内为病人消热。不过,对于阿络这样严重发热的病人来说,体外降温虽然的确有效,可药物治疗却也是必不可少的。
再交代喜胖几句以后,云绰立马去医馆配了副退热药,煎好后由喜胖喂阿络服下。
喂完药以后,喜胖照顾阿络躺下,伸手探了探阿络的额头,脸上担忧之色不减。
“怎么还是这么烫?”
云绰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神仙吗?”
喜胖细细地哦了一声。
云绰有些不耐烦:“有话出去说,不要吵他休息。”
喜胖看看她,又看看阿络,然后慢慢站起身来,放轻脚步走出房间。
二人来到房前的树下站定,云绰率先开口。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喜胖一声不吭地低下头。
云绰说:“我真不是坏人。谭业是我老家的哥哥,我们都很熟的。他水性很好,每次下水都能捕到很多鱼。”
“他阿爹阿娘都已过世,家中只有一个哥哥,之前在孟湖摆船前段时间和他一起来墨阳做工了。”
喜胖突然抬头:“你认识谭二哥?”
云绰点头:“那是自然。九鼎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们三天两头就能见到。”
“那他现在——”喜胖下意识地开口,却又立马止住了。
云绰机警地捕捉到这一点,旋即便见喜胖埋下头,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云绰顿时拧眉:“你说什么?”
“对不起。”喜胖重复一遍,声音更弱了。
云绰生气了:“你想赖账?”
喜胖揪住自己的衣角:“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可是我真的不能把谭大哥的事情告诉你!”
云绰一听顿时着急了:“为什么?他怎么了?”
“我不能说。”喜胖摇头:
“怎么就不能说了?”云绰的眼神里带上一丝怀疑,“难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啊?”喜胖吓得魂不附体,脖子忽然狠狠向右抽了一下。
云绰:“你——”
话还没问完,喜胖扑通栽倒在地,抽抽了起来。紧接着,他开始口吐白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
他抽得很厉害,云绰赶紧扯开他的衣领,将他的头转向一侧,使他口中的涎液得以排出。
喜胖本能地咬紧牙关,两颊的咬肌都突出来了。云绰用力掰开他的下颚,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
喜胖猛地扭头,面目狰狞地咬向她的胳膊。
“啊!”
“嗵。”
一声闷响过后,喜胖彻底昏了过去。云绰跌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喜胖的面容已恢复正常,可映在云绰眼里,却还是那张狞恶的脸。
卫庄撩开衣摆蹲下,低声问她:“可有受伤?”
云绰呆愣愣看他,显然是失了魂。
卫庄伸手扶她,云绰半边身子都是软的,几乎全靠在卫庄身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小庄哥,你真是天神下凡……”云绰说话的声音都不如平时响亮了。
卫庄问:“发生何事?”
云绰同他讲了个大概,然后说出自己的猜测。
“业哥和谭二哥都曾在这里做工,和这小子住在一起。我猜他不仅认识业哥,还和他关系很近,知道他不少事情。”
“我怀疑前些日子业哥惹了事,想来应该麻烦不小,也不知道和这小子有没有关系。”
云绰用剑尾拍拍喜胖的脸,喜胖像条死鱼一样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这癫疾发起来可真厉害,还带咬人的。”云绰心有余悸。
事情到了这就没了头绪。卫庄帮忙把喜胖扛进房间,安置在阿络旁边。
云绰问卫庄:“对了,小庄哥,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有些眉目。”卫庄说,“先去个地方。”
“去哪?”
“谒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拨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