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不见子都》张晨曦39

37、山有扶苏

　　牝鸡司晨，日月凌空。华泽天下，潜龙勿用。逾瑶池金母渡唐宋龙脉已过八十余年，江山稳固，社稷渐新，则天大帝于公圆七零五年逝世于洛阳。举国哀悼，李唐脉起，重夺皇权之势。

　　当是时，司法天神正于三十三重天太上老君兜率宫内静坐，执棋落子，纵横捭阖。老君持拂尘，待观他片刻，轻笑道：“你心绪不宁。”

　　杨戬微阖眼眸，落下最后一子，将局上之势封输得彻彻底底。拱手道：“老君，我输了。”

　　他将目光落在洒满金乌光辉的窗棂之上，九重天以外远万丈红尘，净极清极，虽琼楼玉宇，难胜高处之寒。凡人修道，志在长生，飞升之法，唯以六欲为不齿。神仙应清心寡欲，戒骄戒躁，去贪淡权，轻金浮望。然为仙者，以人为本，戒得了铜臭金鼎，去不完爱恨嗔痴。

　　连他自诩清高，却到头来，舍不下万丈红尘。

　　真君正忧思间，念及瑶池金母凡尘之间一番舐犊之情，未免颇多感慨。老君许在高阁之中待得久了，似此儿女情长，空余感叹，寻闲调侃：“你是心系女儿家，不重黑白局？”

　　杨戬侧视瞧他一脸戏谑，颇为无语：“如何？”

　　老君笑道：“你不忙着太上忘情，倒偏爱起红尘来。真君，一把年纪了，还待折腾？”

　　真君道：“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老君：“……你倒愈发不要脸了。”

　　真君在兜率宫内待得一时三刻，约莫委实躲不过瑶池那位陛下了，施施然站起身，踟蹰了一二，回首问老君：“如若功德不满，如之奈何？”

　　老君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眉目间有苦恼之色，不禁笑着摆摆手：“再下去玩上一遭，左不过六十年。你那位相好，不会这样也等不了罢？”

　　“我是真的怕了离别，”他目光幽远，溯回苦涩的流年，于这炼丹的清净之地酸了老君一脸，“如此，便是不做这个金仙，我也再不要与她分别。”

　　老君有些想踹他：“得了罢得了罢，快滚快滚，别拿红尘之气脏了我的丹炉。”

　　真君被他赶出殿外，瞧着兜率宫金灿灿的牌匾叹了口气，多情总被无情恼，想来便可用做这个状况。他见云雾缭绕的紫府仙宫光彩熠熠，瑶池之水飞阁流丹，下临无地，微叹权贵之忧难，便是神仙，也不可尽免烦忧。

　　三公主自凡间归海，与龙后相述，总觉浑身不甚自在。疑心九重天上已有嚅嚅谣言，四起之下，蛛丝马迹，不能幸免。若非亲口相告，唯恐亲眷离心，故烦忧许久，欲邀真君赴上一遭家宴。

　　想来龙王固然震惊，然真君大人委实算三界之内首屈一指的英才之辈，各方权衡之下，必能允可。但此事此时，之余她一人在计划，真君固然多次明示暗示，却从未开口求过嫁娶，如此想来，这便是他的不是了。

　　想着杨戬听闻自己这一番无理取闹当是各种心情，又会如何无奈地放下身段来哄她，三公主不由得满心甜蜜欢喜起来。于外人眼中，世俗皆道娶妻娶贤，或有多舌之辈论断其害，以真君大人所不喜，评真君大人所烦忧，然其断然不能懂得其间夫妻二人的相处之乐。小殿下固然娇蛮任性，但此正为真君所喜，温柔体贴是她，无理取闹也是她，甘之如饴。换个说法亦然，女子所嫁有情郎，断喜满心满眼，只余情爱之辈。但英明神武是他，心怀天下也是他，虽口不明言，二人自能心意相通，若非要评判，看客未免沦为跳梁小丑，为人所嫌恶罢了。

　　小殿下拿起手边的墨笔，兴起之处，描摹出杨某人的眉眼。将他前些日子切切递过的嚅诺酸诗往上一配，正是相得益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