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的来日方长》说苑2020

1、鬼屋鬼雾鬼舞（1）

　　——你就是我想遇见的，最特别的人。
　　“大家看下一题，送分题啊同学们，这题，要秒杀！”
　　“哈哈哈哈…”
　　台下瞬间笑成一片。
　　别笑了，听三年还没听腻，这群家伙笑点也够低的，我斜着眼看着桌角的透明水杯烦躁地叹了口气。
　　我是沈晔，今年高三。
　　……
　　下课。
　　我趴在桌上，周围一群人都困的趴下了。我看着水杯里的水微微地摇晃，然后，透过水杯，我就看见他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我轻轻一笑，挑逗他说道：“来挺早啊。一节课过去了。”
　　我伸直手臂想拦住他，结果他直接撞着我手臂过去了。
　　我收回手臂，习惯了，他要是真停下来才可怕呢。我嘴角轻微上扬。
　　体育课。
　　同学们都带着复习资料，老师吼了句自由活动，下课铃响了再回教室。然后就不见人影。
　　沈晔来打球啊。
　　我听见有人叫我。我寻着声音看过去，敷衍地应声道，无语地摇了摇头。不再看他们。
　　正读着高中英语3500，突然有一个身影挡住我，我的视线离开白底黑字，看到一双白色球鞋，视线慢慢往上，一件黑色运动裤然后是件白色卫衣，哦呦卫衣上还有一串英文。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脸。弯弯的唇形真好看，鼻子挺，眼窝深，睫毛长，哎呀这是去干嘛了咋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子，两旁头发也湿了。挺高嘛刚好把阳光挡住，我看到他喉结上下一动，我知道他要说话了。
　　“让一下”
　　我这才发现我挡住他了。我收起不自觉露出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走了，这大概是要回教室吧，也对，这小白皮晒黑了可不好。我赶紧跟在他后面。
　　我看着他后脑勺整齐的头发，我发现我还要抬着头看他，还真挺高。这小子要给多少女孩子喜欢。嗯？怎么停下来了。
　　他站在那。我也没动。到楼梯口，他回过头来看我，没什么表情。
　　他回过头准备走。
　　“嘿，都看到我了。”
　　他又回过头，还是没有表情，“什么事。”
　　“嗯那个…没什么，你要回教室哦？”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喉结跟着不安地跳动。
　　他点头，转身。
　　“哎哎哎别走啊”，我迅速冲到他前面挡住他，发现不够高，站到第一个台阶，“额…那啥体育老师说了下课铃响了才回班。”
　　跟他差不多高，但我还是努力把头仰高。
　　“嗯。”
　　我真想揍自己，这下莫名其妙了，说不定没跟他搞好关系反倒是他觉得我爱打小报告呢。他怎么不说话呢，接话啊接话啊。
　　“你…你会不会打球，我跟你讲我最近练了单手抓篮球你看不看。”
　　我去我在说什么啊，跟人家还不熟说这个干嘛…尴尬…
　　“哈哈不打扰你学习，你回班好了。”我乖乖挪到旁边。
　　“嗯。”
　　我看着被我抓破的纸，油印上去的单词也被我的手汗浸糊了。
　　下课。
　　我还站在楼梯口愣着。
　　“你们知道学校后山的鬼屋吗，据说昨晚有个女生心情不好跑到那边去，结果被警察发现她倒在鬼屋前面，而且头被人用钝器砸伤，不过好像没死。”
　　“对对，而且现场找不到凶器呢。”
　　“大概给鬼砸了哈哈哈。”
　　真无聊。
　　………
　　上完晚自习，我回到男生宿舍。
　　我一点心情没有，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早上跟他一起的尴尬对话。
　　我到走廊泡了杯咖啡。又是个不眠夜。
　　这时，我看到了他。
　　他怎么往这走，停下了，在等人吗。早上我跟他说的话他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我失落地站在走廊上看着他。
　　他跟一名中年短发女性正聊天，应该是一位老师…我虽然站在二楼，但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突然，我猛地看到他往学校后山的山坡走去。
　　出什么事了？我丢下咖啡迅速下楼追上去。
　　一路往山坡走去，阴森森的，凤吹着旁边的树叶摇晃，发出诡异的“沙沙”声。越往上走就越发阴森可怖。
　　在一个拐弯处，我远远的看见所谓“鬼屋”。
　　这应该是一栋废弃的写字楼，墙壁损坏的严重，窗户玻璃也都被打碎的不成样子。咦？怎么没看见他？
　　这…我就感叹了一句，片刻功夫咋就把人给跟丢了。
　　我向鬼屋走去。黑漆漆。
　　安静的有些可怕。
　　……
　　突然鬼屋四周漫起一阵烟雾，这…这是鬼雾吗…我一阵颤抖，突然发现二楼有灯亮了！幽黄的灯影下有…有影子在动…
　　这…不会真的有鬼…我嘴巴没意识的咧了咧。
　　想回头跑回教室。
　　不行他还在这…可是这里这么吓人…
　　灯！灯一盏一盏的亮了！二楼瞬间充斥的暗黄，我没看错，有鬼影在舞动…
　　“救…”还没说完，我就一阵晕眩…
　　黑……
　　我隐约看到了二楼走出一个影子，在上面看着我……
　　………
　　“嘿，醒醒。”
　　我缓缓睁开眼睛，好亮，谁？谁靠我这么近，
　　是他！怎么是他！
　　“我这是在哪？”脑袋很疼很重，我晃了晃脑袋，“我记得我在…”
　　“教室。”
　　我怎么在教室？我不是在鬼屋吗？
　　“为什么去后山。”他低沉沉的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我”去找你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回宿舍。”
　　“好。”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我一个劲的找话题。
　　“你不是走读吗怎么这么迟还待在学校。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去鬼屋了？你是不是也去了鬼屋啊？是你把我带回教室的哦？”
　　“…”
　　“你是不是听到同学们议论前天晚上有个女生在鬼屋遇害了，所以，想一探究竟，抓住凶手！”
　　“…”
　　“害这事啊就交给警察好啦，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大晚上的去鬼屋有多危险。我偷偷告诉你哦，你要跟我发誓你绝不告诉别人啊不然我可不告诉你。”
　　“嗯。”
　　“哈哈好啦。我起先去鬼屋，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鬼雾！突然弥漫起来，还有还有，那个二楼啊一有人到那里灯就亮啦，还一闪一闪的，最可怕的来咯，”我声音越来越小，一边比划着，“有鬼影…”
　　我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依旧面无表情。
　　“真的啦，我没有骗你啊，但是哦你最好是不信，千万不要好奇心太重然后一个人跑去鬼屋吼。”
　　“嗯。”
　　“你赶紧回去，哈哈我宿舍到啦，拜咯。”
　　“拜。”
　　我看着他回去的背影，学校路旁黄色的夜灯照着他，他的影子长了又短…
　　他…会想着什么呢。

　　第二天。
　　“纪衡？纪衡到了吗？”班长又尖又细的声音充斥整个教室。
　　我厌烦的皱起眉头，怎么他这么好听的名字给她念出来这么…油腻。
　　“怎么又迟到…”
　　“哎你们班到了几个？”值勤的同学在门外喊。
　　“哎呀，这…全到啦。”班长说。
　　台下同学瞬间开始讨论八卦。
　　“班长你怎么天天维护纪衡哦~~”
　　“噫~~”
　　“你是不是喜欢纪衡那小子~~”
　　“你们不要说了啦人家纪衡只是迟到…”
　　“那下次我迟到你也不要记我呗~~~”
　　“想得美，人家纪衡~~~”
　　“哎呦喂…”
　　……………
　　他怎么还没到…没有他的班级我一刻也待不下去。
　　“哎沈晔，这题怎么写？”同桌用手肘捅了捅我的手臂。我烦躁地缩起手臂，皱了皱眉头，低沉着说“不会…”转头看向教室门口，想着他怎么还没来。
　　想着想着就看到他站在班级门口，望了望看到没老师，便懒散的走进来。
　　“纪衡，你怎么这么迟才来呀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家里有事。”班长立马跑到他身边问寒问暖。
　　他顿了顿看都没看一眼继续走向座位。
　　嘿嘿干得漂亮。我心里一阵窃喜。
　　我像往常一样把手向右伸直想拦住他。
　　不出意外他依然看也没看径直走过来，我的手臂被他轻轻压弯。我笑着收回手。
　　我的手正抬到半空，他突然地猛地握住我中间的三根手指。
　　我愣了一下，无意识的把手指弯进来，握住他的手指。
　　他的掌心温热温热，手指却冰凉。
　　他迟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把手从我手中抽出来，然后递给我一张纸条，转身扬长而去。
　　我看着手中白色的纸条，却满脑子是他细长冰凉的手指。好想，好想在握一次……
　　“嗯哼。”我看到后桌异样的眼神。
　　“你…你俩”“咳咳没有啊我打游戏输给他了给他当几天小弟。”我斜了一眼。
　　“额额。”
　　我悄悄把纸条塞到抽屉，低下头打开纸条。
　　“昨天为什么去后山。”整整齐齐的正楷，清秀好看。
　　我抿着嘴努力憋笑但还是忍不住咧开嘴。我折好纸条放到一本教辅里当做书签。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走咯吃饭去。”后桌推了一下我的头。
　　我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不了你自己去。”我一边张望着纪衡一边敷衍地说。
　　他正准备走。我立刻跑向他挡在他前面。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那个纪…”好奇怪怎么回事，哎叫不习惯吧，“我请你吃饭吧顺便告诉你我昨晚为什么去鬼屋，怎么样。”顺便再牵个手还差不多。咳咳。
　　他用手抓了抓耳垂，“那…好”
　　“嘿嘿走吧。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呢。”啊哈
　　激动死我了！快快赶紧想想聊天的话题啊。
　　“那个纪…衡啊，你平常都喜欢做什么啊。无聊的时候，嗯？”
　　“嗯…”他皱了皱眉，又用手抓了抓耳垂，“不无聊。”
　　“也是，高三了无聊才怪呢哈哈。”我突然想不到说什么，哦！“你为什么每天早晨都迟到啊不会是睡迟了吧？”
　　“嗯…是吧。嗯…你昨晚…为什么去后山。”
　　“我好像第一次听你说这么长的话哦哈哈，嗯你…想听实话吗，哎我说实话你绝对不许笑我啊，不然我就…我就不请你吃饭了。”
　　“嗯。”
　　“我…我就看到你一个人往后山走，就跟着你，结果…跟丢了，还被鬼影吓昏过去…哎哎哎你说好不笑我的…算了昨晚是你把我带回教室的吧？”
　　“嗯。”
　　“是不是嘛？”
　　“……”他微微点头。
　　“哎就知道，我昏过去的死样子你也看到了，等等，你不会是把我抱回教室的吧？！”
　　“啊不…是。”他死命抓着耳垂，涨红了脸。
　　“我开玩笑了啦你别这样吓我哦~”
　　“背…背回去的。”
　　我从他的左边看着他，他的耳垂到脖子全是绯红。
　　玩笑开过了！！
　　在食堂排队买饭，他一句话都没说，但眉头紧皱。
　　他是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是，生我气了？别啊…
　　等他买完饭，我赶紧选了最角落人少的地方坐下来。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我难得从比他高的地方看他。
　　他的眉毛宽厚却浓密，永远像刚描画过，左眉上有一颗痣，他时不时地皱眉，一对眉毛倔强地朝两鬓高挑。他的眼窝很深，眼睛里总是闪着坚定的英气，却又似天空的清澈。鼻子的线条好看，挺而直，像是刀刃但纤巧的近人。嘴唇很薄，嘴角有些上扬唇形也很好看。
　　他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抓了一下耳垂，继续吃饭。
　　纪衡，我好想再像昨晚你送我回宿舍那样，一起走过一夜安静，和你一起走过偌大校园，吹着同样方向的风。我好想和你一起去海边，看潮起潮落，等一次日落，看与天际相连的海平线。或者，数星星，走长街，甚至是写作业，所有无聊的事，有你，就不存在无聊。
　　纪衡，我想永远记得那次不太一样的开学，你高二下学期作为插班生进入我们班，你的自我介绍很短：“大家好我叫纪衡。”然后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纪衡”，台下的女生们都在议论你，我周围的男生们也在议论着你的“冷白皮”，你像是没听到，又或者是习惯，是不在意地走到靠窗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来，并看向窗外。
　　我从没看过你穿除了黑白以外颜色的衣服，你总是白色上衣，黑色裤子，但是你，异于年龄的沉默总是吸引着我，那是我对你，第一次的悸动。
　　纪衡，我好想，好想多了解你一点…
　　“纪衡，我好想多了解你一点…”然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完了完了，我在干什么啊啊啊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下好了，他不会不理我吧？
　　我抿着嘴，手不自然地握紧拳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