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平行世界的我都在背锅》安知行

3、巫山⑶

　　六年前，巫山。
　　无华涯竹离，擅易容，使傀儡，容颜固。
　　可惜，是个傻子。
　　“小江师妹，这么喜欢缠着你竹姐姐啊。”竹淮墨笑嘻嘻道。
　　“还竹姐姐，”江惜白了她一眼，“身为谷主坐下大弟子，整天不务正业，嘻嘻哈哈成什么体统。”
　　“师妹啊，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张口闭口全是谷主的小古板了。”竹淮墨故作痛心疾首状。
　　“我刚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她忿忿道，“你可乖了，又洗衣服啊又画符咒的…”
　　江袭月看着竹离掰着手指头数落自己，不觉青筋一跳。
　　她冷着一张脸道：“你诓我替你洗整个无华涯的衣服，说是操练耐性。”
　　“又怂恿我学画符咒，好帮你完成每日的课业。”
　　江袭月说上一句，竹淮墨便心虚一分。
　　她的眼神四下飘忽不定，愣是不敢同对面的小师妹对上视线。
　　当初，她大雪天的把江惜从外面抱回来。瞧着这小丫头眉如弯月，眼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出尘脱俗，不苟言笑。
　　本想小师妹性子纯善，天然可欺，就昧着良心坑蒙拐骗。
　　报应不是没有，只是时候未到。
　　面对这个正在训斥她的江袭月，竹淮墨不住掩面。
　　若说七年前的江惜是天真烂漫的小师妹，那么现下的江惜就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的老油条。
　　偶尔还会反坑她一把。
　　这让竹离想起来，曾有个人指着她咒骂“顽固不灵，自作自受。”这倒还真应了这两句话。
　　“那什么，小师妹啊。”竹淮墨陪笑道。
　　江惜止住了话头，杵在原地看着她的师姐自导自演。
　　“师父她老人家呢，方才传音唤我到灵璧池一叙。”竹淮墨正色道。
　　“竹师姐我就暂时失陪了。”言罢，她拂袖而去。
　　这巫山四面环水，孤峰兀立,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人不能径至。无华涯内，形形色色的弟子来去匆匆，心照不宣。
　　面上有多潇洒，走的就有多仓促。
　　竹淮墨疾步而行了些许距离，这才急急停下。她本是为了避开江袭月，由此谎称江千雪差自己去灵璧池汇合。
　　但…
　　“千鸟宫，灵璧池。速来。”
　　竹淮墨：“……”
　　她以后不会打着师父的旗号忙里偷闲了，真的。
　　先不说门内弟子，任意一门外弟子都可以轻松画出的瞬身符，竹淮墨她不会画。
　　她不会画瞬身符。
　　因此，竹淮墨赶去千鸟宫，只能是徒步的。
　　这个哑巴亏吃是吃定了，不过也并非全然是赖事。冲着千鸟宫，她还是乐得跑一趟的。
　　千鸟飞绝，万径无踪。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不可乎骤得，遗响于悲风。
　　千鸟宫也由此而名。
　　用竹淮墨的话来说，千鸟宫是品这声闻酒的好地方。
　　思及此，她抬眸望去。
　　千鸟宫，同云晓。飞雪满空，闲日少。华堂深处，满满觥船掉。梅蕊含羞，绮罗香暖，东风破寒来。
　　竹淮墨整了整衣袍，罗衣飘摇,轻裾随风。她浅浅一踱，正欲开口报道。
　　“江芜，你已经没有胜过我的可能了。”
　　“你我何必如此为难…”
　　“无需多言，你只管把它给我。”
　　“沅芷，唯有此事我万万不能应你。”
　　“不应？”
　　风过，漫天红叶。
　　剑气袭人，凄凉肃杀。刀锋无情，剑鞘破开空气，迎面而来。
　　谁人乘长风破浪之势，飒沓流星，膝前横剑，意气素霓生。
　　锵——
　　石碎。
　　“最后一遍，融灵丹，在哪里？”
　　“……”
　　“好，很好。”那人显然是怒极了。
　　“我即刻便将这剑拔出，今日定要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甭管是江惜，还是无华涯，我一个都不放过——”
　　江千雪只手攥住池头，身子摇摇欲坠。剑身没入岩壁，裂痕蔓延，岌岌可危。
　　无论故人反目，万丈深渊，身前身后皆不过是命。
　　“谁要不放过我师妹啊。”
　　柳沅芷蹙眉。
　　来人面带嘲弄，背倚栏杆。她手把纸符，眼波微凝。
　　“你还真把救兵搬来了？”柳沅芷掀了掀眼皮。
　　人来是来了，来了以后心里也没什么底。
　　竹淮墨擅符不错，善使傀儡也不错，但她今儿还真什么都没有带，什么也使不出来。平日里懒散惯了，在谷中走动也就一把剑随身。虽说不怎么用的到，但对付平常的修行之人算得上绰绰有余。
　　可面前的却并非泛泛之辈，而是大日峰第七长老，冰境散人柳池兰，字沅芷。柳池兰一向专注剑道，潜心数十载，这才一朝成名，为天下所知。
　　先不说傀儡术用不成，就柳沅芷是个剑修而言，竹离就不想应战。
　　原因很简单，她压根不会用剑。
　　是的，不会。无华涯大弟子竹淮墨，不仅不会画瞬身符，更不会用剑。至于现在身上这把剑，还是她捡回来的，说来也话长。
　　“无华涯已经没人了么，来这送命的竟是她。”柳沅芷轻嗤道，“江芜，你当真冷心冷情。”
　　“你什么意思…”江千雪面露难堪。
　　柳沅芷不答，只是回身面向竹淮墨道：“前尘往事，她已悉数忘却。事到如今，你待如何？”
　　是啊，该怎么办呢。
　　自己宁愿踏上不归路也要守护的人，早就什么都忘记了，当年的那些执着和决意也变得滑稽得可笑。她的枷锁连身，业火焚心，也不过是那几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过去如何，将来又如何。她早就没有资格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受人驱使的怪物。
　　不是她自己。
　　说到底，没必要把陈年旧事掰扯得那么复杂，过去的就过去吧。
　　她是无华涯的竹淮墨，而柳池兰身后的人…
　　“江千雪，是我师父。”
　　和忘不忘记没有任何关系。
　　“我当然得好生护着。”竹离笑道。
　　既然走了这条路，就没有什么可怨的。
　　“不识好歹。”柳池兰冷哼一声，拔剑碎石，任由借着空隙脱离险境的江千雪跌坐在地。
　　“我也不想占小辈的便宜，”她冲着竹淮墨努嘴，“江芜就在这了，赢了我，我便放了她。”
　　“这可是前辈说的。”竹淮墨顿了顿。
　　柳池兰倒也不多废话，持剑而来。
　　自我感动了半天，结果还是要用剑…
　　愁啊。
　　……
　　岁月蹉跎。
　　六年了，巫山还是没怎么变样。也可能是六年的时间，什么都无法改变。
　　“竹离？！”
　　这声惊得那人一个战栗。竹淮墨对小丑鸟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小丑鸟默了默，决定不加理会。
　　好像不太妙。竹离觉得自己似乎玩脱了，抬脚就要走。刚转身没几步，却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按倒在了地上，杂草挌得人生疼。
　　江袭月靠的很近，两人鼻尖对鼻尖。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断断续续的洒在脸上。狭长的丹凤眼已经长开，清减的面庞如若凝脂，百褶裙堪堪席地。千丝万缕，隐约是烟罗香，泯灭的是过往。
　　手腕也被死死攥住，力道大得以至于骨骼有些错位了。
　　竹离双眸微张，几缕发丝擦过眼角，令人有些发痒。
　　“若你真是竹离，”江袭月贴着她的耳畔道，“我就杀了你。”
　　身下的人方才走了会神，现下面带惊恐道：“小江师妹啊，开个玩笑。”
　　“你叫我什么。”江惜撑起身来，直视着她。
　　“哎，这你就不清楚了吧。”竹离道，“我是你师尊的爹的女儿，白境迁。”
　　无华涯较之大日峰更为随意，能喊师父就不喊师尊，听着怪尬的。正因如此，竹淮墨才特地换了称呼。
　　对方话都搁这了，眼中彻骨的仇恨也不似作假。她若不改口，怕是要被捅个对穿，想想都不好受。
　　“没听过。”江惜道。
　　竹离：“……”
　　“啊哈哈，你当然没听过了。”她干笑道，“我一直都呆在白家，没怎么出过门。”
　　“哦。”
　　所以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虽然记不得六年前的事，生人勿近的性子倒没怎么变。
　　江惜盯了她半晌，完全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江小师妹啊，你能先放开我吗。”看这人愣了愣，随即又不疾不徐的站起来，摩搓着手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觉得眼熟是不是，”竹淮墨坐起上身，“几年前我们还见过一次呢。”
　　“几年前…”江袭月目光渐冷，“什么时候。”
　　竹淮墨觉得自己被审问了。
　　“就是几年前吧。”她故作犹疑，“具体的我也忘了。”
　　“不过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竹离道，“这样，现在我急着去京城。改天再请你喝酒，就当叙旧了。”
　　这话说完她就后悔了，江袭月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何况女孩子家家的，竹淮墨是之前喝习惯了，也想尝尝古代的酒是什么滋味。
　　“嗯。”江惜哼了一声。
　　这是答应了？江袭月转性了？
　　“不是要去京城吗。”
　　对面的人罗衣垂地,风髻露鬓，墨发随拂面，凭添几番烟火。
　　“那就快走吧。”
　　绿萝色的衣角映入眼帘，掀起一地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