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十六章 上（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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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半。
如果是橡木镇，此刻应该还是一片沉睡的静默，街边的路灯要么已经熄灭要么就是昏昏欲灭，就连商业街也失去了繁华的气息，除了全天营业的公会酒吧偶尔会有几个醉鬼进出，几乎整个小镇都看不到什么人。
但是对于冒险者们来说，辉光城的夜晚仿佛是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花式路灯永远明亮，街边的商铺各种华丽精美，夜晚的行人不止是举止狂浪的醉鬼还有衣冠楚楚的贵族和大商人……
想要过这样的生活。
想要留在这里。
想要成为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想要再也不被宝石肉球那种人当面肆意嘲笑。
想要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算计自己。
想要……
半精灵小姐歪着头看了一眼被伊维背在身上的奈吉尔，迅速收回视线。
她紧紧抿着嘴，握成拳的右手举起，慢慢打开，掌心除了湿冷的汗水，还有细小的擦伤，手掌边缘一片红。
虽然来自边远的小镇，虽然经常沉默，但是米兰妮心里多少能猜到，这个叫做伊维的黑发青年，还有那位硬贴上来随团的泰夫林罗莎琳德，他们关注的目标应该都是这个精灵少年。
能够让两位高阶冒险者用不同的方式途径来接近的人，就算他很年轻，就算他没有经验懵懵懂懂，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
她还在那边胡思乱想着，众人已经拦下了两辆轻型马车开始上车，卷毛大叔抻着脖子叫着：“米兰妮！快点上车了！”
半精灵小姐赶快跑了两步：“去哪里？神殿还是医馆？”
“刚才你在愣神想什么？大家商量的话都没有听到。”大胡子战士伸手拉了她一把，“我们要回第七区。”
“咦？不打算去找个牧师看看奈吉尔的情况了？”米兰妮转头去找坐另一辆车的精灵少年。
“嗯，伊维说应该没什么事，就是中了尸毒，多休息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反正好坏都是他在说。”卷毛大叔紧跟着上了车，耸耸肩膀，“他带着奈吉尔上另外那辆车了，还有那个泰夫林也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
车夫轻轻扬鞭，车轮缓慢转动，叮叮当当的马铃声响起。
“别管别人的事情，我们少搀和，才能保平安。”大胡子战士看他一眼，再次强调，“我刚才和伊维说过了，明天早上只要奈吉尔没事，大家就去公会确认任务，然后我们就离开辉光城去布林克，先把那个送信任务做了，顺便看看情况再决定下面怎么安排。”
克莱恩点点头，还不忘要怪声怪气地哼两句：“我可怜的小美人儿，从此沦落魔爪……哦培罗大神在上，请每天都将您温暖的光代替我的抚慰挥洒在他的身上……”
米兰妮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与精灵少年组团带来的好处很多，但是危险也很多，看不清具体状况的时候，还是尽量保全自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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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辆轻型马车上，罗莎琳德慵懒地伸着懒腰，手心里涌出黯淡的灰色气流，将马车内的三个人牢牢围住——空气扰动，这是一个可以保证他们的交谈不被某些人监听的小小把戏，辉光城里高手也是两只手数不过来的，而他们身上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秘密有很多。
做完这些，她半眯着漂亮的绿眸，向坐在旁边的伊维斜斜飞了个媚眼：“你还真能沉得住气，我刚才可是听到那三位私下商量好了，明天分了赃就走人呢。”
黑发青年将奈吉尔放在自己膝上，让他靠着自己，城内的道路是用大块的石料铺就，轻型马车的减震功能又非常差，还是会让乘客觉得有些颠簸。“无所谓，大家本来就是临时认识的组合，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自由。”
“说的那么简单……那接下来呢，你打算做什么？直接带着小家伙去迷雾镇？”泰夫林少女的声音每到这种时候就甜得令人发腻。
伊维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觉得没什么发热发汗的，就给他调整一个不太别扭的姿势靠在自己胸前，仿佛漫不经心一样的口气：“我打算做什么……其实我想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哎呀呀，小重光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泰夫林少女的笑容突然从少女般的可爱变成了带着几分魅惑，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人家哪有嘛~人家一直都是很老实的在看戏呀~”
“那你是想告诉我，今晚这些事情和你统统都没有关系了？”黑发青年的嘴角勾出意味难明的笑容。
罗莎琳德粉红色的小舌头快速从唇瓣上舔过，脸上的笑容也更魅了：“咦？你看出来了呀？小重光有进步哟~不是以前那个怎么都感觉不到魔法元素的小不点了呀~”
看到黑发青年抬眼扫过来，她吐了吐舌头：“好啦，今晚的事情其实真的不是我安排的，最多不过算是恰逢其会而已。这样说足够坦白了吧？”
伊维摇了摇头，语调平淡：“仅仅是恰逢其会？”
泰夫林少女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心虚的变化：“我是怂恿大家来交任务没错，可是那只笨蝙蝠盯着吉尔伯特这种早就发生了的事情可不是我安排的吧？这么算起来，顶多只能是小小的顺水推了一下舟而已。”
“是这样吗？”黑发青年的笑容越发让人捉摸不透，“恰逢其会，推波助澜，真是顺手的很。”
泰夫林少女扁了扁嘴，伸手抓过奈吉尔的左手抬起来，细长的中指上套着一只精美的银色戒指，刻着羽毛状花纹的戒身托着一块椭圆形彩虹月光石，相比起来，戴在无名指上那只灰扑扑的戒指就平凡难看多了。
“瞧见这个了没有？这可是命令风元素戒指，只要小家伙刚才能启动戒指，无论是用造风术还是凌空而行，他至少可以保证自己逃命，至于连锁闪电，就算打不着安德烈，最起码阻挡一下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吧？我早就看到他手上戴着这个，才不去管他的，我又怎么会想到他现在这么菜，被偷袭时候连魔法戒指都忘记要启动？”
她就着奈吉尔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动：“空有一身宝贝，结果事到临头了什么都用不上，小重光，再这么下去，小家伙就变成废柴了。经验和阅历，这两方面他都缺的很，无论是冒险还是施法，比起当年来实在是差的太远。”
伊维点了点头，他知道罗莎琳德的意思：“他缺乏实战经验，这部分只能通过模拟训练来补强了，还有，我知道你有办法，给他上各种恒定加强一下。”
“顺手附送几道魔力纹身，要不要？”
◇ ◇ ◇
奈吉尔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或者说，这种“不一样”本身也只不过是他自己模模糊糊的感觉。
天花板上贴着发黄的麻织物，那种日积月累的黄色构成没有规律的抽象图案；硬梆梆的木板床上铺着一点都不柔软的粗毡垫子，盖在身上的则是沉重却不保暖的被子，似乎还能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羊毛的味道。
他扭过头向外看去，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身下的床，床边的椅子，靠窗的书桌，靠墙的木柜……这些家具就像是贴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麻织物一样，给人的感觉虽然有些粗糙老旧，却还算得上是完好。
精灵少年转了转脖子，从床上坐起来时习惯性地伸手撑在床上用力，下一秒却发出唉唉痛叫。也正是这种痛感，才把他从刚才莫名的思绪中拉了出来，连带着想起了自己昨天的经历——进城，前去药剂店，遇袭。
定了定神，小家伙撩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套上床前摆放着的软底布鞋——这是他留宿在伊维家时对方准备的轻便布鞋，看到这个，他就知道送他回来的人是伊维。
既然还有闲心给自己摆上鞋子，那就是说明没再发生什么其他事了吧？
虽然有些心急，不过想想上次冒险时自己也被他先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而自己乱走还差点出了危险，奈吉尔多少也知道了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单独乱行动的好。
“唔，奈吉尔你醒了？”
房间的角落突然传来了并不熟悉的声音，精灵少年神经反射地望了过去，一人多长的成年大猫懒洋洋地侧趴在那里，大大的头颅放在搭在一起的前爪上，粗壮的尾巴有一搭无一搭地甩来甩去。
“青蓝？”
精灵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早在泰夫林少女进入团队的那天早上，大猫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影，黑发青年也没有说明它的去向，谁知在这里又出现了。
不管是边远小镇还是繁华城市，所有的旅店都有一个很让人无力的设计——木质的窗户在没有推开时，整个房间几乎是没有任何外界光线能够透入，黑漆漆的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好在精灵们自身就有昏暗视觉，在这种时候还不至于当睁眼瞎。
“青蓝，这是什么地方？”见到自己熟悉的生物让奈吉尔的心情放松下来，他好奇地问着问题，同时自己走到窗前推开了木窗，春日的阳光顿时带着欢快的暖意横冲直撞进来，打散了房间里的昏暗。清爽的风吹进了房间，同时吹进来的还有窗外隐隐约约的人声。“之前你突然就离开了，伊维也没有说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自己回森林生活了呢。”
大猫优雅地迈着步子走过来，毛茸茸的大头蹭了蹭他的身体算是打了招呼：“这里是玫瑰荆棘，一间旅馆。”
其实不必他说，远处葫芦形的高大白石城墙和巡逻兵士身上银色铠甲的反光已经告诉了奈吉尔答案——很显然，这里是辉光城。
“青蓝，其他的人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精灵少年抓了抓自己睡得有些乱的头发，探手从魔宠口袋里抓出了兰斯洛——昨晚在进入药剂店之前，奈吉尔顺手把猫咪放了进去，结果没想到就被关了一夜。
刚刚被抓出来的青蓝色.猫咪喵呜喵呜地叫着，撒娇一样蹭着他的裤腿，然后大惊小怪地喊着：“奈吉尔，你身上好脏！”
“小猫儿，别总是喵喵喵地撒娇，待会儿咱们再来玩。”突然伸出的大爪子将猫咪按住，青蓝不顾他的挣扎也不顾他的主人就在旁边，语气极其镇定地回答，“埃德加他们着急去确认任务，他们说身上的钱几乎全都用来收购紫锥菊做任务，没想到辉光城的物价这么贵，所以看到你没什么事，伊维就带着他们去公会了。”
“拿开你的爪子，该死的家伙，不就是比我长得高嘛！”
兰斯洛奋力挣扎着却没有任何效果，大猫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算是警告，然后继续做着交代：“伊维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结痂，最好穿轻便的衣服，尽量少活动，晚点他回来再给你换药。”
精灵少年点点头，他现在穿的衣服还是昨晚那一身，很多位置还有没有处理干净的泥土和血迹，肩头、手臂与膝盖处还有撕扯抓破的痕迹，露出里面纱布包扎的皮肤。他看了眼被压在大猫爪子下面呈乌龟状的兰斯洛，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明确问过伊维，不过从青蓝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火属性的魔法兽，而兰斯洛和青蓝多接触一下并没有坏处，魔法兽的很多经验是没有办法从人类那里得到的。
脱下破破烂烂的外套，奈吉尔的手指开始解衬衣的系带，早已撕裂的袖口顺着抬起的小臂滑下，露出雪白粉嫩的手臂。靠近左手手腕的位置仔细包着白色的纱布，但还是有些深色的痕迹从纱布的边缘模模糊糊地现了出来。
嗯？
精灵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那痕迹并不是什么伤口或是肿胀，而是非常圆滑的一个曲线……就像是刻意画出的痕迹，只不过不是在羊皮纸上而是在他的手臂上。
他用手扒了扒纱布，想看得更清楚些，可是纱布包得很紧密，除非拆掉否则也看不到更多的部分。奈吉尔看看自己的左手臂，想着晚点换药的时候也能看到，犹豫一下还是没有狠心拆开。
衣服都脱下去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还真是不少，除了隐隐作痛的肩头、侧腹部和膝盖，他的胸前、后腰和左手臂也被纱布包着，没有被纱布包裹的部位也带着成片的擦伤和肿胀。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身后，不过从身后肌肉传来的僵硬和微热感，精灵少年觉得自己整个人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糟糕。
他翻了翻自己的次元洞，找出新的丝绸衬衣长裤、套在外面的细羊毛长裤和白色的轻便长袍，一件件地穿在身上，还因为不得不抬手的关系很是呲牙咧嘴了一下。
◇ ◇ ◇
“你在听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咕噜噜的车轮转动声中夹杂着泰夫林少女的轻声低语，众人乘坐两辆轻便马车正在前往公会的路上。
“没什么。”黑发青年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猜猜……是小奈吉尔醒了？”罗莎琳德偏头笑了一下，她今天穿了一身装饰着蕾丝花边的紧身猎装，即使坐在这种公用交通马车上，纤细的腰肢依旧挺得直直，这一路上街道两边的行人都忍不住要盯着看上两眼。
“……一个好消息，泰姆莱斯到了。”伊维扫她一眼，眼神带着几丝还未退去的喜悦，“接下来你和他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给奈吉尔做各种加强，包括恒定法术和使用奇物药剂，还有对敌训练方面，尤其是最后这项，至少要让他有一点警觉意识。”
“时间有点短，不过如果泰姆莱斯肯加入进来，只做最基本的程度还是勉强够用。”罗莎琳德也没有在心里算了算，轻轻点头，“小重光，你真的想好了，现在就打算带他去王陵？”
“……”
没有得到回答的泰夫林少女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就算我们给他做多少属性加强，那也终究是外力，而不能被他灵活运用的力量，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去慢慢融合呢？”
黑发青年扬了扬眉，与所有人都不相同的乌黑色眼睛里非常快速地闪过一丝艳红流光：“时间律的扭曲会带来因果律的改变，时间线越长，可变性越大，我不想去赌以后。”
“似乎很有道理。不过……小重光，你觉得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足够’？”
“虽然是有‘以前’的记忆，不过目前来说，还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模糊回答，泰夫林少女眨眨眼睛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仔细看着伊维那副不太上心的平淡表情，突然噗嗤一笑，露出一个很娇媚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吧，小奈吉尔越早拿到那个东西，事情就越早能够解决。就算是为了我的自由，我也会好好‘帮助’你的，小重光，你也要学会给人家多一点点信任哟~”
去信任一头狡猾又性情反复无常的魅魔？不需要明说，黑发青年的眼神就很直接地表达出了这个含义。
其实，刚才伊维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如果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无论是美丝特拉妮蒂娅这头魅魔还是泰姆莱斯那头不着调的老家伙，他们都实在不是值得托付的好人选。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话，安静地看着前方和街道两侧繁华的景象，心里转着各自的念头。马车夫依依哦哦的叱喝声时不时响起，非常熟练地驾着马车在这座城市里东转西转。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十六章 上（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