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34、第十六章 下（修）

　　半精灵小姐在这只熊地精的肩胛上重重划了一下，刀锋入肉的沉闷钝声响起，听着敌人的惨叫声，她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满意自己的效率。虽然这家伙在自己接手之前已经被废掉了一只左手，但还是皮糙肉厚得很，虽然背后的伤看起来很可怕，不过仔细看起来，除了失血量大一点、样子惨一点之外，短剑的长度决定了无法深入内腑造成太大的伤害，除了慢慢磨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再划两刀也不一定能干掉对方。
　　不过，似乎某些人已经开始等得不耐烦了——
　　收回弯刀双手抱胸的黑发青年已经将自己身体的重心从右脚换到左脚，再从左脚换回右脚，最后忍不住对这几位的战斗能力摇摇头，啧啧有声：“慢，真慢。”
　　他身前的奈吉尔听到这个评语，丢了个白眼给他：“是啦，我们就是慢，你又不帮手就不要抱怨了好不好？”
　　伊维掏出一个包好的小纸袋，提着袋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石灰粉，要不要？一袋三银币，绝对成本价。”
　　“喂喂，我们是队友吧？你还好意思要钱？”奈吉尔伸手要去拿，结果黑发青年趁着自己个子高，将手臂一抬就让了过去。
　　“不对吧……好像之前一直有人说，你和‘半人类’不可能组队哦？”伊维捉狭地眨眨眼。
　　精灵噌的一下满脸涨红，吭吭哧哧地嘴硬回了一句：“我，我是说，我和你是队友，是我和你，和她没有关系！一点儿都没有！”
　　伊维捏了一下他的变得通红的耳朵，轻笑一句：“奈吉尔，听到你这么说，我可真高兴……不过，待会儿你可是要记得要给我三银币的成本哟~”
　　说完，不理他恼羞成怒地低叫，直接瞄准目标丢了出去。
　　“米兰妮，你让开！”
　　听到伊维突如其来的呼喊，半精灵小姐警惕地闪开两步，就见一个白色的纸袋在熊地精的脸上炸开，随后抱着头滚倒在地。
　　与昨天相似的一幕再度上演，只不过今天纸袋里面飞出的粉末变成了白色。伤上加伤的熊地精步上了他同胞的后尘，抱着一脑袋发白的毛发满地打滚，凄惨的嚎叫声让另一只熊地精手下更是软了三分。
　　米兰妮见敌人这样，更是抱持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念头，手下立刻又狠辣了三分，刀刀飙血不离要害，砍得熊地精哼哼唧唧，虽然还抱着脑袋在地上胡乱扭动着，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米兰妮的胜利也不过是三招五式的事情。

　　粗嘎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克莱恩用自己的小圆盾顶住了熊地精向埃德加的攻击，杀招被阻的熊地精同时爆发出嘶吼，他看到、听到那边同伴的惨状，战力立马又软了几分。
　　眼见半精灵小姐开始追杀地上那只差不多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家伙，两个大男人也爆发出小小的欢呼，大胡子战士快速绕到自己面前敌人的身体右侧后方，单手提剑上扬。
　　那熊地精也见过米兰妮刚才那套战术，以为这大胡子人类也会那一招，吓得左手木盾收回紧紧贴着胸腹要害，腰身扭转，右手钉头锤依照惯性向后挥去。
　　埃德加上身压低，单手反握剑柄，趁着敌人右手后挥的间隙，从左下向右上反撩上去。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使上力气，只能放弃之前大开大合的剑势。
　　克莱恩早就是与他一起配合惯了的，一见他踏步抢上前，立刻双手握锤，大力砸向熊地精左手的轻型木盾，令这家伙的盾牌顿了一下，没能立刻回到身前。
　　趁着这一顿，大胡子战士侧身向左两步，整个人抢入了熊地精的胸前，右肩猛然顶在对方的肋骨下沿，左膝曲起，直直撞上对方下腹。
　　熊地精嘶哑地叫了一声，疼痛难忍地弯下腰去，右手去势已尽的钉头锤也画出一道弧线拉了回来，借力回扫。被对方手臂圈在里面的埃德加仓促之间只能提剑竖起试图阻拦，只是钉头锤的重量速度太大，叮的一声，向后踉跄退去。
　　克莱恩喉间沉闷地哼了一下，右手的钉头锤直接横扫，锤头的刺球深深砸在熊地精的腰肋部位，薄薄的熟牛皮甲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保护作用，熊地精惨嘶一声，捂住腰肢弯下身去。

　　◇　　◇　　◇

　　这两只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熊地精不停嚎叫甚至惨叫着，大大影响了房间里只剩下个位数的小黄皮儿们的士气，加速了他们的灭亡速度，大猫青蓝追上去连扑带挠，又抓又咬，一通追杀不休的模样，就连被放出来的兰斯洛也恢复了标准体型，跟在青蓝后面狐假虎威了一把。
　　精灵少年担心地看了几眼兰斯洛那边的情况，不过眼看两只大猫轮流玩弄那些可怜虫们，根本没有什么危险，便叹口气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向米兰妮那边的战局走近两步，摸出一只箭矢塞进手中十字弓的箭槽，提起十字弓瞄准了倒在地上的断臂熊地精。
　　之前他一直在盯着地精们下手，偶尔看几眼那边的战局，也只能粗略地判断一下米兰妮的战况，再加上他们一直是在运动，所以也并没有看得很清楚，现在靠近了仔细一看，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个扑倒在地上、撅着屁股捂住脸的熊地精，整个后背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红红的肌肉还在不停地收缩抽搐，有的地方还露出里面白惨惨的骨头——精灵简直无法想象，平时看起来冷淡少言的红发半精灵手上拿起武器的时候，竟然会变得这么血腥暴力？柯瑞隆在上，这一定是那一半的人类血统给她带来的不良影响！
　　“奈吉尔，你在愣什么神！快点解决了他！”
　　关键时分还是米兰妮的声音提醒了他，奈吉尔几乎不假思索地直接扣动了手上的扳机，锐利的弩箭忽略了短暂的距离，直接从背心部位射了进去。
　　在疼痛的刺激作用下，熊地精的身体抽搐着，捂住脸的手掌放了下来，露出下面已经灼烂起泡的坑洼红肿面容，那双通红通红的眼珠子带着刻骨的仇恨瞪着他，还不停地往外流着泛红的眼泪，样子极其吓人。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奈吉尔猛然间被骇了一跳，他以为伊维这次拿出来的和上次一样，不过是一些味道辛辣刺激的辣椒粉，没想到却是这么可怕的结果。
　　“伊……伊维，你丢了什么？”
　　“一袋石灰粉而已，用来吸湿气的东西。”伊维耸耸肩，踏前两步拉住奈吉尔，而米兰妮则是将反曲刃收回大腿外侧的刀鞘，弯腰捡起之前争斗时丢在地上的短剑，趁着熊地精露出脖子这个机会，右手唰的一剑横推，干净利落地割破了熊地精咽喉的皮肉和气管。
　　那倒霉的家伙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发出咯咯的声音，硕大的身体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挣扎蜷缩着。
　　半精灵小姐手中双剑舞出雪亮的剑花，唰唰两刀再次在熊地精的后颈交叉划过，砍断了大半个头颅，仅剩下左右各一点皮肉相连，头颈砍断处汩汩地喷出猩红色的血液，很快就在尸体下面积出一小摊血泊。
　　米兰妮侧向闪开飞溅的血滴，手中双剑挥舞两下甩干血迹，转头看向另外一处战局：“队长，你们需要帮忙吗？”
　　“我们马上就好……你开始打扫战场吧。”卷毛大叔咋咋呼呼地喊叫着，他们现在完全占据上风，也的确不需要什么人手了。
　　半精灵小姐左右看了一下，和青蓝一起对所剩无几的地精展开最后的清理。
　　“你还好吧？”
　　伊维清润的声音传来，拉回了奈吉尔的注意力，“嗯，没事。”
　　“脸色不佳，还不适应这种情况？”黑发青年温和地拍拍他的肩头，“慢慢来……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
　　“……我知道。”奈吉尔用力甩了甩头，即使闻不到这房间里面弥漫的臭气和血腥味，但是视觉上的强烈刺激终究还是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精灵内心受到了一点震动。
　　感受到主人心绪低落的兰斯洛蹦蹦哒哒地跑回来，依恋地蹭蹭，心里说着：“奈吉尔，我们这场可是胜利了，敌人这么多，打得很不容易呢。”
　　“是呀，敌人很多……”这话好像让他想到了什么，却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奈吉尔拍了拍脑袋，皱紧了眉。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十字弓，又看了看伊维手里的弯刀，摇摇头放弃了，转而命令自己的隐形仆役回到自己身边。
　　目前的状况基本就是肉搏战，而且还是很快就会分出胜负的那种，反正他也不想再浪费魔法，自然是乖乖地蹲在后面做预备队的好，至于打扫战场、收拾箭矢什么的还好，那些切割地精头皮之类的举动，还是留给其他人去做吧。

　　◇　　◇　　◇

　　埃德加矮身一剑横拍在熊地精的小腿上，而克莱恩则是竖起手上的小臂盾，直接一盾撞上对方的侧肋，这家伙终于无力坚持，庞大的身体摔落地面，口中发出最后的绝望吼叫，“伟大的女神将降下无尽的冰雪，惩罚你们这群下贱的人类！”
　　“嘿！我们赢了！”卷毛大叔最后一锤子砸到熊地精脑袋上，确保他再没有呼吸，然后一脚踏在那颗硕大的脑袋上，摆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姿势，大声呼喝着。
　　更早几分钟，半精灵小姐已经杀死了其他的地精，虽然晚了一点儿，但是他们到底还是将这个房间里面所有的敌人全部被清理掉了。
　　“是啊……嘶——我们干掉全部的敌人了。”埃德加以剑拄地支撑着身体，呲牙咧嘴地说着，“我说我的牧师大人，你能不能赶快来给我上个治疗术——我的身体现在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克莱恩一边嘟囔着“你分明是妒忌我这个光辉伟大的人物”这类的话语，一边掏出那支他宝贝得不得了的“治疗轻伤”魔杖，开始处理队友身上的伤势。
　　其实这一场大战下来，除了伊维这个妖怪，连奈吉尔身上都带了一点零碎的伤口，米兰妮身上更是被敌人的鲜血喷得一身一脸都是鲜血淋漓。这群不讲究个人卫生的地精就连身体里面的血迹都是腥臭无比，作战时候神经紧张还好，但是这一放松下来，就令人难以忍受了。
　　半精灵小姐用右手臂的衣袖在脸上脖子上胡乱擦了几下，可是她这些血迹早就是新的旧的好几层，有些都已经干透，连带着头发都被黏黏糊糊的血迹粘住。
　　紧锁着眉头的米兰妮掏出水袋手帕擦了又擦，最后只能放弃，干脆提着短剑继续去做切割头皮、搜索战利品之类的工作了。

　　收拾掉最后这只熊地精之后，冒险者们终于得到了一次休整恢复的机会，想想大家进入这个房间以来的一波三折，众人都忍不住要长出一口气。为了避免再有突然出现的敌情，青蓝带着兰斯洛一起从扎拉比出现的通道提前进行下一步探查，不过很快的他们就返回队伍中，回报说是这个通道连通了另一个小一点的房间，但是里面空空荡荡，别说是地精，就连个鬼影也看不见。
　　虽然卷毛大叔似真似假地抱怨再也没有小黄皮儿让他显示一下自己“高超”的战斗技巧，但是非常明显地，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放松了许多。
　　克莱恩正蹲在埃德加身边，给大胡子战士血肉模糊的肩头简单清理，撒上药粉缠好绷带。刚才第二波敌人出现的时刻情况太紧张，为了尽快加入战斗，克莱恩只是用“治疗轻伤”为他做了快速恢复，但是事后的处理还是要做好。
　　刚才作战时候只顾着咬牙坚持，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冒险者们居然硬顶住了包括熊地精在内的二三十只敌人的围攻，甚至还在伊维这个“神秘高手”的策划下完全干掉了他们……呃，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的战斗力原来也是非常强悍的呢？
　　陷入自己被鲜花与金币包围中的卷毛大叔一脸YY地幻想着，不停地挤眉弄眼：“嘿，埃德加，你说我们回去交了任务，是不是就能拿到足够的经验升级、学习新的技能了？你数数地上这些尸体，数量不少了吧？我记得工会有规定，像我们这种以少打多的情况，是可以特例增加冒险等级的。”
　　“工会特例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做到？别忘了我们还没有完成任务呐，镇长那个老贪心鬼的货物还没有找到，而且，那两个被劫走的人质也没有半点鬼影。任务完成度现在可还没到一半，跟现在你干掉多少个黄皮臭虫可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更不要说什么工会特例了。”大胡子战士撇撇嘴，直接将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卷毛大叔一巴掌拍醒，“你少胡思乱想些东西，手里加快点速度，别在这种臭气哄哄的地方耽误时间！”
　　气哼哼的克莱恩故意加大了手下的力道，把说实话的埃德加疼得呲牙咧嘴，一脸狰狞。

　　没有和地精发生近距离直接接触的奈吉尔左右看了看，自然而然地走到米兰妮身边，掏出匕首开始收拾那些死去的地精尸体，一一切下他们的头皮和耳朵——按照冒险者工会公布的地精头皮九金币和熊地精头皮四十金币的任务奖励金，这一小堆臭气哄哄的头皮带回镇子上，差不多就有快三百金币的收入了。
　　“我发现冒险可真是赚钱，”奈吉尔一边下手切割，一边小小声地嘟囔着，“难怪大家都喜欢这种任务。”
　　精灵族的小家伙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和猫咪接下这类任务，一路“杀”到落日山脉的可能性了，如果节省一点的话，也许不仅仅是旅费，没准连给格拉斯恩洛米准备祭品的钱都能准备出来呢。
　　“你想得太简单了。”听力很好的半精灵小姐冷不防开口说话，给他泼来一大盆透心凉的冷水，“奈吉尔，你光想着收入，可是没有计算自己的投入吧？”
　　奈吉尔摸了摸鼻子，开始回忆自己花的钱，抄录卷轴的羊皮纸和魔法墨水，还有触媒材料、法术固化材料，再加上五金币一包的常用施法材料包，一根就要一银币的两匣子十字弓箭矢，两金币一根的照明杖，杂七杂八的皮袋、玻璃瓶，外加猫咪爱吃的特制小鱼肉猫粮……
　　算着算着，冷汗哗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而且，如果没有埃德加和克莱恩这两个近战职业在，只有你一个人，我敢打赌你见了地精小队都要绕路躲避的。”米兰妮继续毫不留情地刺激着对方，“你只是个低级法师而已，为了自身的安全，短时间内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团队混比较好。”
　　精灵少年皱皱鼻子撅起嘴，手里的小匕首下狠劲戳着地精们的脑袋出气，虽然米兰妮说得完全是真话，虽然他“暂时”同意和半精灵成为同舟共济的队友，但是……听到一个半精灵用这种教训式的口吻对自己说话，还是让他心里觉得非常不爽，最后只能哼哼两声，主动终止了对话，然后慢慢地挪到和米兰妮稍远一点的距离去切割头皮。
　　站在众人之外冷眼旁观的伊维吹了一声口哨，慢慢悠悠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逗他说话，没办法，奈吉尔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偶尔发点小脾气也不难理解吧。

　　◇　　◇　　◇

　　“队长，这次的战利品我都收拾好了。”没过多一会儿，米兰妮提着一大把血淋淋的地精头皮和耳朵走了过来，她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腥臭味道，那是刚才几只被她割喉斩首的地精喷溅出的血迹，虽然已经用水袋里的清水简单擦洗过了，但是衣服上面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一脸厌恶地暂时忍耐着。
　　“两种地精头皮，加大号钉头锤三把，轻质木盾一个，全部是普通品，而且还需要修理。至于地精身上的穿戴装备我准备全部放弃了，想来你们也不太可能忍受那种味道的——当然，如果你们觉得刷一刷去掉臭味还能卖掉，那还有一个磨损较轻的皮甲可以考虑扒下来。”米兰妮耸耸肩膀，一一说明着，“最后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钱，总计五十二金币七银币，都在这里。不过……”
　　似乎有点什么事情干扰了半精灵小姐的心情，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并不太好。
　　“唔，有人准备换装备吗？”埃德加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很干脆地做出了决定，“分一分钱，然后除了地精头皮，其他的部分就放弃吧，我们现在的行李并不算少，带着这些东西会拖慢我们的行进的。”
　　黑发青年眯起眼睛，带着一种不知其意的笑容说着：“队长，这么说，你还打算继续探索这个地精洞穴？”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又拼掉了这么多敌人，不走到最后，怎么也会心有不甘吧？”大胡子战士自嘲地笑了一声，习惯性地抬起手臂要做个手势，结果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疼得他咧了咧嘴，“我觉得我的鼻子现在已经完全丧失嗅觉了，所以下面应该不会再出现刚才那种糗事了吧？”
　　想起最开始冲进房间时埃德加居然被熏得差点晕过去，众人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但是米兰妮的笑容非常勉强。
　　“怎么了米兰妮，你哪里受伤了吗？还是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卷毛大叔抛接着分配给自己的金币，嬉皮笑脸地问了一句，“需要本大牧师给你上一个超级神术吗？”
　　“……”半精灵小姐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有点揪心的话，“队长，看样子……伊维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