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29、第十四章 上（修）

　　馒头树是一种长得不高大但是枝叶非常繁盛的树种，远远看去像是一根火柴头顶一块硕大的发面团，样子十分可爱，茂盛的枝叶相互交织着，盘错在一起，遮挡住大半天空。
　　十点多钟的阳光洒落下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不过冒险者们心中都明白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战斗将是非常艰苦，极端的危险就隐藏在那个黑洞洞的入口背后。
　　按照之前伊维曾经估计的食物中毒起效时间，吃下食物的地精们现在应该已经发作了有一段时间。冒险者们抓紧最后的休息时间，恢复一路走来的体力消耗，然后开始调整自己的装备。
　　“米兰妮，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大胡子战士有点担心地看着她，“待会儿进去的时候你不要走在最前面了，我来开路吧。”
　　“不，还是我在前面吧，探路这种工作，你和克莱恩都不行。”半精灵小姐耸耸肩膀，从背包里面抽出一支火把放在手边，“再说了，举火把只需要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是能用武器的。”
　　卷毛大叔“啧”了一声，嘟囔着抱怨：“死黄皮儿死臭虫，居然住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哪怕有那么一点光线什么的……队长，你说要是大家不打火把摸黑进洞，来场迅速而隐秘的剿灭攻击行动，怎么样？”
　　“不行！”这次埃德加和米兰妮一起提出了反对意见，半精灵小姐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在地上划来划去，简单明了地说出自己的理由：“精灵和人类都没有黑暗视觉，任何时候进入都是一样的，反正对于我们来说不点火把就是睁眼瞎子。可是对于地精们就不同了。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洞穴里面有多少地精，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地精都吃下了那些食物，如果我们摸黑进去，但是遇到超过能力外的敌人要怎么办？
　　“而且，地精们基本都是依靠抢劫过往路人以及猎捕周围中小动物为生，按理来说现在他们应该会有一部分巡逻队在外，如果我们进去之后，被返回来的地精队伍堵在里面又怎么办？”
　　“说来说去，其实我们争论的还是一个问题……地精的数量究竟有多少。”埃德加抓了抓下巴，另有深意地看着伊维。
　　“队长，这个事情我觉得你想的太多了。”卷毛大叔很难得的说出这句话，他看了看米兰妮在地上画的周边地形简图，当然也没有忘记给某人送去一个略带挑衅意味的眼神，“按照昨天的估计，这里面应该有六十至八十只各类地精，可是昨天我们杀伤杀死的就已经有三十多只，也就是说里面现在只剩下一半的敌人了，如果那个食物中毒计划真的有效果，也许他们现在都已经失去战斗力了，快进快战应该完全能够做到。”
　　“可是这样子太危险了，万一里面有没有吃东西的地精呢？毕竟那计划太依赖偶然情况了。”埃德加还是在摇头。他不是个喜欢玩兵行险招的队长，扎扎实实地做好准备再去打一架，才是他的习惯。
　　处于被争论焦点的黑发青年丝毫没有参与进来为自己辩解的念头，背靠着树干，身体的重心落在后面，扬起的脸上是穿过树叶落下的细碎阳光，眼睛却散漫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先注意到他不太对劲的人还是奈吉尔，精灵挪动身体靠过去，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精灵少年那双金琥珀色眼珠在阳光下近乎完美品质的高级宝石，皮肤白皙得近乎清透的东方瓷器一样。
　　似乎……时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伊维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一下他的脸颊，蹲坐一旁的青蓝冷不防大口一张，松松地咬住他伸出的手腕，黑发青年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打了个冷战，伸到一半的手紧握成拳收了回来。
　　大猫圆睁的竖瞳里写着充满警告意味的提醒，伊维安抚一样地拍了拍他的头，算是表达自己的歉意。青蓝这才松开口，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抱歉，我走神了。”
　　明显有些冷淡的话语，明显有些烦躁的情绪，伊维这种表现真的非常异常。精灵偏着头看他几眼，“真的没什么事情吗？”
　　“真的。”黑发青年用力甩了甩头，目光恢复平时的冷然明亮，转向埃德加那边询问着，“队长，准备好进洞了吗？”

　　◇　　◇　　◇

　　最后确定的行进方案，几乎是昨天食物计划的翻版——两只具有黑暗视觉的大猫已经站到了地洞入口处，他们将提前进入进行侦查，而第一个进洞的人则是精灵少年。戴着连帽斗篷的奈吉尔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掩盖在洞口的藤幕拨开了一个缝隙，趴伏在他肩头的兰斯洛用额头蹭蹭主人的脸颊，轻巧地跳下来，“你慢点进来啦，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一定要等着我说‘可以’的消息才能进来喵~”
　　青蓝安静地走过来，仰头撞了一下精灵的大腿，然后一低头再次咬住兰斯洛的后颈，将他放在自己身后。
　　“喵~~~”虽然看得出青蓝的想法是让他跟在身后，自己打头先进，但是再次被人像幼猫一样叼着后颈放来放去，还真的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兰斯洛示威性质地亮亮爪子，准备自己也恢复原身。
　　“好了，兰斯洛别闹，准备进去吧。”精灵少年弯下腰，一手各拍一边的大猫小猫，“你们两个要千万小心，注意安全，如果撞上敌人或者出现其他问题，赶快跑出来。”
　　青蓝闭着眼睛，从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半睁着眼睛非常不满地看着他，那表情似乎是在说：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实力吗？不过他还是蹭了蹭他的手臂，打头钻进了山藤后面黑咕隆咚的洞穴。
　　身后的卷毛大叔泛着酸意：“稀奇真稀奇，怎么某人的宠物反而和奈吉尔比较亲密……”

　　依照奈吉尔的嘱咐，青蓝和兰斯洛的主要任务就是查看路线，包括入口附近的地形、洞穴的结构、敌人出现的位置、周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陷阱机关或者其他会影响战斗的实物，所以两只猫科动物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检查的也很仔细。
　　青蓝一马当先钻进了洞口，兰斯洛落后个五六呎也钻了进去，洞口的垂落蔓藤遮挡住外面射入的光线，猫咪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在兰斯洛心里明白这是光线变化的结果，虽然有点紧张，但是他马上停下脚步，闭着眼睛努力适应洞里面的光线。随后，他感觉到青蓝叼着他的后颈将他放在靠近洞壁的位置。
　　“喵！喵喵喵！”既然同为猫科动物，自然这种抗议行为还是使用猫的语言，呃，作为作者，我可以为大家翻译一下下兰斯洛所说的话：“不要总是咬我那里！我已经成年了！”
　　“身体成熟了，心态还嫩得很，心理幼猫。”青蓝呲牙一乐，露出大型猫科动物雪亮的长犬齿。
　　“喵呜！你才是心理幼猫！”兰斯洛张牙舞爪的作势，其实他已经私下比较过了，自己就算恢复原形，也比青蓝体型小了一号，动物世界里身形大的往往更占优势，既然原形比不过对方，那还不如保持着小巧的猫形活动来得方便。
　　“少抱怨了，小幼猫，快点开始干活吧。”青蓝的粗尾巴甩了甩，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兰斯洛磨了磨牙齿，也跟了上来，一边东看西看，一边提问：“喵呜？你也会说人类的通用语？那你在外面怎么不说话？”在这一点上，兰斯洛和他的主人非常像……很容易就被其他的问题引开了注意力焦点。
　　青蓝非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老子出生就会说，但是你是猫，是猫你知不知道？有事没事多嘴多舌学人说什么话？”
　　兰斯洛终于没有忍住，尖叫一声亮出爪子扑了上去，然后被青蓝一巴掌拍在地上……

　　身处洞口的奈吉尔闭着眼睛，借助与魔宠之间的联系，去感受兰斯洛进入洞穴之后的一举一动。虽然法师无法通过魔宠的眼睛去看东西，不过却可以互相分享思想和感受，所以兰斯洛对洞穴环境的任何感受，对奈吉尔来说都相当于自己在进行观察，只是这种分享感受的能力还是受到距离的限制，相距最大超不过一哩。
　　发现大猫小猫的举动有点不务正业，精灵在心中低骂了两句，催促他们开始进行探查。兰斯洛舔舔爪子，嘟囔几句“因为你我都挨骂了”，然后老老实实地顺着洞壁检查起来。
　　青蓝扯动面部肌肉，两腮的胡子抖动两下，自己从一侧洞壁向另外一侧走过去，借助自己的步长来估算数据。
　　成年猫科动物步距大约是两呎半到三呎，青蓝足足走了三步多，才到达对面的洞壁，想想这里的使用者，估计也只有像熊地精这样身材壮硕的种族居住这一个原因，才能让小黄皮儿们建起如此宽阔的山洞。大猫用前爪在地面上抓绕几下，再俯下身子仔细嗅嗅，起身轻盈地向里面更深处走去。兰斯洛本来就是跟着主人出来的白丁猫，他哪里知道怎么检查，看着对方这样熟练的动作立刻紧跟了上去。
　　青蓝在山洞里行走的方式完全体现出猫科动物优雅的步态，而且他的路线也很有讲究，几乎都是之字形的三十度斜线，每走一个转折，都要停下来仔细抓抓地面，再来回嗅嗅气味，还时不时地原地人立而起，伸爪向空中打打王八拳。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兰斯洛看了几次之后忍不住开始询问。
　　“傻猫，学着点吧——走斜线是为了尽量多检查脚下的路有没有异样，闻气味一个是来判断山洞的泥土新鲜程度和湿润程度，再来就是可以判断一下经过的人，至于半空中，你怎么知道地精们不会在高处做点什么手脚？而且很多黑暗山洞的洞顶经常会有些蝙蝠夜鸟之类的动物，如果没有提前确认就冒冒失失地走进来，人的声音、火把的光线和烟火都会惊动它们，弄不好会把自己吓一跳，还会提前暴露自己的行踪。”青蓝摆出一副“我很厉害知道很多快来请教我”的架势，倚老卖老地教训着兰斯洛。
　　“喵……哪有那么夸张的？地精们不是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吗？”猫咪不服气地哼哼着，脚下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就赶到了走之字形路线的青蓝前面。
　　“小心点！”青蓝丢过来一句提醒，兰斯洛正扭回头想回两句嘴的时候，右前爪下突然传来绵软的感觉，同时一个小小的断裂声音响起。
　　“喵！”猫咪尖叫一声，来不及多想，全身发力猛地向上跳开，青蓝也小跑过来从半空直接咬住他，轻巧地跃出七八呎距离，落在地上。
　　刚才他踩过的地面正中突然露开一处差不多六七呎深的大坑，薄薄的麻布带着无数尘土泥块噗啦噗啦地掉了下去，一张黑色的大网带着呼呼的风声从刚才那位置的上方落下。
　　青蓝将吓得浑身毛发炸起的猫咪放在地上，伸出舌头安慰地开始为他舔毛，嘴巴里还是刻薄得很：“小傻猫，这就是不听话的结果。”
　　兰斯洛抖了一下慢慢恢复，探头探脑地蹭到大坑边上往下看，这土坑的底部还竖着几根磨尖的木棒木刺，坑口搭着一张麻布和小细藤编成的活扣网，再盖上一层泥土，不注意的人一脚踩在上面就会被越挣越紧的活扣网系住脚踝落进坑里，被坑底尖木棒刺伤甚至直接刺死，侥幸没事的人也会被从上落下的大网套住，不得逃脱。
　　“这群地精的心可真狠！”看清楚坑里具体情况的猫咪喘了两口大气，很是侥幸了一把。这山洞里黑咕隆咚的没有光线，如果不是自己只是踩到边缘，猫的形态体重比较轻，再加上青蓝从空中把自己叼走，估计就会直接掉下去了吧？

　　半精灵小姐知道奈吉尔不喜欢自己，便站在靠后的位置，观察他的表情变化，看到他露出忧虑的表情，米兰妮拽了一下埃德加的袖子，朝他那边努了努嘴。
　　大胡子战士先是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伊维一眼，嘴里咂摸一声，走过去拍了拍精灵少年的肩膀：“奈吉尔，里面情况怎么样？”
　　精灵抬眼看了看他，简单说了一下：“洞口宽度差不多有青蓝两个体长，高度至少一人半高，大约可以让两三个人并行前进，地上的泥土坑洼不平，除了道路中央的部分比较厚实，两边靠近洞壁的位置还有松散的浮土，似乎整个山洞的使用时间还不算长。”
　　“地精们会挖掘这么大规模的洞穴？”埃德加提出疑问，地精、熊地精和大地精这三种黄皮肤地精都不是擅长建筑的种族，如果换成以机械技能闻名的绿皮肤地精，反倒是还有这种可能性。
　　精灵皱紧眉头：“刚才青蓝他们差一点就掉进陷阱里面了。”他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刚才青蓝和兰斯洛遇到的那个木刺土坑，然后补充了一句话，“我不太懂建筑，不过地精们居然会在自己的洞穴里面设置这种东西……队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又是陷阱？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卷毛大叔噌地蹿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听到有麻烦了？”
　　的确非常奇怪，从没听说过这种猪脑袋的贪吃小怪还有将自己的住处建造成这么有防护力的消息……埃德加拧着眉头，追问着：“还有其他消息吗？”
　　“暂时没有了，”奈吉尔摇摇头，“兰斯洛说，进去的路并不太长，直线行进的尽头是一扇铁门，但是比较麻烦的是这条路大概不到一半的位置，差不多四五十呎吧，就是他们刚才遇到的那个土坑陷阱，而且再往前的左侧洞壁有个房间，里面有声音还有火光传出来，但是这房间没有门，他们会在房间门口等着我们，同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探查一下房间内部。”
　　“四五十呎？”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让所有人都开始犹豫——火把的照明范围最大不过四十呎，如果举着火把进洞，那简直就是在告诉地精们敌人来了，如果不打火把，那他们自己就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地精会安置一个陷阱坑，谁知道会不会再安排别的？
　　埃德加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辛苦了，然后目光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伊维和米兰妮，准备听听他们的意见。
　　黑发青年发现埃德加的目光，沉吟一下才开口：“我说不准，但是至少可以换另一个角度去想，我们很快就可以直接接触到敌人……尽快判断出那些食物究竟有多大效果，如果真的没有起到作用，至少距离洞口的距离很近，我们可以尽快逃出来。”
　　冒险者们互相对视，看来只有直接进入才是唯一的办法。
　　半精灵小姐则是开始整理自己腰带上左右交叉的短剑、胯间的反曲刃和大腿上匕首的出鞘位置，抿着嘴唇低声说：“队长，进去吧，三十分钟已经到了。”
　　“好吧，我们暂且认为目前的情势对我们有利，那就没必要再犹豫了。”最后还是埃德加拿出了队长的决断力，立刻拍板做出决定，“我在第一位，第二位是米兰妮，奈吉尔和伊维在中间，克莱恩收尾垫后。点起火把，注意脚下，一律贴近左侧洞壁行动，大家进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