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26、第十三章 上（修）

　　克莱恩压低身体，竖起左臂的臂盾，架住一个冲上前的地精敲下的木棒，用力一推，将力量不足的小黄皮儿推地仰面倒下，踏前一步，右手钉头锤呼地抡下，一锤子砸得小黄皮儿脑浆迸裂。
　　他喘着粗气，眼睛盯住身前的地精们，嘴里大声吼叫着：“还剩七个！小黄皮儿们，有胆子就继续上来，看我送你们都去见你们的地精神！”
　　他的身后是半跪开弓的半精灵小姐，原本就有伤在身米兰妮肩头的伤口因为连续用力而迸裂开来，染得肩头绷带衣衫一片血色。她紧紧咬住下唇，强行压制着自己的痛苦，配合身前的卷毛大叔，紧紧牵制着这群地精们不要跑到其他三个人那边去捣乱。
　　不远处的大胡子战士和单片耳朵的熊地精扎拉比一刀一锤地对砍着，整体情况并不乐观。与他缠战不休的扎拉比低低地咆哮出不知其意的语句，一锤紧过一锤地砸落，试图将埃德加直接砸飞，而埃德加的两只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不停颤抖着，握紧刀柄的手臂青筋暴起，勉力支撑这个将败之局。
　　精灵少年这边的战斗可能是所有人中最没有危险的部分，他在战斗最开始就放出了一个“七彩喷射”法术，毫无意外地放倒了五只地精，现在正带着兰斯洛趁乱下手，给昏倒没反应的地精脖子上切两刀，免得法术效果结束之后他们再爬起来。
　　而他切断第四只地精的脖子后，剩下那只黄皮儿似乎已经要摆脱法术效果，身体抖动起来。兰斯洛噌地扑过去，将他再次压倒，奈吉尔快步跑过去，他手里用的还是刚才米兰妮送给他的匕首，第一刀刺骗了，只戳进地精的肩头。
　　“奈吉尔，你看准了再扎喵~”兰斯洛呸呸吐了一口，双爪用力按住地精不断挣扎的肩头，“这家伙臭死了，你赶快动手干掉这家伙！”
　　“知道了知道了！”精灵少年用力拔出匕首，带出的地精血沾到了自己的外套上，“恶心死了，这件衣服待会儿就丢掉。”
　　嘴里抱怨着，奈吉尔重新将匕首刺出，这次终于割破了地精咽喉的皮肉和气管。猫咪敏捷地跳到一边，看这倒霉的家伙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在草地上挣扎蜷缩着。猩红色的血液从喉咙伤口处汩汩地流下，很快就在尸体下面积出一小摊血泊。
　　“搞定！兰斯洛，我们去给其他人帮忙吧。”精灵少年甩甩匕首上的血滴，同时端起十字弓装填箭矢，视线则转到伊维和熊地精萨克修的战斗上，准备随时提供协助。
　　水波云纹的锋锐弯刀在黑发青年手中，仿佛自己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轻灵跃动，自由随心。伊维的战斗风格和米兰妮有点接近，同样是走敏捷速度路线，但是男性的力量与女性相比自然是更加强力，眼光也刁钻，明显是属于刀刀见血、剑出险招的风格。
　　熊地精的武器同样是一柄带着刺球的大号钉头锤，仗着自己身高体壮皮毛厚实，一顿粗放地横抡竖扫，意图将面前的敌人直接砸翻；伊维则是悠闲自在地穿行在萨克修的挥扫中，时不时扫一眼其他人的战局，计算全局的撤退时间。

　　正在几个人和地精们苦苦对峙的时刻，卢克卢拉这边的五只地精抓住时机，呀呀叫唤着从树林中钻出冲进了战场，这个突发情况顿时让正对树林方向的米兰妮和克莱恩心里一惊，半精灵小姐更是顾不得自己的肩伤，加快了手里开弓的速度，嘴里大声喊着：“队长！不能再等了！大家准备撤退！”
　　话音未落，一只白羽箭离弦而出，射穿了克莱恩身前一只地精的肩胛骨，让他发出持续不断的惨叫声。
　　“伊维你这个大话鬼！”卷毛大叔也在心里暗自嘀咕，伊维不是派出那只豹子去，怎么居然没把这几个隐藏的地精找出来？
　　扎拉比一锤抽下，咧着大嘴狂笑：“人类！我要把你们统统变成肉！”然后转过身对那五只新加入战局的地精们下达指令，“你们五个，快点过来配合我，干掉这个人类！”
　　就在他那一转身的功夫，一道浅灰色的光线擦着他的身体射偏了——几步远处，精灵少年身前的光芒还没有完全散尽。这次失败的攻击立刻激怒了扎拉比，他呜呜低吼着：“精灵！我要把你的身体挂起来，喝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你们五个，快去干掉他！”
　　卢克卢拉五人早已经抱定抢一票就走的主意，再加上两位熊地精大人都与人缠战脱身不得，更是对这个命令充耳不闻，自己嗷嗷叫唤着，就冲向那些散落地面的食物，一边往衣服里塞，一边往嘴里塞，这种举动更是让扎拉比气得暴跳如雷。
　　听到米兰妮喊出的“撤退”话语，和黑发青年对战的熊地精萨克修也开始嚎叫起来，相比起他的同伴那边占尽优势，他这边的战局明显没有任何进展，这对于一向崇拜武力的熊地精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伊维也看到了精灵少年刚才的失手，扬扬眉轻笑出声：“奈吉尔，你去帮埃德加脱身……我这边马上就好。”这话再次刺激到萨克修，熊地精一对眼睛立刻变红了，兜头就是一锤子砸下。
　　黑发青年嘿嘿一笑，右脚横跨一步，上半身后仰，让过对方第一次攻击，左手弯刀反握，顺势在他的胸腹间拉出一道直到侧肋的长长伤口；左脚跟上点地侧转，右脚斜跨直接转到他的背后，扭回的上身带着右手弯刀从右肩到左腰又是一刀划下；左脚退后带着身体横向一跳，闪开吃痛的敌人回锤后扫的一击，右脚踏进一步侧肩撞入他空门大开的胸口，左手刀背横格，抬高的右手正握刀刃横拉。
　　几乎就是这样三转两转、一进一退的功夫，他手上两把弯刀已经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割喉。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萨克修刚刚挥了两锤子，就觉得自己脖子一凉，随后腥气十足的血液喷洒在自己前胸。
　　被切断气管的熊地精喉头咯咯咯响了几下，手中武器落下，双手捂住脖子，咕咚一声摔倒在地，身体抽搐起来。

　　萨克修的死亡让整个战场都停顿了，尤其是和克莱恩对战的普通地精们，一个个都惊慌失措呀呀乱叫起来。对于他们来说，熊地精在武力方面是强大得不可能失败的，可是刚才，一个人类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杀掉了自己的上司，这种过度的刺激让小黄皮儿们混乱地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半精灵小姐当机立断，将手中白羽箭瞄准的目标从前方的地精转移到了大胡子战士对战的熊地精身上，自己则起身抓起身边的背包缓步后退，大声喊着：“撤退！撤退！”
　　奈吉尔抽出一张油腻术卷轴，开始念咒语打手势，准备上在熊地精身上来减慢对方的追击速度，争取降低这只熊地精对大家撤退行动的影响。
　　在米兰妮那只骚扰性质的白羽箭干扰下，熊地精被突然出现在脚下的油膜弄得手忙脚乱，险些滑倒。这时伊维已经跑到埃德加处的战场，在跳动的火焰下，右手弯刀划出闪亮的弧线，借势打力一招就逼退了交战双方，冷笑着双刀横在身前：“队长，你带着大家后退！”
　　扎拉比似乎是为自己刚才的后退感到有点羞耻，他用钉头锤敲打着自己的臂盾，吼吼怒喝，试图指挥自己的手下将冒险者们包围起来，阻拦他们撤离的脚步。
　　可是没有一只地精听他的话——跟随他来的地精只剩下八只还活着，一个个都无头苍蝇一样惊恐混乱，而刚才冲出来的五个家伙则是没头没脑地只顾着偷吃东西，卢克卢拉那家伙还试图要抬走那头烤山猪。
　　克莱恩迅速拔出那两支火把，丢给大胡子战士一支，自己毫不犹豫地转身后退，而伊维双刀一横，护着奈吉尔和兰斯洛一起后退，在萨克修身死、扎拉比移动不便的情况下，冒险者们逃命一样地迅速离开。
　　“给我追上去！一个也不准放走！”熊地精狠狠地用锤子指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狰狞着表情对地精们下达命令，可是看着正在争抢满地散落食物的五只地精，本来听从他指挥的其他地精也扑了上去，互相抢夺起来，没有人再注意扎拉比刚才说了些什么，过度惊吓与食欲联合起来支配了整个场面。

　　◇　　◇　　◇

　　看到人类远去的背影和满地混乱抢食的地精，扎拉比暴跳如雷，险些再次被脚下的油膜滑倒。可惜这法术的持续时间只有短短六秒，刚才还滑溜无比的油膜眨眼间消失地毫无痕迹，摆脱了滑倒危机的熊地精甩动着自己的大号钉头锤，发出一阵长长的咆哮：“嗷~~~~~~嗷~~~~~~~”
　　卢克卢拉身体不自觉地哆嗦起来，他丢下手中紧抓的猪腿，转身就要往馒头林方向逃跑，其他四只地精早就吓软了腿，抱着满怀的食物委顿在地。
　　恼羞成怒的熊地精愤怒地咆哮，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钉头锤，直接就从后面追上去，将这个居然胆敢在他面前逃跑的地精横扫出去——可怜的卢克卢拉后背上再一次挨了重重一击，身体还在空中翻滚，口鼻中喷出的鲜血就喷洒一地，落地之后还溜溜地滚了几圈。
　　扎拉比仍不满意，拎着锤子走到被击飞的卢克卢拉身边，大手抓起他的头发揪起来，半拽半拉地拖到那口装盛肉汤的大锅身边，掰开他的嘴巴，用木勺舀起滚烫的肉汤就往里面硬灌。
　　卢克卢拉嚎叫着，脸上喉咙里全部被烫得受不了，整个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抽搐，可是扎拉比根本不管他的反应，只是掰开他的嘴，一勺接一勺地灌进去再灌进去。听到他的惨叫，其他四只地精哆嗦地更厉害了。
　　可怜的地精两只手紧紧巴住他强健的手臂，用力抓扯着，试图从他手上逃开，而扎拉比冷笑着手上一使劲，硬生生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赫鲁吉克大神曾经教导我，凡是争夺出现在我眼前食物的，统统都是该死的敌人！”熊地精毫不在意地呲出参差不齐的黄色牙齿，阴狠地威胁着其他的黄皮儿们。
　　这下子，不仅是那四只地精，就连一直跟着他的八个地精也哆哆嗦嗦地拼命点头。
　　卢克卢拉的嚎叫声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细细地哼叫，扎拉比把他丢在地上，用力地一脚接一脚踹在他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卢克卢拉费力地咳嗽着，红色的液体从他的鼻子嘴巴里不断涌出。
　　巨大的靴底重重落了下来，然后身体传来新的疼痛感……这是卢克卢拉已经涣散的瞳孔中所看到的最后的场景。他突然想了起来，自己还没有吃到烤山猪的肉，胃袋还没有针扎一样的疼痛，刚才只顾着抢食物塞进怀里，还没有吃饱……然后仿佛幻听一样，卢克卢拉听到了“嘭”的一声，头上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一些带着腥味的热乎乎的液体飞到了他的嘴里。
　　喃喃念动着弟弟卢克库拉的名字，卢克卢拉最后一次发出“我要吃肉”的声音，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天空，扭曲着身体停止了呼吸。
　　扎拉比再踹了几脚，看他没了反应，就丢下他提着钉头锤，走到另外一只刚才抢食的地精身前，一脚将他踹翻，干净利落地砸下一锤子，直接砸碎了这可怜虫的脑袋，“赫鲁吉克大神还曾经教导我，凡是该死的，就统统让他们死透，然后丢进锅里当成肉！”
　　还活着的三个家伙，连同刚才和冒险者战斗之后剩下的八个伤员，看到这一幕之后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扎拉比手中的钉头锤在空气中挥动两下，发出呼呼的风声，皱起眉大喝：“叫什么叫，都给我闭嘴！”
　　尖叫声戛然而止。
　　熊地精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指着地精：“你，还有你们几个，去，给我抬起锅子；你们两个，去抬着烤山猪，你们去抱上地上那盆子菜；最后那两个，去把那些人类丢下的其他食物全都带上，还有把那两个敢抢食物的家伙也给我拖着，哼哼，准备回洞！”

　　◇　　◇　　◇

　　距离刚才战斗的位置大约三四百呎之外，疲累不堪的冒险者们或蹲或坐，正在调整刚才耗费的体力。奈吉尔也将兰斯洛放了出去，让他返回监控地精们的动向。
　　“怎么样了？那些家伙有什么反应？”卷毛大叔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摊平在地上，两只手在空中紧张地一直挥来挥去，“他们有没有追上来啊？奈吉尔，他们到底有什么动静啊？”
　　精灵少年还没有说什么，埃德加已经有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克莱恩，你老实待一会儿行不行？把手放下来，挥得我的头都晕了。”
　　“我……哎呀，我那不是着急吗。”卷毛大叔噌地坐起身，抓抓头发，还想再追着精灵少年问几句，结果被一旁的半精灵小姐直接拍了一下，扁了扁嘴不说什么。
　　始终和猫咪保持着情感链接的奈吉尔比了个手势，开口简单说着：“营地那边情况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地精们刚才发生了内讧……真好，那只熊地精解决了两个黄皮儿，现在正在训话，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带着那些食物回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精灵少年开口说话的前几秒钟，自从退下来之后一直闭目养神的伊维突然睁开了眼睛，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一闪即逝的微笑。
　　“哦……真是糟蹋东西……”奈吉尔用一种有些气愤有些鄙夷的口气，继续描述通过一直藏身在树林中的兰斯洛所得到的第一手现场资料，“那些该死的地精，居然把死掉的尸体也放进了我们精心煮好的肉汤里面！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个不尊重劳动果实的家伙们，应该统统送进恶魔深渊里面去！”
　　众人大囧……虽然可以猜到这是精灵本性中见不得别人糟蹋好东西的一面，但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先不说那些食物一是肯定没有精致外表，二来依着这么简陋的烹饪手段又加入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见得会有多么好的口味，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做出来给地精们吃的吧？
　　伊维摇摇头，叹笑着说：“你是觉得自己第一次动手做的东西就这样被地精们浪费了，很可惜是吧？要是真的有兴趣，下次我准备好食材，你自己做着玩。”
　　“可是你做的食物比较好吃，为什么我还要自己动手？”精灵的诚实本质让他说出了这句有点过于直白的回答，汗……奈吉尔还是个不太明白人情世故的小孩子啊~
　　“乖孩子，等回到镇子里面，我再给你做好吃的。”看得出来，奈吉尔的回答让伊维非常高兴，还伸出手像摸小孩子（其实是宠物吧？）一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奈吉尔则是回了一个笑容（其实是看在美食的面子上吧？），粉红色泡泡再次出现。
　　不过有人对他们两个这样旁若无人的一搭一唱还是很有意见的。
　　“咳，咳！”卷毛大叔用力咳嗽着，打断奈吉尔和伊维的对话，抽出一支小小的魔杖握在手上：“现在黄皮儿们走了，大家有没有谁要治疗一下的？而且我可是先说好了，我需要休息时间，否则我没办法准备神术。”
　　“我也需要八小时休息。”精灵点点头，给克莱恩的意见投上了一票赞成。
　　埃德加看了看肩头带着血渍的半精灵小姐，皱了皱眉，想了一下开口提问：“伊维，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击比较合适？”
　　不知是计划进行得不错，还是刚才奈吉尔的话语让他心情非常好，黑发青年脸上少见地带着并非职业性的笑容，声音也放软了许多：“我建议大家就地休息，到明天再开始行动。那些食物没有那么快见效，我们需要再等待至少六到八个小时甚至更久才是最佳出击时间。想必到时候大部分吃过食物的地精都已经开始发做，出现肠胃抽搐、反复呕吐、视力模糊等等症状。”
　　“啊~~~~~~”卷毛大叔听到这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手脚上下左右胡乱挥动，“那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过几个小时还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痕迹啊？”
　　“不会找不到痕迹的，”奈吉尔清淡的声音接了一句：“我已经让兰斯洛跟上去了，虽然我和他之间的即使联系只在一哩距离内有效，不过跟踪这种事情我想兰斯洛自己行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我比较担心的是其他问题，除了我和半……米兰妮在树林中运动没有什么影响之外，作为人类的你们都会受到地形影响而速度减慢，你们自己要想办法克服。”
　　“不仅如此……”黑发青年直接插口进来打断他的话，目光带着几分玩味，“队长，我提议大家休息，也有另外一个理由——你们，现在真的确定要跟上去吗？洞穴里面可是绝对不止刚才看到的这些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