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11、第五章 下（修）

　　他忍住额头跳起的青筋，努力用眼神示意自从坐下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精灵少年，继续追问：“还有其他的比如吗？”
　　“其他的比如也有啊，”某人奸笑着亮出了狐狸的本质，“但是你准备用什么条件请我这个自然学者出面应敌呢？”
　　这么说，对方打算做雇佣兵？埃德加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先问一下精灵的意见，毕竟米兰妮才是团队的正式队员，他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团队中出现什么不和谐的因素。“不知道这位精灵法师的意见是……？”
　　“我？”奈吉尔被突然跳到自己身上的话题顿了一下，看了伊维，看看埃德加，又看看米兰妮，最后气哼哼地鼓着腮帮子，没有回答。
　　伊维也侧过头看着他，看着奈吉尔这么孩子气的动作，细长的眼睛弯了一下，闪过一丝笑意。他知道这只不过是精灵一时还转不过“纯血精灵”和“半人类”之间的别扭，而且昨天说得那么坚决，可能也会觉得今天就这么随随便便答应了会很伤自尊心。不过他肯跟着自己来到这里，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强烈的反对意见。
　　说来说去，奈吉尔到底还是个孩子，现在这么做只是在闹别扭。灰精灵中出现一个与人类通婚的子嗣，除非是强迫，否则简直就像一个恶魔从此放弃诱骗世人一样的不可能实现，所以别看他说得那么坚决，小家伙只不过是个听了一百年念经却没见过和尚的小呆……想到这个怪异的比喻，伊维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起来。
　　等了半天，奈吉尔终于撅着嘴，说出他走进这屋子里的第一句话：“……我没意见。”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大胡子耸耸肩，用眼神询问着坐在一旁的米兰妮。
　　半精灵小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意见，至于另外那个卷毛大叔……呃，基本上问了也是白问。
　　埃德加伸出自己的手：“伊维里奥斯先生，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来讨论一下这个‘比如’的问题了，当然，冒险活动总是带有威胁性的，希望您能够多多帮助。”
　　黑发青年的回应是握住他伸来的手：“埃德加队长，你可以叫我伊维，在这方面您大可以放心，我的信用向来都不错。”
　　精灵少年则是抿抿嘴唇，也伸出了自己的手：“银叶家族，奈吉尔•利亚顿。”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伊维和埃德加之间你来我往、半遮半掩的谈判方式，奈吉尔抱着怀里和他一样有听没有懂的猫咪，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超级小白，金色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瞪得像闪亮亮的玻璃珠子。
　　“哎，兰斯洛，我怎么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
　　“喵~我也没有听懂啊，奈吉尔，你确定伊维身上真的没有一点点恶魔的血统吗？我看他现在完全可以去深渊里面混日子了。”
　　“什么话，这种可不要乱说。”精灵惩罚地敲了一下猫咪的额头，正好听到伊维满带笑意地说了一句：“成交！”

　　◇　　◇　　◇

　　于是，达成了临时团队的合作意向的双方，开始进入下面的步骤——就是对自己进行一个深入介绍，队员之间的互相了解是团队合作很重要的一部分，这关系到冒险过程中各种事务的分工与配合协作问题。
　　某个自认为“不能提供个人战力方面的帮助”的黑发青年主动将主客位置让给了银发的精灵，自己退到他身后，笑眯眯地听着他们互相做自我介绍。
　　“首先，非常欢迎两位加入我们这个团队。”大胡子埃德加斟酌着选择了一个最不容易出现问题的开场白，用右手拇指指了指自己，开始做介绍：“我是这个冒险团队的队长，现在还是个一级战士。武器是双手巨剑，偶尔也会用一下短弓，在力量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后手腕一翻，指向那个一直眼冒绿光嘿嘿傻笑的卷毛大叔：“这位是克莱恩，一位信仰太阳神培罗的光明牧师，不过只有一级，武器是钉头锤和重型十字弓，他对医疗方面的神术有提升效果。”
　　克莱恩配合着埃德加的介绍做出右拳握紧手臂抬高的姿势，试图展示自己“强健”的肌肉。可惜的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搭理他，只有伊维为他耍宝的举动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惹来对方气怒的一瞪。
　　埃德加的手指向红发半精灵，小心观察着奈吉尔的神色，继续介绍：“这位是米兰妮，信仰艾罗娜的一级巡林客，长弓和双短剑是她的强项，而且也负责制作队里所有人使用的白羽箭和十字弓矢。”
　　奈吉尔环视其他三人，再看着旁边那个翘着脚一副看好戏模样的伊维，扁了扁嘴：“一级灰精灵法师，没有专精学派，远程武器使用一把轻型十字弓。至于魔法方面，每天可以施展三个零级法术和三个一级法术。”抓住怀里猫咪的右前爪，抬起来挥一挥，“这是我的魔宠兰斯洛。”
　　青蓝色.猫咪顺着主人的举动，大大声地“喵”了一下，算是做了自我介绍。
　　“方便说一下你能够使用的魔法吗？”埃德加小心地问。
　　“零级法术十九个，一级法术八个，魅惑人类，衰弱射线，油腻术，睡眠术，魔法飞弹，七彩喷射，脚底抹油，隐形仆役。”奈吉尔很痛快地说了，“要是有什么特殊需要，队长可以直接说。”
　　听到他这样说，埃德加和米兰妮对视一眼，心里安定下来。低级法师在冒险中一般都不会有太大作用的，所以他并不期待精灵能够做得多么出色，只要他能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现在看起来，对方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也许除了自保，还能做得更多。
　　“喔喔喔，这么年轻就已经学会了八个一级法术？”这声音来自双眼不停挥洒着粉红色泡泡的卷毛大叔克莱恩，“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存在，不仅仅是美丽的外表，就连内涵都是这样出色~~~”
　　在场众人头上一滴大大的汗珠滑下，依稀听到半空中某种黑色扁毛畜生呀呀叫着缓慢飞过。
　　“喵呜~~~~”兰斯洛尖叫一声，直接从奈吉尔怀里飞扑出去，用力在这张充满猥琐气息的脸上留下“本猫到此一游”的六道爪印，然后趾高气扬地翘着尾巴跳回主人腿上。
　　“那个……”奈吉尔看着捂住面孔痛哭流涕的卷毛大叔，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埃德加大手一挥，让他坐下：“别管他，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这家伙就应该受点教训才行。”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精灵少年担心地看着克莱恩捂住脸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心，谁知本来就是在假哭的卷毛大叔一听对方这么忧心自己的询问，咧开傻笑，无数粉红色泡泡从手指缝中挥发到了空气中……
　　埃德加这时的眼神放着那个坐在精灵身后、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的黑发青年，想听听这个人是不是也能给他们带来一点惊喜。不过他显然是要失望了，伊维根本没有做自我介绍的打算，直接从奈吉尔怀里抓过刚才袭击卷毛大叔的“罪魁祸首”，伸出手指轻挠着猫咪的下巴，让它发出愉快的呼噜呼噜声。
　　算了……不是还有他们这几个能打的人在吗？
　　埃德加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想着两人达成的协议——每出手一次三十金币，外加一次战利品优先选择权，自己心里琢磨着，他总不会眼看着小精灵被地精拖走了也不出手吧？

　　甩甩头，埃德加咳嗽了两声，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好了，现在大家已经有了简单的了解，下面给你们讲一下我们刚接下的这个任务。”
　　半精灵小姐走到一边，从放在地上的背包里取出小镇周边地图与任务羊皮卷，在桌子上展开：“奈吉尔，伊维，你们来看一下这幅橡木镇周边地图。”
　　她指点着地图，言简意赅地将工会给的任务消息和之前三人各方面收集来的情报进行了说明：“这里是橡木镇，这里是水柳镇，这条黄色粉笔勾出来的位置就是商人们固定路线的商道。”
　　她指着地图上用红色粉笔圈出的部分，接着说下去：“这里标出的是橡木镇北边的丘陵地区，就是这次抢劫的事发地点，这个位置正好就在两个镇子的中间位置，本身就是事故高发地带。目前得到的消息，地精们抢走了三车货物，还扣押了两名人质。
　　“根据我们从汤米那边得到的消息，这些地精劫匪的数量应该不少于二十只——一个商队逃回来的幸存者说的是‘许多地精’这个词——再考虑到可能还有留守自己洞穴的守卫，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数量可能会远超过已知。”
　　“所以你们在寻找临时队员？”奈吉尔反问。
　　“是的，活着完成任务。镇长的要求是找回那三车货物，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以寻找和拯救两个人质为第一目标。”回答的人是埃德加，大胡子战士的表情非常严肃，“我不知道你是否和地精打过交道，但是我要强调一点，这群肮脏的矮子们胆小又贪婪，而且……什么都吃，包括人肉。只要人质还活着，我们就不要去管镇长的货物，先救人再说。”
　　“明白！”其他人——包括伊维和奈吉尔，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了，米兰妮你继续讲吧。”
　　半精灵小姐摊开手：“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冒险者工会和商业联盟的地图对于商路的介绍就这么多，询问了几个商人，他们对环境描述得有些混乱，除了知道丘陵上有大片馒头树林之外，没什么其他的收获。啊，不对，还有一点要说的——”
　　米兰妮抬起头，修长的手指直接指向坐在对面的奈吉尔，露出指节厚厚的磨茧：“请为自己准备好一切保护，因为你很有可能会成为对方的第一攻击目标。”
　　精灵少年心脏砰咚一跳，白皙的脸颊一下子涨到通红，抿着嘴毫不示弱地直视过去。
　　一直注意着对方表情的埃德加连忙在中间打着圆场：“米兰妮向来是思绪缜密的人，其实这些话的意思是，奈吉尔你是个不穿盔甲的布衣职业，虽然我们三个人都能近身战斗，但是敌人数量一多的话，也很难完全阻拦住对方的围攻，而这种时候你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队长，你让我把话说完了好不好……”半精灵小姐有些好笑，摇摇头，然后严肃地看着桌子对面的奈吉尔和伊维，“队长说的危险是其中一点因素，我们三个人最多可以拦住十只地精，再多就很难；但是我想强调的，是地精这个种族的事情。你以前遇到过真正的地精吗？”
　　“有！”伊维凑趣地举起手大叫一声，“请叫我‘令地精闻名颤抖的死亡杀手’吧！”
　　砰！砰！砰！
　　椅子摔落地板的撞击声音连续响起，奈吉尔终于露出了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我只有在森林里杀掉一只落单灰狼的经验。”
　　“这么说，奈吉尔你以前并没有接触过地精？”埃德加皱了皱眉头，完全无视耍宝的黑发青年。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就被一脸痴迷的克莱恩插.进来抢走了话题：“那群臭气冲天的黄皮小矮子有什么可见的，啊天使，只有吾神圣洁的光辉才能衬托你无与伦比的美丽……”
　　“嘭”的一声，是忍无可忍的大胡子重拳击倒某卷毛大叔的声响，世界安静了。
　　埃德加握紧拳头，仿佛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忍耐已久的痛快事，“米兰妮，你继续。”
　　半精灵小姐收起摊开在桌上的羊皮地图，小心装入地图匣子，简单解释着：
　　“我们常说的黄皮儿就是普通的地精，喜欢突袭和以多打少，但是非常胆小，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弱，武器装备也很差劲，只要你能展现出威慑力，他们就会逃跑，所以说我们三个配合一下可以在短时间内以一敌四。
　　“如果我们是在野外遇敌，情况还好一点，打不过还可以跑，但是这次的任务还包括探索地精洞穴。一旦进入，立刻就会出现最大的两个麻烦：一个是气味，所有的地精都是臭不可闻，他们在那里面吃喝拉撒睡，除了出去抢劫，几乎原地不动……满地都是吃剩下的残骸、地精们的排泄物，甚至还有下一顿要吃的原料……所有这些掺和在一起，那种恐怖的味道保证你们第一次闻到的时候会吐得一塌糊涂。”说到这里，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精灵少年一眼，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伊维身上。
　　“第二个麻烦就是照明，地精们具有黑暗视觉，完全黑暗的环境对于他们的活动没有影响，所以他们的洞穴中只有烹煮食物的地方才会有火堆，其余就是一片黑暗。这点对我们很不利，我们需要大量的照明物品，还需要专门的人负责，否则我们会很难提前发现对方的偷袭。这部分可能就要依靠‘自然学者’伊维里奥斯了。”
　　地精是一群喜欢挖洞的家伙，当然如果有现成的洞窟这群懒鬼也绝对不会介意，黑暗对于他们这些喜欢偷袭和耍弄不入流的阴谋诡计的小黄皮儿来说，是最好的掩护。不过在他们这个小队里面，人类、半精灵和精灵都无法在纯黑暗中视物，所以保证稳定而持续的光源是他们进入黑暗的地穴中探索和战斗的最关键一点。
　　出于节约成本考虑，一支售价一个铜子的火把，显然比昂贵的炼金照明杖更为实用，照明类法术只能作为临时补充。不过举火把必须要占用一只手，战士和巡林客最主要的武器——巨剑和长战斗弓都是双手武器，所以米兰妮特别点出了伊维推脱自己无战斗力的理由，要求他去专门负责照明火把，而且同为法系职业的奈吉尔和克莱恩也需要准备一些舞光术和光亮术的卷轴以防不时之需。
　　奈吉尔皱起眉，虽然半人类的话是在提醒两个新来的队员应该注意一些什么，但是这种说话方式让他很难服气。他正准备说些什么，肩头突然一沉，原来是伊维将兰斯洛放在了上面。
　　伊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是一副照单全收的笑模样：“不就是保证照明吗，大家放心好了，绝对没有问题。”
　　另一边，埃德加也轻拍米兰妮，丢了个颜色给她，自己抓抓头发，赶紧补充一句，“两位，其实我们这边没有什么打击你们的信心或者推卸我们的责任的想法，只不过冒险活动和野外旅行还是不一样的，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把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大家合作毕竟也是第一次，互相了解都不多，需要我们做什么调整、或者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事情，事先一定要说出来，我们需要你们来配合的，也不会客气。只有提前做好双方的准备工作，才能尽可能避免任务中间出现各种问题。”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钱袋放在奈吉尔面前，“这是任务预付金的一半，里面有四十枚金币，你先拿去买材料抄卷轴吧，照明法术和防护法术多准备一点没有坏处。如果有什么其他要求也可以说……对了，你也是使用十字弓的吧？待会儿让米兰妮看看你的弩弓，让她给你准备一匣子弩矢。”
　　精灵少年看看半满的小羊皮袋，再扫一眼半精灵小姐，神情冷淡下来：“埃德加先生，虽然我是第一次加入团队，但也知道临时队员没有动用团队经费的资格，这钱还是收回去吧，该我准备的东西我一定会准备好的。”
　　某个从始至终都在对着精灵流口水的卷毛大叔已经被这皱眉烦恼的小模样直接秒杀飙血倒地，拍桌大喝：“埃德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面对这么美丽的精灵，你居然忍心用这俗世肮脏的金币来玷污他的光辉……”
　　埃德加的额头滑下一滴隐约的汗珠，半精灵小姐也是一脸“我不认识这个神经有问题的家伙”的表情……这卷毛大叔，真的是越来越猥琐了。
　　刚才还有点紧张的气氛立刻就被卷毛大叔插科打诨破解地烟消云散，坐在后面眯眼看戏的伊维突然站起身来，动作洒脱地拉起奈吉尔，“我看这次就先谈到这里吧，既然是合作，大家就要多进行磨合，反正两边都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我们晚一点再继续。”
　　大胡子紧跟着站起来，点点头：“这样也好，做好前期准备之后再进行具体的任务分配，但是去哪里联系你们？工会酒吧吗？”
　　“我住在冬狼旅店三层客房……”奈吉尔说了一半，就被伊维截断，“奈吉尔暂时借住在我家，地址在居民区东南角，样子最怪异的那个小院。”黑发青年向埃德加三人点头示意，然后拉着奈吉尔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