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之乔探长》薄念

9、（八）

　　这日下午，白幼宁正和乔楚生在办公室里整理卷宗，路垚嫌烦，就没在这里

　　“探长，外面有位路小姐找您”萨利姆突然进来说道

　　“路小姐？”乔楚生转头看了看白幼宁，见白幼宁也是一脸疑惑，只得让萨利姆先请人进来，可话音还没落，就见一女子已经走了进来

　　乔楚生已然明白，这应该就是路垚的姐姐，他派去的人之前来回过，说她这几日会来上海

　　“乔探长，久闻大名”路淼看着乔楚生，只说了这么一句，虽听着客气，但语气里还是带了一丝不屑，之前家里派人来带弟弟回去，人都带到了码头，却被乔楚生截了下来，这事她心里是不痛快的，更何况这人以前不过是□□里的混混，为了洗白才当了这个探长，要不是前几天顾绍杰专门打了电话过来，语气甚是不满，路垚又是与他一起做事，她是绝对不肯登门的

　　乔楚生也没客气，回道“路小姐不请自来，不知有何指教”

　　“没什么，当日乔探长劫走了我弟弟受了伤，今日特来看看”路淼依旧是冷冷的语气，带了一丝嘲讽

　　“那，路小姐看出了什么？”乔楚生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这个路小姐，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怎么都是一家人跟路垚相差那么大

　　路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想今天的来意，也不好再冷着一张脸，略微笑了下说道“果然是相貌堂堂，怪不得心怡巴巴的托了他哥哥来找我”

　　乔楚生听到楚心怡的名字，一时间愣出了，关楚心怡什么事，还有她哥哥

　　路淼看乔楚生一脸疑惑“你不知道？”

　　乔楚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依旧没说话

　　路淼微微一怔，立马明白了过来，微微勾起一边嘴角“看来心怡是真心在乎你，上次我们的人伤了你，她哥第二天就来兴师问罪了，不然我今天也不会专程来见你”

　　乔楚生终于明白那天楚心怡为什么突然要回家，晚上她哥哥又将电话打到了他家里，她心里担心他，可有不能不让他做，所以只能找自己的哥哥，只是为了保护他，不告诉他，想必是怕他多心，要不是今日路淼说怕，只怕他还一直蒙在鼓里，乔楚生心生感动，能有这样的女孩子陪在身边，他真的该感到幸运才是

　　“也罢，人也见过了，我该走了”路淼看了一眼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出声的白幼宁，留意下这么一句刚想要转身离去

　　“路大小姐千里迢迢来了上海，说破了我的秘密，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是何道理？”话音刚落，楚心怡已经站在了门口，楚心怡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里无奈，原是不想告诉乔楚生的，不想被路淼给说破了

　　路淼自然听出了楚心怡的声音，回过头看着她“当日伤了楚小姐的人是我不对，今日便是专程来道歉的，歉已经道了，也没人留我，自然是要走了”

　　说话间楚心怡已走到了她面前，嘴角微微翘起，盯着路淼的眼睛，路淼也回头直直的看向她，一时间，电光火石，白幼宁和乔楚生还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当下该不该出声，只得面面相觑

　　就在乔楚生和白幼宁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楚心怡和路淼倒是先笑了，留下乔楚生和白幼宁一脸郁闷

　　“路小姐你这身衣服倒是不错，看起来精神，你要是肯把它留下来给我当礼物，我就原谅你”楚心怡微笑着看着路淼，玩笑道

　　“楚小姐什么时候不爱红妆爱军装了，你若喜欢，就跟我回去做个警卫员什么的，衣服管够，就怕……”路淼故意看了一眼乔楚生，见乔楚生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就回过头来笑着说“就怕有些人舍不得”

　　楚心怡也不理她的调侃，只伸手拉住路淼的手“路姐姐。你怎么刚来就要走，也不喝杯茶？”说着就偏头略带顽皮的对乔楚生说“乔探长，借你的好茶和茶具一用”

　　“我还得去找路垚，你别忙了”路淼客气道

　　“再着急，也不急这一杯茶的时间吧”楚心怡说着就把路淼拉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接过乔楚生拿来的茶具，是一套上好的紫砂壶

　　路淼也不再推辞“也好，我也好久没喝过你的茶了”

　　楚心怡抬眼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又低头专心烫着手中的茶具，北京人泡茶繁琐而又无趣，乔楚生和白幼宁不知道她壶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坐在旁边不出声，只见楚心怡不急不徐，泡茶的功夫做的一步不差，路淼也没再出声，只静静看着，仿佛是在出神，只等洗完了茶，楚心怡稳稳的拿起茶壶在茶杯里倒了七分满，递给了路淼

　　“从来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人情，心怡，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路淼接过手里的茶杯，却只是端着

　　“路姐姐，我们打小就认识，那年我娘去世，我现在还记得是你陪了我许久，这份情我始终都记得”楚心怡顿了顿，路淼也没出声，只是看着她“你想带路垚走，那是你的家事，与我无干，只是若是路垚不愿意走，找了他在上海的什么朋友，若他那朋友刚好是我的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过去的事情我没打算追究，可他日若是再伤了我的人，我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楚心怡看着路淼，声音平静

　　乔楚生没想到楚心怡当着他们的面说的这么直白，这路淼的背景他是知道的，哪怕是白家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他们，虽说顾家背景深厚，但实在没必要为了他得罪这样的人，何况他也没受多重的伤，和以前比起来，那次的伤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路淼没说话，只是一只手稳稳的端起托碟，另一只手轻轻的把杯盖掀起一条缝，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心怡，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想当年多少人巴巴的上你家就为了求你一杯茶喝，殊不知，这品茶，一半品的是泡茶人的心境，一半却是自己的人生”路淼是路家的长女，这些年酸甜苦辣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认识楚心怡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当时只觉得她单纯可爱，又看她刚刚没了母亲，看在与她哥哥是同僚，顾家也是背景深厚，就多照顾她几分罢了，后来聊的多了，觉得她心中自有丘壑，同为女孩子，便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来，今天再见到她，不觉间也是心生感慨，依楚心怡的性格，不会仗势欺人，也绝不可能任人宰割，她早该知道的。今日虽说是上门道歉，可到底是不情愿，所以刚刚没给乔楚生好脸色，没想到楚心怡竟会直接说出来，可无论如何她是不想和顾家交恶的，何况当日确实是自己理亏，想到这里，也没在纠结，抬头看向乔楚生“乔先生，当日多有得罪，是我路家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自当奉还”说着又回过头来看着楚心怡“心怡，既然是我的家事，自然没有连累乔先生的道理”说罢，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径直朝外走去，楚心怡也没再挽留，路淼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下回过头来对着乔楚生说了句“乔先生，你好福气”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幼宁看着她们你来我往愣了半天，路淼走了才回过神来，知道路淼定是去找路垚了，也没多想，就追了出去

　　乔楚生看白幼宁追了出去，忙想叫住她，却被楚心怡打断了“楚生，这是路垚的家事，路淼是她姐姐，不会伤害他，他若不想走，没人能逼他，他若想走，你也不能留他，幼宁和路垚两情相悦，有些事她要自己面对，我们替不了她，楚生，我尽力了”楚心怡心里明白，乔楚生是想帮白幼宁留下路垚，如果可以，她也想帮他，可是，她确实没有立场再让自己的哥哥这样去做了

　　乔楚生心下愧疚，过去，他总想着挡在路垚和白幼宁的前面，让他们不受伤害，可是，他没想到，挡在他前面的，是楚心怡

　　乔楚生起身坐到楚心怡身旁，看着她“心怡，谢谢你”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是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得罪路家，我不会有事的”

　　“我之前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多心，你别多想，这件事哥哥他们是有分寸的”楚心怡见他有多心，便出口安慰道

　　乔楚生心里是感动的，这个女孩子为他做的太多了，可他实在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他能做的，不过是让她少担心点罢了

　　“跟我来，有件东西要给你”乔楚生牵起楚心怡的手，拉着她走到办公桌后面，弯腰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看起来很是精致，乔楚生打开，里面却是个素银镯子，没什么款式，连个花纹也没有，看起来很是老旧，可是和古董是没关系的，楚心怡心下奇怪，乔楚生也没有拿出来，只是又合上，连盒子一并递给她，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去的时候，我还小，不怎么记事，只记得娘说这是她的嫁妆，让我好好藏着，若是有一天实在活不下去了，让我，把它卖了换钱，好留条命”说到这里，乔楚生突然哽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容貌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影子，这镯子他一直留着，是个念想，也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舍得卖了

　　楚心怡很少听乔楚生说他的过去的事，偶尔听到也是从白幼宁那里，白幼宁说的也不过是他过去有多么威风，谁谁谁听到他的名头就吓破了胆，乔楚生那些艰难的往事，她从来没听谁说起过，今天听他提起便更加明白，那些往事，对他而言，全是伤痛，她一手拿着那个盒子，一手牵起他的手，轻轻握着，正想如何安慰他，却听乔楚生继续说道“后来村里闹灾，我逃到了上海，在六里铺扛包，有时候饿极了，草根树皮都能吃，可从来也没想过把这镯子卖了，再到后来，我遇到了老爷子，日子也渐渐的有了人样，可还是到处打打杀杀的，这镯子也就一直带在我身上，有一次，一把刀冲着我胸口就砍下来了，刚好砍在了这镯子上，替我挡了一下，虽说受了伤，可毕竟留了一条命，这镯子也算是救过我的命了”楚心怡听到这里，心里发酸，轻轻打开那盒子，拿出那镯子细看，果然，有一面凹下去一处，银子本身就软，这镯子银匠也没花大功夫敲实了，所以那印子看起来很明显

　　乔楚生没有说那次受伤后，他自己不觉得什么，倒是心疼这镯子，毕竟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今天拿出来送给楚心怡也是因为思来想去，自己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给她，衣服首饰的他倒是可以去买，可楚心怡这样的人，有什么是她没见的呢，只是这镯子实在太简陋了些，楚心怡虽然不奢侈，可生活上还是极为讲究的，这是她自小生活环境养成的习惯，所以，乔楚生也没打算让她带，只是让她收着就好。不想楚心怡却把那镯子塞到他手里，微微笑着对她说“既然是送我的，那就麻烦乔探长帮我带上了”楚心怡心疼乔楚生的小心翼翼，知道他是怕她不喜欢才让她收着，可是这是他母亲的遗物，是他最宝贵的东西，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给了她意味着什么，金银首饰不过是身外之物，真正贵重的是情罢了

　　乔楚生没想到楚心怡会这样说，一时有些局促“这镯子太素净了，你要喜欢，改天买个新的给你，这个你收着就好”

　　“我就喜欢这个，怎么，乔探长是还想着送别人，怕我戴坏了不成？”楚心怡知道他还在纠结，只等他话音刚落就冲他撒娇，故意说道

　　“怎么可能”乔楚生看她坚持，也知道她是因为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所以才执意要带，心里暖暖的，接过她手中的镯子，牵起她的手，轻轻的戴到了她的腕上，还没开口说话，就看楚心怡将戴着镯子的手贴在了她自己的心口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许愿的样子，他不知她干什么，正微微愣着神的功夫，她已经睁开眼，冲他甜甜一笑“既然是你母亲的东西，自然是有灵性的，我让它告诉你娘，说你现在过的很好，有个人很爱你，让她不要担心你”

　　乔楚生听到楚心怡的话，瞬间红了眼眶，抬手紧紧的抱住楚心怡，这么多年过去了，过去的事，他很少提起，在这乱世里，谁还没点苦衷，谁还不是苦苦挣扎着谋生，他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当作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有谁又会真的放在心上呢，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往事，他总是埋在心底，不曾展露，今天提起这些，也是因为知道了楚心怡为他做的事情，这么久了，从来都是他替别人排忧解难，从来没有人真正为他做过什么，他心里感慨，想把这镯子送给她，才说出了些许过去的事，没想到，她竟这般放在心上

　　乔楚生，我是个贪婪的人，我想守护的人有很多，其中，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