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之乔探长》薄念

6、（五）

　　不知不觉间，之前与楚心怡有关的那个案子也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那个罪犯也在十几天前就被处以了极刑，据说当时证据确凿，卷宗做的扎实，至于那歹徒嘛，据说是开始不肯认，打到半夜被打的半死，也就招了，第二天就上了法庭，新月日报把这个案子说的神乎其神，社会各界义愤填膺，所以法官当场就判了死刑，太阳下山前就执行，以平民愤

　　话说开始歹徒没抓住，楚心怡害怕，才住到了乔楚生家里，后来，歹徒抓住了，乔楚生说案子还没结，还是不安全，就把她留了下来，可再后来，这案子也结了，歹徒也死了，却没人再提这事了，大家心照不宣，楚心怡也就在乔楚生家住了下来，当然，乔探长也在自家沙发上安了家

　　这日楚心怡下午没课，备完第二日的课就早早的去了巡捕房，平日里都是楚心怡下课后去巡捕房找他们三个，或是帮他们查查资料，或是陪幼宁看看稿子，再或者和路垚探讨探讨股票，有时候四个人打打闹闹说笑一番，日子过的平淡而又真实。

　　可今日她到了巡捕房时，却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只有萨利姆在那里等她，说乔楚生让他开车送她回去，他有事要晚点回去

　　楚心怡心下疑惑，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问道“幼宁和路先生呢？他们也一起去了？”

　　“没有，案子已经破了乔探长就让他们早点回家了”

　　既然案子破了他还能去干什么，幼宁他们回家了，肯定和案子没关系，楚心怡心下疑虑“他去哪里了？白先生找他？”

　　“乔探长不让我说”萨利姆为难的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楚心怡急了“你觉得你不告诉我，我会跟你走嘛，快说”

　　“他去找胡竹轩”

　　“胡竹轩？为什么要去找他？”这个人楚心怡是听说过的，前天帮幼宁整理案件资料，偶尔听她提了一句，这个胡竹轩也是上海有名的□□老大，最近这个案子的报案人就是这个胡竹轩的侄子，还说路垚当时不知道，差点闯了祸

　　“他的侄子杀了人”萨利姆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楚心怡听到这话一瞬间就懵了，这个胡竹轩她不了解，可既然是□□上的老大，就应该不是善茬，否则幼宁也不会那样说，他的侄子杀了人，乔楚生是探长，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因为他是胡竹轩的侄子就放了他，可是人抓了，胡竹轩肯定会把气撒在乔楚生和路垚身上，路垚不是江湖人，乔楚生肯定不会把他牵扯进来，那么，这一切，就要由他承担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他抓了人家的侄子，又是杀人的罪名，怕是难逃一死，那他……她越想越怕，问了萨利姆胡竹轩家的地址，夺过他手里的车钥匙，转身就上了车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只留下萨利姆一个人在原底一脸无辜

　　她刚拐进胡竹轩家的巷子，远远的就看到了马路对面乔楚生的影子，他一个人，没有撑伞，刚从胡家的大门走出来，她一脚踩下刹车，心里默念了一句还好，低下头抵在方向盘上稳了稳心神，抬起头长长的喘了口气，赶忙下车，显然，乔楚生也看到了她，她还没走到他面前就听他喊“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她没理他的话，只是上前一把抓住他，看他有没有受伤，很快，她的心就又揪了起来，胸口血迹印在深色的衬衫上并不明显，可是仔细看还是看的出来，流了很多血，她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乔楚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抓起的胳膊拉着她走到车前就想把她往副驾驶座上塞

　　“我来开车”楚心怡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没有看他

　　乔楚生只以为她吓坏了，就柔声说“我没事，一点小伤，我开就好了”

　　“我说我开车，你听不懂吗？”楚心怡突然抬起头盯着他，带着哭腔，声音大的乔楚生都吓了一跳，楚心怡自觉失态，回过头一边上车一边说“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楚心怡发动了汽车，刚要拐上去医院的路，乔楚生就突然抓住她抓住她的胳膊看着她“别去医院，医院人多眼杂，传出去不太好”

　　楚心怡一脚踩下刹车，也回过头来盯着他良久，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抿着嘴点了点头，拐个弯上了去乔楚生家的那条路，只是路过药店时，她停下车，熄了火，乔楚生问她要干什么，这次她没有哭，也没发火，只静静的说了句“你不去医院，总得买点药吧”她没等乔楚生回答就下了车，很快就买了止疼药，消炎药，纱布等一堆东西回到了车上，点火，开车

　　乔楚生现在明白了，楚心怡不仅仅是害怕，还在生气，她在担心他，可他又何尝不是呢，那些年他杀过的人不少，想杀他的人也不少，受过的伤更是不计其数，可为了拼个出人头地，多少次即便是明晃晃的大刀挥到了眼前他敢往上冲，从来没有过一丝丝的犹豫，可是就在刚刚，那把匕首划过自己胸口的时候，他的眼前全是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他有点担心，他要是真出了事，她会不会很难过

　　两人刚到了家，楚心怡就把乔楚生按着坐在了沙发上，乔楚生知道她在气头上，也不敢再招她，就任着她摆布，看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接了一盆干净的水，拿了条新毛巾过来，伸手要解他衬衫的扣子，乔楚生到底还是有点不自在，就说了句我自己来，便自己上手了，楚心怡也没说话，只是转身摆弄刚刚买来的药品，乔楚生手上解着衬衫的扣子，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楚心怡，虽然她极力掩饰着，他还是能感觉到，她是害怕的，所以整理药物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

　　乔楚生看她熟练的替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包扎好，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心下奇怪，她一个教经济学的大学老师，为何会这些东西，就在这时，他又想起了白老爷子前两天跟他的对话，他虽然信誓旦旦的说相信她不会害他，更不会害幼宁和路垚，可老爷子到底还是不放心，派人去查了楚心怡的背景，可是奇怪的是，近两个月内她一直在圣乔治当老师，也没什么交际，可这两个月之前，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没人知道，仿佛在这之前她这个人没存在过一样，完全没有一点信息，她住在南京路，绝不会是小门小户里的姑娘，可有头有脸的，在这上海滩他家老爷子都一点消息查不到的人，只怕没那么简单，白老爷子的担心页不无道理，眼下她这熟练的手法更让他疑惑，可是他绝不相信她会对他不利

　　楚心怡像是看懂了他心中所想，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抬头看着他“我在国外得时候参加过红十字会的志愿者活动，学过简单的护理和包扎，原想着回国后再用不着了，没想到，让你成了第一个，伤口挺深的，你多留心，容易感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手法都赶上医院的护士了”乔楚生看她还绷着一张脸，原想逗逗她，却见她依旧一脸认真的盯着她，完全没有往日玩笑的样子，他以为她还在担心，刚想出口安慰，就又听到楚心怡淡淡的声音

　　“我知道白老大查过我，可他应该什么都没查到”乔楚生没想到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心里一惊，老爷子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会让她发现，可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些，她怕是误会了他，赶忙开口想要解释“你别误会，你听我说”

　　“上次我出事后，父亲不放心，派了家里人过来，我让他们住在家里了，白老爷子的人查到了我家里，他们要还无知无觉，也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依旧是那个淡淡声音，听起来像是没什么情绪“你放心，我也没放在心上，更不会怪你，他只是想保护他的女儿女婿，人之常情罢了，何况他也只是查查，没做什么。”楚心怡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乔楚生无奈，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楚心怡虽然说能理解，可这事，他到底算不上磊落

　　乔楚生还在想着该如何接话，却见楚心怡抬起头，一双极为有神的眼睛看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认真说道“我的身世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我不愿提罢了，你若认真来问我，我也不会瞒你，我只是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相处了这些日子，我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乔楚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这些日子他留她住在家里，她也没提要回去的话，两人自是心照不宣，只是乔楚生心里总怕别人觉得他配不上他她，楚心怡又觉得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去表白会不会让他觉得太不矜持，就这样，这层窗户纸始终没被捅破，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虽脸上强装着镇静，心里却早就乱了，也不想管他怎么想，就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没说开的时候各种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乔楚生还没从刚刚的震惊里缓过神来，就又听到了这么一句，心下的欢喜不知该怎么形容，却也有点不敢相信“心怡，你是认真的？”

　　楚心怡见乔楚生还愣在那里，就呆呆地问了这么一句，就接着说“我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可在这之前，我只想说，无论我是谁，我的家世怎么样，我的亲人是不是支持，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没有原因，也不会因为这些有什么变化”话说着，楚心怡的眼眶又红了，她喜欢他，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明明也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的到，可眼前这个人，不主动表白也就算了，现在还一副不相信她说的话的样子

　　乔楚生看她眼圈又红了，就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他的肩上，楚心怡怕碰到他的伤口，就想轻轻推开他，可没想到乔楚生一点都没松手，就那样抱着她，“心怡，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我真的很高兴，原来我喜欢的人也会喜欢我竟是这样让人开心，对不起，过去的事你不想说我就不会再问，我也会去找老爷子，让他不要再查”

　　楚心怡靠在他肩上，没有再乱动，静静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又不是什么逃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想提只是不希望大家事事都让着我，都照顾我，仅此而已”说完这话，她也没等乔楚生再说话，就继续说道“我父亲不姓楚，他姓顾，他在北平，这个姓氏你应该不陌生吧”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爷子查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查到，这顾家他是知道的，政界商界甚至是□□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心怡原来是他的女儿，以顾家的实力，想保这么一个女孩子行踪不被查到，还是易如反掌的，乔楚生心里默默想着想着，也没多话，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楚心怡靠在乔楚生肩上，眼神飘渺的看着远方，像是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随了母亲姓楚，母亲，是清朝的旧人，为人很低调，总是深居简出，我印象里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很好，那时候我们一家人日子过的其乐融融，可就在我十三岁那年，母亲得了很重的病，请了很多医生，喝了很多汤药也都不管用，母亲的那些汤药我都尝过，好苦啊，古语有云尝药奉母是为孝道，老天也会感动，那时我太小，还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感动上天，母亲的病就会好”乔楚生哑然，楚心怡是大家族的小姐，应当自小就会受到教育，怎么会相信感动上天这种事情，她那么怕苦，还自己尝药，想来是关心则乱罢了，果然，她为了自己在意的人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可是，那年春天，母亲还是走了，老宅后山上的桃花开的郁郁葱葱，好美啊，可是母亲却再也看不到了，母亲走后父亲的身体也一落千丈，我自己改了姓氏，随了母亲，母亲没有兄弟，父母也在大清末年就都不在了，我这样一来算做是纪念，二来也算是为母亲家里留下一丝血脉，父亲知道我的用意，便也没管我，再之后我便出了国，一直在国外读书，直到去年年底才回来，年初又来了上海，再加上父亲怕我一个人在这里有危险，刻意抹去了我之前所有的行踪，所以你们才查不到我的消息。”乔楚生看到楚心怡眼神悲怆，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心里难过，也没多做评论，只是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想转移她的话题，便接了句“我听三土说过，以你的能力去银行，去股票交易所，哪怕是从政以你的背景也都是没问题的，可你为什么偏偏当了个大学老师呢”

　　楚心怡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低下了头“小时候刚出国那会儿，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经济学，当时的中国内忧外患，我天真的以为中国人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吃的饱饭，治的起病，就可以不用再受欺负，可后来，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丑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才是中国最真实的写照吧，国家的衰败不是单单靠钱就能解决的，政治的腐败才是根源，我虽是个女孩儿，可又何尝不想有一番自己的事业，也曾想凭着自己的学识建功立业，可国政如此，又岂是我能左右的，我的三个哥哥一个从政，一个从商，一个进了军队，只留下我一个人，我想做个自私的人，生逢乱世，我只想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保全心中所爱之人，一生平安喜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乔楚生心生震撼，楚心怡看起来是个不谙世事的丫头，没想到内心却是有这样的想法，她说的那个所爱之人，现在是不是也有了他的位置

　　楚心怡没有再靠在他的肩上，而是坐直了身子，看着他眼神坚定“你们没查到我的过去，可你过去的事，我却打听到了一些”乔楚生又愣住了，他还是的第一次觉得，他败在了一个女人手上，今天让他震惊的消息太多了，只是，他的过去，她会在意吗？“过去的我，应该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吧”乔楚生看着他，只略带小心的说了一句

　　“我只听了个大概，没敢多问，怕听到那些你……”楚心怡有点哽咽，顿了顿继续说“明知道你孤立无援，而我却无能为力，会忍不住的难过”

　　乔楚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鼻子也有点发酸，低头掩饰道“过去是身不由己，现在不一样了，以后也不会了”

　　楚心怡依旧望着他“我不管你是乔四爷，还是乔探长，在我眼里，你只是乔楚生，你是江湖中人，我知道你们最重义气，我也不求你能为了我放弃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能好好活着，就只当，是为了我”乔楚生愣愣的看着她，任由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爱的那个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要是想建功立业，我就是他最坚硬的盔甲，可是，只有一点，下次你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之前，想一想我，想一想还有一个人在牵挂你，在担心你，在等你回家”

　　乔楚生定定的看着楚心怡，待她说完，直直的抬手揽过她，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心怡，相信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为我掉眼泪了”。从小到大，他乔楚生没流过几次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流血的次数都比流泪的次数多的多，可眼前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就这么短短几句话，他看到了她的善良，她的坚韧，还有她心中的大义，能为她所爱，自己何其有幸，以前，无论干什么，他都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在江湖上混的，越怕死，死的越快。只是今天以后，他的心底多了一丝牵挂，也多了一根软肋，他依旧不怕死，可他更想好好活着，因为家里还有她在等他，他在心底暗下决心，无论这个女孩是谁，他都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