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Dylan13

5、动物园

　　今天，要去动物园。

　　电车上铺天盖地都是马戏团的海报，面色苍白的小丑站在舞台的中央，微笑。

　　那是马戏团的网红小丑，最出名的就是他奇特的相貌。海报上的他长着两个脑袋，四条腿。

　　我有张门票，马戏团在动物园里面，离家很远。
　　我妈不让我去，她说只有傻子才会花钱去看动物。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坐了最早一班的电车。

　　其实我没想到那条视频会火，对，就是那条山羊乘车的视频。

　　那只山羊是跟着在我身后上的电车，后来被人发现了，大家惊慌失措地躲在一个角落。
　　我就是在大家尖叫和报警中匆忙地录下这个视频的。

　　山羊一边反刍，一边用矩形的瞳孔盯着我。它像是认出我来，朝我叫了一声。
　　我当时很害怕，怕大家知道这只山羊认识我。怕电车里的人把我赶走，让我和山羊站在一起。
　　于是我悄悄地和周围的人说，千万不能被山羊的眼睛看到，浑浊的黄色眼球会把人的灵魂吸走。

　　带着十字架项链的年轻人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他同意了我的看法并且认为只要大家买了他皮箱里的《圣经》，所有的厄运都会消失。

　　再后来不知道是谁说的，只有杀了山羊才能消除霉运，要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辆电车里。
　　人群里发出细碎的声音，一个消瘦的女人从人堆里缓缓走出。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长长的砍骨刀。

　　山羊漫步走到女人面前，叫了一声。
　　“他们是一伙的！那个拿刀的女人也是恶魔！”有人仿佛发现了真相，开始嘶吼。我幸灾乐祸地紧随其后，装作惊讶的样子……
　　辱骂的声音越来越多，嘲讽和鄙夷在半空中结成一团热云，气氛变得愈发高涨。甚至有人扬言要把女人和山羊一起杀了。

　　女人看了一眼人群，纤细的手臂举起砍骨刀，手起刀落，砍在山羊的脖子上。

　　鲜血从破裂的血管里喷涌而出，热气腾腾地喷洒在车厢壁上。黏稠的液体沾在海报上，小丑的眼睛也变成了红色。

　　我正在直播一场电车杀羊事件。

　　舆论突然发生变化，人们纷纷鼓掌叫好。两个小孩跑上前去拥抱了消瘦的女人。女人的半个身子都浸泡在血水里，她轻轻笑了一下，舔掉了嘴角的嫣红。

　　“你们，要不要吃羊肉？”

　　我到站了也没见着警察，其实一开始还蛮惊讶的。毕竟这年头，你杀了条狗都会被派出所关好几天，你说是吧。

　　大概杀羊是件小事。

　　车门在我身后关上，我下意识地往电车里瞥了一眼，小女孩的头颅正好骨溜溜的掉在地上，鲜血不小心溅到了女人脸上，她拿手随意地抹了把，好像因为这个小失误有些不悦。
　　她叹口气，再次标准的手起刀落，一下，一下，又一下。

　　血在马路上变成褐色的细线，向远处蜿蜒延伸。

　　好了，知道啦！
　　下次看到这种场景一定第一时间去报警，好不好？
　　讲到哪儿来着？唔……后来我就到了动物园。

　　我去到马戏团时，小丑正关在门口的笼子里，被一块大布罩着。这次改规矩了，只要给钱就能立马见到小丑。

　　乌泱乌泱的人在排队，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在收钱。票据上写着：小丑握手券 每次50元。有点劣质，我还能从修正带涂白的地方隐约能看到大象，握手之类的字迹。

　　他们这次可赚大发了，以后谁没钱了都去当小丑。

　　我等了很久才看到小丑。他的嘴被刀割到耳根又缝了起来。红色的颜料涂满了脸颊，形成一个半月型的微笑。看起来很滑稽。

　　当时他正在和别人握手，我后来也握啦。

　　你问我什么感觉呀，让我想想哦。
　　唔……你看过猩猩和人握手吗？
　　差不多一样啦。

　　有人在向笼子里投喂食物，有人起哄地喊着“说两句话啊”。
　　两个脑袋的小丑，四条腿的小丑。
　　两个脑袋的猩猩，四条腿的猩猩。
　　…… ……

　　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总和我说只有傻子才会花钱去看动物。
　　这颗星球上哺乳动物多的是，其实也不必花钱去动物园看。

　　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