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谷惜声

70、第 70 章

　　今天的相亲对象一袭白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温文尔雅却一副典型精英人士的形象，利嫣然一坐下，他就温和一笑，让她先点东西。
　　“你好，我是温锦方，很早就认识你了，”这是实话，利嫣然从洛杉矶奥运会获得团体金牌之后，温锦方就从电视上认识了这个脸上永远带着盈盈笑意的女孩子，那时对她一笑倾心，便再也没能忘记。
　　“你好，我是利嫣然，”利嫣然有些无所适从，虽然不是第一次相亲，但是她依然觉得很不适应，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显然温锦方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接下来无论是对以前她的每场比赛还是说道自己也曾经在伦敦求学时期的趣事，都能很好地把话题延伸下去，不会让两人陷入沉默。
　　利嫣然有些意外，温锦方不仅谈吐大方得体，而且对于乒乓球技术也颇有见地，这着实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一下子打开话匣子之后，利嫣然忍不住开始跟他聊起来，温锦方看着对面说到高兴处眼睛都亮了的人，眼神里是呼之欲出的欣赏和喜欢。
　　随后，温锦方便经常约利嫣然出来吃饭，要不就是一起去看乒乓球比赛，慢慢地，利嫣然缓过神来，便不着痕迹地开始拒绝。
　　这天下午，温锦方又打电话来约她出去看电影，利嫣然等他说完，一口气说出了拒绝，“温先生，我还是直说吧，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所以很抱歉，”说完之后一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那头传来淡却无奈的笑声，“果然，嫣然你一直都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但是我想，我想说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从五年前在洛杉矶奥运会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所以你能别一下子就拒绝我吗？”
　　他这般的坦诚，是利嫣然没有想到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头温和的声音又继续，“我们可以先从朋友慢慢相互了解，而且我也真的是很喜欢你，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去看，而且这次相亲也是我让我姑妈特意安排的，所以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利嫣然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白，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相亲对象，却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早就喜欢自己，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更加感到有些难受，“对不起，温锦方。”
　　说完，她没犹豫，直接挂了电话。
　　她倚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手机，没再看手机，看着灯火通明的窗外，她还是在等，在等一个人，或许在等两个人。
　　万籁寂静下，在听到温锦方喜欢她那么久，利嫣然首先是震惊，其次才是觉得不知道，但她的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
　　但是感动之余，她想起了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郭礼安，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想到他。
　　她会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为什么他一直都不出现，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如果他不是一个人，过得很幸福，那她应该就能放下心来，往前走寻找自己的幸福。
　　但是万一他回来了，还是一个人，她却走了，那到时候应该怎么办？所以她一直不肯继续往前走。
　　冥冥之中，她有种感觉，他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她再等一等，就再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国家队总教练张远明总指导的生日宴。
　　今年是张远明教练的六十大寿，所以大伙商量之下，决定大办，众多退役的运动员都回了北京给他庆祝，利嫣然也不例外。
　　刚下飞机，利嫣然就感受到了北京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她脸通红。随后她便打车直接到了队里。
　　主教练张教练的生日宴没有去酒店，而是将训练场收拾收拾就摆起了几桌，利嫣然一进来就看到了国家队在役以及退役的一众球员，退役好些年的大师姐以及大师兄如车莉莉、孙悦、温迁、万梓如和关捷都来了。
　　而关靖和、楚萧、张巧涵、林蕴等这些还在拼搏的球员也都已经坐在桌边围观以前教练口中的这些师兄师姐。
　　年过六十的张教练已经是元老级的教练了，至今还拼搏在国球队的一线，现在依然是国家队的主教练，站在国内国际各大赛场上指导风云。
　　在训练场宽敞的大厅里，简单而不失喜庆的布置，中间布置放了几张圆桌，熙熙攘攘的说话时不绝于耳，而利嫣然正跟久违碰面的队友们聊着天。
　　周围时不时传来了欢声笑语，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郭礼安，你可终于出现了”，下意识地，利嫣然回头看了过去。
　　人群中她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正朝主教练走过去的郭礼安，那么多年没见，他还是没变。
　　一身黑色的他看上去依旧桀骜不驯，却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和张狂，此时他边跟教练说话，眼神却朝这边看了过来。
　　正中央的大屏幕上正放映着从以前到现在运动员的大满贯历程，许多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利嫣然猛地收回目光，她直直地看着前方，直到对面的人回过头来，她坐着却越来越不自在，她低声对身旁的万梓如说道，“我先去个洗手间，你们继续聊。”
　　洗手台侧，掬起一捧水，利嫣然使劲地眨了眨眼，将眼里的酸涩给憋回去。回到座位上，此时她才发现身边早已换了对象。
　　旁边的关捷一见她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要她喝酒。
　　“别喝，女孩子还是少喝点。”一道平静的声音淡淡地阻止道，随后清澈明亮的目光看向她。
　　身后不时有声音传入耳朵，目之所及，言笑晏晏。利嫣然与他对视几秒，突然觉得眼睛又有些酸涩。
　　她一把端起酒杯，却是开口道，“没事，今天高兴，喝一点没关系。”
　　眼前这场景好熟悉，像极了当年他们都还没有退役的时候，整天在一起训练、比赛，偶尔聚在一起谈笑，令人莫名地怀念。
　　可如今，他们都变了。关捷和万梓如早已经各自结婚，现在孩子都会叫她阿姨了；林溪的结婚日期也已经订好了，还邀请伴娘专业户的她担当伴娘……他们都在各自往前走，而只有她却好像一直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无声感叹，神色怔怔，脑子忽然放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握着酒杯的手指有些用力，微微发白，随后便以醒醒酒为由走了出去。
　　郭礼安看着神色放空摇摇晃晃走出去的人，脸上担心的神色掩饰不住，在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不知名的怅然和担心，铺天盖地好似要把他淹没，他也坐不下去，转身出了门外。
　　春节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北京还是冷的让人受不了。因为屋里太暖所以利嫣然进去就把外套脱了，此时穿的单薄，室外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头有些晕。
　　而且酒意一下子好像也上来了，让她觉得不仅仅是自己的手脚冰凉，她的心里也像结了冰一样让人呼吸不顺畅，难受的慌。
　　她下意识扶着旁边的圆柱，一睁眼看到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再眨了眨眼。边看边喃喃自语道：“我肯定是喝醉了，不然你怎么会站在我面前呢？”回应她的是郭礼安轻蹙的眉和担心的神色。
　　听着这簌簌的风声，郭礼安忽然生出一阵冲动，他伸手把眼前的人一把抱住，“然然，我好想你。”
　　肩上沉重的呼吸声也提醒利嫣然，此时她不是做梦。所以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以前她一直害怕北京的冬天，虽然北京永远繁华和热闹，但夜色冰冷孤身一人，北京的冬天让她觉得永远那么漫长难熬。
　　她伸出双手，慢慢地环绕住眼前高大宽阔的肩背，忽然觉得北京的冬天不再那么冰冷和难熬。
　　这一刻她想，以前的我不知道，很久以后的我有多渴望你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
　　但现在，听到你温暖的问候和有力的拥抱，我才知道，“我也很想你。”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簇簇雪花落下来，利嫣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郭礼安才一把拥着她往门内走。
　　进屋后的两人直接坐在了一起，旁边的关捷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他挑眉对着郭礼安一笑，“看来礼哥得偿所愿了啊。”
　　郭礼安看了一眼旁边低头不说话的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然后温声说；还没，不过快了。
　　利嫣然进了屋，一片混沌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她控制不住地看向身旁的人，他变了，但也没变。
　　宴会上觥筹交错，郭礼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沉默不发一言的男孩子，现在的他依旧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和教练交谈，谈吐落落大方尽显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想起和万梓如前些日子一起喝咖啡聊天时说的话，现在想来，唯一的遗憾也被他补全了。
　　生日宴结束之后，郭礼安牵着她往自己的车走，分别太久，两人都有些情怯，看着对方一时相顾无言。
　　“你开去哪啊，”利嫣然看着这条路，不像是回自己酒店的路，开口问道。
　　郭礼安一只手依旧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听见她的问题，转过头温柔地看向她，“回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这个词让利嫣然有些愣住了，无须再多的言语，利嫣然明白，她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她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没有继续开口，两人享受着迟来的相伴时光。
　　过了一个多小时，郭礼安停稳车，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牵着利嫣然下车。
　　安静的电梯嘘嘘上行，利嫣然打破沉默，“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完成和我的约定，所以我先去完成我们曾经的约定，现在我做到了，所以我回来了，回来找你。”
　　利嫣然瞬间热泪盈眶，“所以万梓如说的安然体育真的是你创办的是吗？你从来没有忘记过？”
　　“没有，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在为大满贯努力的同时，我也在为安然体育努力，现在你成功了，安然体育也上市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说着，郭礼安一把推开门。
　　利嫣然跟着走进，看着眼前设计简洁不失精致的房间，纵使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你……还爱我吗？”
　　闻言，郭礼安温柔且坚定地看着她：爱你，从未停止过；从15岁初见，16岁心动，17岁相恋，23岁分手，甚至我们直到老去，我依然爱你。
　　看着眼前人，利嫣然眼底带笑，眼眶却忍不住慢慢红了，“我好想你，一直在等你。”
　　一把抱住她，郭礼安有些哽咽道，“都怪我，不早点回来，早知道你已经去宁城队当教练，那我退役就先去宁城队等你了。”
　　郭礼安手指轻轻擦拭过她的眼角，笑了笑，“不过你去哪，我就在哪，以后在也不会分开了。”
　　利嫣然狠狠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里是无法掩饰的爱意和想念。
　　嗯，我们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