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是个假白莲》青韭

4、定亲

　　冯雪柒和沈元眉去到园子里，正好碰到云苏和白竹从园子里掐了花出来。

　　云苏老远就叫她们冯姐姐、沈姐姐，走到近前冯雪柒和沈元眉才认出是她，搂着云苏笑道：“你这样也太好看了，我们差点认不出你了。”

　　云苏抿起嘴角，害羞地笑了笑，摸着前面还不太习惯的薄刘海，羞涩道：“是白竹姐姐给我梳的头。”

　　白竹接过云苏手里的花，笑道：“我拿回去就行了，你们就在这顽吧。”

　　捧着花先走了。

　　冯雪柒仔细地端详了端详云苏身上的衣裳，“衣裳也是新的，谁给你的？”

　　“肯定是二祖母，对不对？”沈元眉道：“你这样一打扮，再看不出是乡下来的了。”

　　话一出口似想到什么，搂着云苏笑道：“我说你是乡下来的，你不会生气吧？”

　　云苏摇摇头，“不会。”

　　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在他们京城人眼里，京城以外的都是乡下人。
　　云苏习惯了，谁让她没有出生在京城，不是京城人呢？

　　.

　　三个小姑娘沿着园子里的青石板路，一面走，一面说些闲话。

　　迎面一个衣饰精致的女子领着两三个丫头、婆子缓缓走来。

　　那女子看起来非常年轻，妇人打扮，穿着大红的衣裳，涂着大红的口脂，粉白的脸儿，个子很高，很苗条，穿金戴银、珠围翠绕的，妖艳极了。

　　云苏和冯雪柒第一次看见她，都不认识。沈元眉看见她，原本带笑的小脸渐渐淡下来，悄悄地拉了拉冯雪柒的衣裳，示意她赶快走，不要理她。

　　云苏走在最外面，那女子花容玉貌，五官生得很漂亮，天生一双丹凤眼，眼神很锐利，目不转睛地望着云苏。

　　云苏回望她，她看起来不像是大家子出身的姑娘，气质轻浮，比云苏接触到的几位沈家夫人少了几分庄重。

　　快要擦身而过时，她突然开口：“你站住。”

　　嗓音年轻而尖厉，跟她的人一样，带着锋芒、棱角，吓了云苏一跳。

　　云苏停下来。

　　那女子缓缓地靠近她，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

　　“这孩子，长得真好。”

　　她说这话的语气神情，跟别人说这话的语气神情很不一样，像在说一件商品。
　　好像人的五官长相也是一种商品，可以买卖。

　　云苏的身体僵硬，没有接话，也不敢动。

　　那女子留着长长的指甲，用凤仙花染成通红的颜色，放在云苏的脸上，云苏怕她的指甲划伤她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云苏。

　　“云苏。”

　　“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

　　“我听你说话的口音，不像京城人。”

　　“我是从余杭来的。”

　　云苏是余杭下面的宁县人，她十一岁时她姑妈打发人把她从宁县接到余杭，在余杭她姑妈那里待了一年，又从余杭来了京城。

　　那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听她们说我们府上有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就是你吧？”

　　云苏心知肯定是下人在背地里议论被她听到了，小脸烧成一片。

　　那女子饶有兴味地观察她的反应，其实她在余杭待过，早听出云苏是宁县那边的口音，故意这样说让云苏难堪。

　　冯雪柒看不下去，暗暗地拉了拉沈元眉的手。

　　沈元眉上前一步，对那女子道：“你放开她。”

　　那女子扭头白她一眼，“你急什么？我话还没问完呢。”又问云苏：“你定亲了没？”

　　云苏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先摇了摇头，又飞快地点头。

　　“你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定没定？”

　　云苏才要说话，一道没有温度的男声响起。

　　“放开她。”

　　沈元眉看见来人，高兴地叫：“二叔。”

　　沈隽则神情不豫地望着叶容，叶容悻悻地放开云苏。

　　云苏和冯雪柒、沈元眉一起离开，经过沈隽则时，一方雪白的帕子从沈隽则的方向正对着云苏的脸掷过来。
　　云苏手忙脚乱地拿手接住，不明白又做错了什么惹得沈隽则不快，拿帕子丢她，愣愣地望着沈隽则。

　　沈隽则面无表情地道：“回去好好地擦擦脸。”

　　叶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云苏还以为脸上真有什么脏东西，窘得一张小脸更红了，抓着沈隽则的帕子胡乱地抹了两把脸。
　　帕子上一股清新的皂角香，很像是沈隽则身上的味道。

　　.

　　“以后不许再碰她。”云苏等人离开后，沈隽则对叶容道。

　　叶容恨恨地咬紧牙关，她就这么低贱，连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都不如？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觉得她香，天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献殷勤；有人觉得她臭，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都不让她碰。

　　叶容哼了一声，“为什么不能碰？二爷也看上她了？”

　　“也？”沈隽则侧目看她。

　　“二爷知道的，我那不成器的兄弟老大不小的人了，现在还没有成亲，这个叫云苏的丫头我看着很喜欢，想牵个线，把她许给我那兄弟。”

　　叶容的兄弟沈隽则也知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一个人，叶容对外说是她的亲兄弟，是不是谁也不知道。

　　她从小就被卖了，长大后被人送给沈隽则的父亲沈二老爷做妾，这个兄弟从余杭一路偷偷地跟着她进京，两人的关系有点不干净。他们老家那边男子靠妻子卖身养家非常普遍，以她兄弟的为人，云苏真跟了他，不天天被他逼着出来接客才怪。

　　沈隽则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讽刺道：“凭他也配。”

　　“配不配老爷说得算，我找老爷说去。”

　　沈二老爷的一众妻妾中，现在就属叶容最得宠，她没少跟沈二老爷吹枕边风。云苏的出身太差，叶容觉得跟沈二老爷要她不会太难。

　　沈隽则的俊脸冷下来，望向叶容的眼神像望着一只可以随意处置的蝼蚁。

　　“你给我放聪明点，不要惹我，我如果想动你，谁都救不了你。”

　　.

　　云苏被沈元眉和冯雪柒拉着，直到远离沈隽则的视线走了很远，才敢出声问她们：“你们看我脸上还脏么？”

　　沈元眉愣了下，接着噗嗤笑出来，“你不会真以为脸上有脏东西吧？”

　　“难道没有么？那为什么二爷要我回去好好地擦擦脸？”

　　“他那是看不上叶姨奶奶，觉得她人不干净，不是你脸上真有脏东西。”沈元眉笑着解释。

　　他们这些人总嫌这个不干净那个不干净的，云苏也被人嫌弃过，刚来沈府那会儿明明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洗不出来，还给她洗了三遍澡，搓得她的皮肤哪里都是疼的。

　　一听沈隽则是这个意思，云苏脸也不擦了，攥着帕子问沈元眉，“你说刚刚那位是个姨奶奶？”

　　沈元眉点头，“她是二祖父房里的姨奶奶，二祖父一把年纪的人了，就喜欢这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娶了一个又一个。刚刚那个就是新娶的，还没两年呢，可得二祖父的心了，惯得她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在府里谁都不放在眼里。听说她是个瘦马。”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突兀，云苏和冯雪柒都不解其中的意思，茫茫然地望着沈元眉。

　　沈元眉问：“你们知道瘦马么？”

　　云苏和冯雪柒摇头。

　　“就是……”

　　沈元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跟二人解释了瘦马的意思。

　　云苏和冯雪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见了一回世面。

　　沈元眉道：“她这个人可轻浮了，大家暗地里都说她在这府里待不长，都不愿意理她，你们以后也不要理她。”

　　云苏不解地问：“为什么说她待不长？她不是做了二老爷的房里人么？还有人撵她？”

　　沈元眉露出非常神秘的、云苏看不懂的表情，“以后你就懂了，这府里很多人都待不长的。”

　　云苏心想，她应该就属于待不长的人，她表姐来京城探亲，她姑母让她跟着表姐过来京城见世面，等不久见了世面就该回去了，确实待不长。

　　沈元眉捅了捅云苏的手臂，云苏回神，沈元眉问：“想什么呢？我忘了问你，刚才叶姨奶奶问你有没有定过亲，你怎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你见了她吓得连你自己定没定过亲都不知道了？”

　　云苏道：“我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来我是定过亲的。”

　　沈元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定过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多年了，是我爹娘给我定的亲事，那时还没有我呢。说对方是我爹的同年，和我爹的关系很好，两个人在一起做官，又一起怀上孩子就定下这桩亲事……”

　　冯雪柒忍不住插话道：“我娘说了，你这亲事不一定成的，这都多少年了，人家一点音信都没有，肯定早忘了这桩事了。”

　　和云家定亲的人家定下这桩亲事不久，就举家迁往别的地方上任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云苏的兄嫂比较乐观，觉得人家既然定下云苏，一定会言而有信回来娶她。

　　云苏的姑母则不看好这桩亲事，加上云苏生得相貌好，那家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男孩子有没有出息，如果没有出息不就委屈云苏一辈子？
　　就希望云苏能另嫁，找个更好的人家。
　　冯雪柒是进京说亲的，她母亲让云苏跟着一起进京，就是希望云苏能在京城找个好人家。
　　她只有云苏一个亲侄女，还是比较替她着想的。

　　云苏不清楚她姑母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单纯来京城见世面的，掏出颈子里从小戴到大的玉。

　　“我嫂子跟我说，这玉是他们的传家之物，专门留给未来的儿媳的。现在给了我，就算这桩亲事不成，也一定会来取玉的。”

　　沈元眉拿起云苏颈子上的玉看了看，“可这就是很普通的玉呀。”

　　言外之意，人家不可能为了一块普通的玉找过来。

　　云苏知道她生来富贵，见过天底下最好的玉，再好的玉到了她眼里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玉对云家这样的人家而言，算好的了。

　　云苏没有说话，默默地将玉收进衣裳里。

　　她从生下来就戴着这块玉，十多年了，从没有离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