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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晓念生母 ...

  •   裴乂到了门外,见得有一妇女,穿麻布长裤,青色交领窄袖杉,梳一个漂亮的三绺髻,头上没有插花戴银倒是系了一方花巾。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地上,只哭也不说话。时不时拿眼睛睃一眼那妇人,任由那妇人在那撒泼,也不制止也不附和。而那妇人嘴里囫囵一通喊得的是:“哼,现在你是大了,翅膀硬了,攀上了好人家,哪里还需要管亲爹妈的死活了,亲弟弟也比不上高门贵户的下贱小厮。整日躲在这里享清福,弟弟被人欺负了也不帮衬着点,哪天爹妈死了,还只当是死了两个发瘟鸡呢,小的时候就心高气傲瞧不起亲爹亲妈,嫌弃我们没钱,给你找了户有钱的人家,以为能榜着你点福气呢,谁知,还不认人了......”
      “这是谁啊?”裴乂问正站在身边的张晓念的义女宝姑。
      “他们是我娘的亲生爹娘,”那女孩说,“他们分明就是把娘卖到这里来的,从来就没有管过娘的死活,每年只会来要钱,不给就闹。”
      “每年都来?”
      “那都说少了,反正没钱了就来。有时候娘出去了,管家的偷偷塞钱给他们,让他们走。娘要是在,是绝对不会给钱他们的。”
      听罢,裴乂对师姐的敬佩之情更加深一层,“那咱们今天也别让他们得逞了”裴乂对宝姑笑笑说。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药馆的女当家的,不认亲爹妈,不管亲弟弟死活,你们敢信她能救活你们的家人吗,哈?这样的大夫,信得过吗?”
      “这位大娘,您在这喊也没用啊,您看这周围有人吗?”确实,最近管控严,平时没啥事,人们也不会出门溜达,今日的药馆不过一个伤了腿的柴夫,一个上了年纪的妈妈带着一个婴儿在看病,还有几个来看杂病取药的人,其余的不过就是药馆的人了。
      “你谁啊?”那妇人不给好脸色裴乂,又对着宝姑喊道:“你,那没娘生的,我女儿呢?你让她出来。”
      “娘,她不在。”宝姑怯怯回道。
      “娘?娘什么娘,我女儿可没生过你......”
      “这位大娘,你一大早的在这找女儿,你知道你女儿在这里不在?你就乱喊乱叫的?”裴乂见她不给脸面自己和宝姑,索性也不跟她客套了。
      “哎,我说你谁啊?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那妇人之前没见过裴乂,并不知道她是谁,当然她要是知道裴乂是京城来的大官人身边的红人,估计会是另外一副面孔。
      “这里,现在我说了算。”裴乂也双手叉着腰,挺起胸膛,学着人家吵架时的姿势。还别说,菜市场里那些妇人抢夺地盘对骂时都这样撑腰是有点道理了,气势上立马就不一样了,有种天降的自信感。
      那妇人听见了,开头还不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裴乂,看她的穿着倒是不普通,天蓝色暗花小袖沃子,金梁髻,略施粉黛,只是那一张看着稚气未脱却又颇为得意的脸,上面镶着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像是会发光的两颗琥珀,满是坏心眼的模样,看着就不讨人喜欢。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学人说大话?”
      “你一个无知老妇,不也学人说疯话吗?”不知为何,裴乂见着她此番模样就特别来劲,就算是没事也想跟她拌上几句。
      “哎,我说你哪里来的野丫头?”
      “我哪来的?说出来吓死你。”
      “你......”说着,那妇人就伸出手去想打人,谁知,裴乂也是见过世面的,一手就抓住了那妇人的手腕,而且她虽然人小个的,力气倒是不小,任是由那妇人挣扎了好一会也没挣脱出来。
      “你还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没娘生没爹教的野种......”
      裴乂一手甩开妇人的手腕,阴阳怪气道,“我是没娘生没爹教,我爹娘早死了。张娘子的爹妈倒是没死,却也像没娘生没爹教的一样。你们当爹妈的怎么还好意思说别人家孩子没娘生没爹教?哼,你们没饭吃了卖女儿,女儿出息了又只管回来伸手要钱,好不要脸!·”
      “原来真是个爹娘死了的野猴,我就说呢。”也妇人也不遑多让,继续与裴乂对峙着,半分羞愧之心也没有。
      “你们只关心儿子,心疼得肉痛,可关心过女儿?你们连你们的女儿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呢?就敢来撒泼!”
      “你们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她在哪呢?”
      “在将理院,你们敢去吗?”
      “她怎么进去了?她也中招了?”
      “那自然是进去救人了。”
      “这,这不是进去送死吗?她怎么这么傻?”
      “傻?哼,傻......”
      “她倒是不怕死,亲爹亲妈不管了,弟弟都被那下贱的外来捞妹欺负到头上了,也不帮着点,凭她是谁?也敢来瞧不起我们家了。嫁给我们家,不比她那山卡拉,鸟不拉屎的老家好?装什么清高。哼,这也是个没良心的,她自己去那死人窟里头去充大头。要我说,就是个死心眼的赔钱货。”
      “哦,原来是儿子讨不上媳妇,来管女儿要钱来了。这位大娘,你句句她亲爹亲妈的,你们何曾养过她?还要不要脸?师姐能有今天,靠的是她自己,要是靠你们夫妇,早饿死了。”
      “靠她自己?哼,她这个没用的爹,在外头输了钱,把女儿卖给了王伢子,那王伢子是什么人?在他手上的女孩子有几个能活过三年的?你以为他那些客人都是怜香惜玉的呢?要不是我......”
      “咳咳......”还在跪着的那男子咳嗽了一下,似乎是在提醒他的婆子不要再说下去了。
      裴乂听到这里头还有王伢子的什么事,她知道这些人伢子就是市道上那些贩卖孩子的人,他们将各种渠道得来的孩子要么卖到妓院,要么卖到那些有钱人家做丫鬟。但是最赚钱的是把这些孩子给那些外地来的官员做“游戏娱乐”之用。裴乂以前在家的时候不少听父亲和他的门客聊天,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也从那些人的嘴里听过不少。只是那时的她,哪里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如今听得这妇人这样说,那些陈年的记忆翻滚上来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她便想故意把那妇人的话都给套出来,她故意道:“说不定卖给那些京城来的达官贵人还挣个姨太太当呢,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也比留在这天天给你们补窟窿子强。”
      那妇人一听她这话,却不乐意了,立即反击道:“哼,还想当姨太太呢?那些个官家里哪个没有四五六个姨太太?谁要你一个花蕊都没熟透的做姨太太?人家来了玩一下,没死的下次再玩,玩死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还想当姨太太呢?真当自己是天下绝色不成?”她睥睨地看了看裴乂,又继续道:“就现在那府里的官老爷,不也是靠这个换来的?我虽不识字,不如你们会读书认字的讲大道理,但是活了几十年什么荒唐事没见过?我若真那么狠心,没点当亲娘的觉悟,她早死几百遍了,还当得了老板娘?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的家事用的着你一个外人来管?”
      裴乂听罢,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还想再跟她耗下去,看能不能再套出些什么话来,便道:“我今天就管了,我看你能把我怎样?打架?行啊,你两个老头一起也未必打得过我。要想一直吵下去,我也奉陪。宝姑,去屋里搬两张凳子出来,我们坐着吵。”
      那宝姑果真去屋里搬了两张凳子出来,一张给裴乂,一张递给那妇人,谁料,裴乂却迅速地把那凳子拖回到自己身边来,又道:“谁说给她的?给你的,来,坐下听。”示意宝姑坐下。
      “可是......”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都要吵架了,还给凳子,这不是给敌人递刀子吗?宝姑你今天就坐着,学学什么叫‘臭不要脸’,以后遇上这种人,就要不要脸一百倍地还回去,知道不?”
      宝姑听了,也就顺势坐下了,准备围观这场诡异的骂战。
      可是那妇人见了裴乂的这一举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着实被她的迷惑行为给迷惑了。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迟钝,凭着她几十年的撒泼经历,这点小场面还是没能把她唬住的,只见她直接坐在了地上,骂了几句,裴乂也没听清。但是坐下来,低了半个身子,气势上感觉又稍逊一筹,她又站起来。本想着哭闹一场,但是看了一下周围又没几个人围观,她便耍疯一般粘上裴乂,拖着裴乂的手,整个身体直接倒向裴乂,压着她,裴乂倒是真的被她吓了一跳,怎么甩也甩不掉。裴乂又不好真的用力去把她推开了,倒是不怕她来个碰瓷,就怕她年纪大了真的有个好歹。几个来回,她自己倒是被那妇人装疯卖傻一般的推了个倒,摔了个人仰马翻。天气还未冷,穿得薄,地上的沙石擦破薄薄的衣服,在身上刮出几道伤口,疼得她暗暗地叫了几声,又不好大声叫出来怕丢了脸面。妇人见计谋得逞了,立马把凳子拖过来,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副任谁也再别想撬开她的屁股的得意神色。
      在一旁看戏的宝姑又气又急地把裴乂扶起来,自己想回骂几句,又觉得不好意思,脸挣得通红。
      裴乂还真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自觉失算和丢脸,正懊恼着,一抬头,远远的看见怡风正在一旁默默地观摩着这场闹剧,也不知他此刻是不是也在取笑自己呢,一想到这个,又更觉脸红。看见了他,倒是让裴乂打消了继续纠缠的念头,旋即她便终结了这场对战,对着那妇人一击即中道:“今天是遇见了我,最多在这里跟你们吵几句,要是遇见哪位大人在这里视察疫情,一句扰乱治安,就够把你俩扔进牢里去了,到时候你们就到大牢里要钱去吧!”
      前面还不达目标誓要撒泼到底的姿势,听了这话,那妇人才面露为难的神色,似乎是有点害怕的了,就连一直坐在地上的那个老汉也突然不哭了,似乎悲伤一下子就消失了呢。那老汉站起来凑到了妇人的身边去,拉了拉衣尾,大概是想让她算了。却被那妇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男子又不敢再拉她衣尾,又拿眼瞧了瞧裴乂,裴乂也瞪了一眼回去,吓得他直往妇人身后躲了躲。
      “想要钱了,把女儿推出去卖了。想要钱了,又只把妻子往前面推。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呢?”裴乂气道。
      那老汉见这野丫头还把自己给捎上骂了,更觉胆怯,越发缩到那妇人身后去,不敢吱声。
      妇人见了自家老汉这缩头乌龟的模样,不觉羞耻,只觉得是他这畏畏缩缩而不争气的样子丢了她的势头,吵架讲究的就是这个势,什么道理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话语编得华彩丽靡都不重要,如今势没了,那就是输了一半了。
      裴乂乘胜追击道:“当初决定了要卖女儿,今日就别想再来讨女儿的生恩。都说‘生娘不如养娘大’,我师姐的父母是这王家的老爷夫人,她要报恩,报的也是这王家的恩,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别说今天你们在这里讨不到半点便宜,就是将来我师姐回来了,你们也别想再欺负到她头上。你们识相的,以后都绕路走,不然你们来一次,我就拿张凳子坐在这里跟你们理论一次。反正我比你俩年轻,比你俩命长,咱们就耗着。”
      那妇人见她强硬如此,自知没法得逞,就想去扯裴乂头上的髻来发泄,一时间两人扭打成一团。裴乂被她扯住头发,就像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喉舌,难以挣脱。与此同时,本能反应,她也去扯那妇人的头发,两个人互不相让,场面十分滑稽。
      在一旁观战许久的怡风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去,一手把裴乂抱起来,一手去将那妇人抓住裴乂的头发的手掰开,直至把两人分开为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晓念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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