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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章哲染疾 ...

  •   然而,十天过后,他们没有等来更好的消息,却等来了更坏的消息。章哲因为疲劳过渡,倒在了病患家中,再也没有醒过来。此时的岚壑村已经交由将理院的另外两位大夫接管。
      “岚壑村一共一百多人,有接近一半的人感染,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是章太医一个人在照看着他们,连个换班的大夫都没有,实在是难为他了。”说话的是章哲昔日的死对头苏阳景。因为两人一人出自朝堂,一人出自民间,互相看不起对方。一个嫌弃做官的人用药过于小心谨慎,没有真本事,全凭祖上阴德。一个看不惯草莽之徒用药不讲章法,过于狂放,对生命没半点敬畏之心,不配为医。可如今,两人并肩作战许久,虽然并非常伴左右,但是因为处于同一环境,能够分明的感受到对方的拳拳济世悬壶之心,章哲此番病重,苏阳景却比谁都更加感触和伤心。
      “章太医行医数十载,救过的人不可计数。虽出自太医署,却从不吝啬救治平民百姓,在京城民间早有美名,颇负盛誉。这一次,垵州爆发瘟疫,其他的太医畏手畏脚,不敢跟随本王前来,唯有章太医挺身而出,此番仁心侠义不亏为医者也。”怡风亦道。
      闻得消息,苏阳景、裴乂和怡风三人早都聚在一起,免不了一番伤感。
      “菩萨保佑,若是章太医能够转危为安,我愿斋戒一年。”裴乂却没有那些“装腔作势”般的感慨,在一旁作了礼佛的手势,如此说道。
      “想不到裴姑娘还信这个。”苏阳景倒是大为吃惊。
      “大夫可以治病救人,尚且有可以出力的地方,可是我却一无所用,只能拜拜神佛,若是真有神明,说不定我的诚心可以感动他们呢?”裴乂回道。
      “若是如此,那便再加上我的一年。只要章太医平安无事,本王同样愿意斋戒一年。”怡风说着,也作了礼佛的手势。
      苏阳景知道二人只是作绝望之举,并无用处,但是也没有去阻止他们,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求神拜佛有用没有并不重要,获取片刻的心安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把接下去的事情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苏阳景离开了,他有他的战场,面对生死自然悲伤,亦无法置之度外,可是却早就练就了一套办法去抽离痛苦。
      “我从来没有为谁祈祷过,甚至连为我爹娘都没有。我现在在想,如果当初我娘病的时候,我可以多花点时间去求菩萨保佑,说不定我娘就好了呢?”裴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怡风说这番话,或许是她真的累了,没有了防备;或许是,这是第一次两人有了共同的悲伤,有了一样的苦楚,所以,那些本来说不出口的心里话,此时就能不由自主的到了嘴边。
      “那我们一起去庙里,为章太医祈福吧?”怡风并非是乘虚而入,而是他也确实想为章哲做点什么,即便是求神拜佛这种自我安慰,没有多大实际用处的事情。
      裴乂看着他,点了点头,过后又补充道:“也为鹿护卫祈福。”
      裴乂这一句话说到了怡风的心里去,他心里早也是这么想的,“也为所有的垵州城百姓。”他也同样补充道。这一句话也同样的说到了裴乂的心里去。彼此通意,互相了解,可为什么,明明两人越来越默契,距离却越来越远了呢?
      当两人骑着马往外廓的寺庙而奔去的时候,怡风不禁想起,那日裴乂生日,他原本是想邀她一起去庙里上香,一来为她祝贺生日;二来也为文殊菩萨诞日烧香礼佛,祈福祈愿;三来,他们可以趁着春光明媚,一起踏踏青,解解闷,换换心情,不至于被当前的事情纠缠得身心皆疲,可是没想到会是那样一个收场。如今,两人终于还是踏上了这个“旅程”,可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一个光景。所以古人才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真真没错。
      然而当他们到了南华寺,却发现寺庙大门紧闭,只在木门上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为防止聚众礼佛,加重疫情,本寺庙即日起闭门,不接香客,直至疫情过去,再待重开,以复香火。疫情无情,神佛有灵。如有真诚,无论何处,皆可祈愿,自有庇佑。”底下又一行字写到:“远道而来,或取一香符,系存家里,可保福保平安。如若乱出门,佛法亦无法,生死全看命,届时莫怪神。”
      裴乂和怡风一人拿起一个小小的平安符,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带着遗憾走下山去。
      “庙祝这样做倒也是对的,若非如此,只怕如今这个情况天天都有人来烧香祈求神佛保佑,反倒不利于疫情的控制了。”怡风道。
      “是啊,也是我们一时糊涂了,没想起这个,倒白跑一趟了。”
      “也不是白跑,我们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已经是初夏了,你看,不过是三四个月没有香客来,这里的路已经被草给覆盖了,他们倒是比人的生命要顽强得多。”裴乂叹道。
      “要不怎么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是啊,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也是这野草,随风而去,吹到哪里便在哪里生根发芽。”听到这话,怡风却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得想着什么出了神。裴乂突然推了推他,指着前方,悄声道:“殿下,你看!”
      怡风顺着裴乂所指看去,却看到两三头鹿在那森林的隐秘处,喝着泉水。栗色的身体上面布满了白色的如梅花一般的纹路,优雅的身姿,傲然挺立。长颈微微低垂喝着水,闻有声响,才动起来,步履轻盈,犹如乘风,它们圆滴滴的眼睛,看前方,若有所思,却并不惊惧。
      “想来是这些日子,人们不出来走动,连山里的鹿都放松了警惕。”裴乂不无感慨地说道。
      “人类暂时的休止倒成了这些仙灵一时的欢愉了。”
      “谁说不是呢?”
      “可悲亦可慰!”怡风道。
      “殿下,我们回去吧,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呢。”
      怡风回道:“走吧。”两人就这么败兴而归。
      当两人骑着马回到城内,走在街上,怡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裴乂道:“你陪我回一趟衙门吧。”
      “怎么了?”
      “之前我约了几位仵作他们在衙门见面,可是后来我晕倒了被送到了药馆就把这事情给忘了,现在走在街上才想起来。”
      “殿下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真是的。”
      “我......”
      “走吧,还等什么呢?”裴乂说着,立即鞭策了一下马,加快速度往衙门奔驰而去。
      两人到了衙门门口,下马往里面走进去,恰巧了罗仲不在,只有宋小池一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罗大人呢?”裴乂问。那宋小池支支吾吾地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裴乂见他那个样子,甚是厌烦。
      “我问你,我病倒的那天,后来是不是有几个人来衙门找过我?”谁知,怡风这么一问,宋小池却吓得脸色煞白,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到底有没有?”怡风厉声再问。
      宋小池噗通跪下,直喊道:“没,没,没见什么人来找过大人,没有,没有......”
      他如今的这个样子,若是怡风和裴乂再看不出问题,那实在说不过去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裴乂接着又问:“我刚刚问宋大人,罗大人去哪里了,宋大人好像还没回答。”
      宋小池战战兢兢地道:“下,下官,下官也不知道。”
      怡风疑道:“你不知道?”
      那宋小池已经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颤颤巍巍地回道:“罗大人想是出去视察民情了。具体去了哪里,下官也不敢过问。”
      裴乂和怡风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点点头,明白各自的意思,怡风才又对那个吓得连腰都不敢直起来的宋小池道:“去,把罗大人给我找回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宋小池连连答诺,唤了人进来吩咐去把罗仲接回来。
      然而,那个手下的人还没离开厅堂,罗仲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只听他道:“不知道越王殿下找下官有何要事?”
      虽然怡风能猜到罗仲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然而明面上大家却从来没有戳破过这个事情,可是今日罗仲突然这么尊称,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本官有话问你。”怡风也来不及细细去探究这个问题,转疑为威,问道。
      “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罗仲恭敬道。
      “我不在的这些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确实很多人来找过殿下,即便是下官也时时想找殿下讨教讨教,可惜殿下为了黎明百姓,伤了贵体,下官也实在不敢叨扰。便是那些慕名而来瞻仰殿下的官吏草民皆被下官打发走了,殿下还是以身体为重,时时呵护方是,若有差池,下官等人百死莫赎。”
      怡风听了他这一番话,却是目瞪口呆,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方才妥帖。裴乂向来刁钻,能说会道,此刻在他面前,却也只能甘拜下风。
      “本官刚刚问了宋大人,他怎么说并没有人来找过我啊?”
      罗仲脸不改色心不跳地又回道:“皆因下官吩咐了他不许对殿下说的。因为下官怕殿下事情多,但又存仁爱之心,不忍拒绝众人的仰慕之情,必定有求必应。所以下官才吩咐宋大人不许将此事告知殿下,以免殿下对那些来讨教和仰慕的人心有愧疚,以致徒增烦恼。”
      怡风面对他这么一番“赞美”和“关怀”竟然有点哭笑不得,略停顿了好一会才冷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忍拒绝,还会为此事徒增烦恼?罗大人这么会揣摩人心,不知道有没有揣摩出本王现在的心情?”
      罗仲又淡定从容地回道:“殿下的仁爱之名,下官早有耳闻。虽不敢说殿下一定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但凡下官考虑到了,便不能不替殿下分忧。若是做错了,甘愿受罚,若是做对了,亦不敢请功。”
      怡风还想再训,却见裴乂对他摇了摇头,他便就此作罢。此刻,裴乂才说了一句,道的是:“罗大人好手笔,咱们走着瞧。”说毕便拉着怡风往外走了。
      来到了街上,怡风才问她:“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
      裴乂回道:“没用的,罗鬼裁的嘴巴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怡风忍不住笑道:“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打嘴炮输过谁的。”
      裴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要说输,刚刚也是殿下输了。不过,要论打马虎眼、东倒西歪的功夫,我也确实没有他厉害。”
      怡风又笑说:“这本事没有他厉害也不是什么坏事。”
      裴乂接着道:“殿下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点出您的身份吗?”
      怡风也不是个傻子,回道:“我的身份暴露了,这些日子不断有人来衙门,咳,‘仰慕’慰问,人太多,他们不知道都有谁,自然就可以把他们见过仵作的事情搪塞过去。”
      裴乂笑道:“殿下还挺聪明的嘛。”
      怡风不服气地道:“废话,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个蠢货吗?”
      裴乂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不过殿下既然知道了他的用意,那也该明白,今天再怎么跟他们纠缠下去,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何必在那跟他浪费时间呢?”
      “我不是气不过嘛。”
      “但是今天这事,倒是验证了进城之前就猜想过的事情,这次的疫情绝对不是意外。”
      “你有什么想法?”
      “现在有什么想法都没用,我们必须找到那几个仵作。我最担心的是他们现在已经......”
      “谁敢杀朝廷派来的命官?”怡风大惊。
      “殿下你忘了?这里离京城可远着呢,仵作天天去验尸,人家说他们染病死了也无不可。况且,我们又找不到尸体,即便是告诉了陛下,陛下又能怎么样呢?不怕殿下责怪,说句难听的,即便是您死在这里,也无处伸冤。所以,您可得小心了。”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像是在诅咒我呢?”
      “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这是在提醒你。”裴乂翻了个白眼,然后“驾”一声骑着马疾驰而去把怡风抛在了身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章哲染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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