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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雪景祝寿 ...

  •   第二天,裴乂睁开眼的时候,怡风便已经坐在了外间。裴乂不知道他坐了有多久,但是大概能猜到他是来跟她解释昨晚之事的。便唤了一声:“殿下?”
      怡风闻声,看过来,见她要起身,便连忙跑过去,想伸手去扶,但又觉得不合规矩,又缩了回去,只道:“别起来了,还伤着呢。”
      裴乂见他不太像从前的样子,似乎心思重重,也就不去违逆他,何况她也不是真的乐意起来给他行礼,也就乐得又趴了下去。怡风在床沿边坐下,瞧瞧她,支支吾吾,想说又说不出话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最后还是裴乂先开了口道:“殿下你有什么便说吧,我病着呢,也没法猜测你的心思。”
      怡风勉强地回道:“我,我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了。这事确实不怪你,是我错了。”
      裴乂不在意地道:“我可不敢要您给我道歉。”
      怡风听了她这话,心里早凉了半分,只是话已到此,也不好就此打住,又说:“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清楚呢?”
      裴乂听了,便急,忍不住想翻过身去和他辩解,却不料一动身,又疼得不行,连连叫疼了几声,用手扶着腰,只得作罢,依旧背对着怡风,道:“我说了,殿下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怡风略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当下又是懊恼又是窘迫,看着她伤成那个样子,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主要是说什么都不能补偿自己的过错,何况他的过错还不止这一件。而这一件还不是他对她做过的最痛的事。
      裴乂见他不说话,又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何况,我也确实没看好郡主,也不是全然无辜的,挨这打,也不冤枉。”
      怡风听见她如此说,更觉愧疚。回她道:“郡主和怡耒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吗?你哪里能看得住他们。若不是你,只怕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两人对此倒是意见一致,便也就忍不住一同笑了出来。气氛在变得缓和。因而怡风方才放下自尊,讪讪地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裴乂被他搞得有几分糊涂,在他心中难道自己不就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吗?甚至连棋子也算不上,不过是个累赘而已,他又何必如此?当下,便不敢接他的话。
      怡风见她不作声,便想着她大概是累了,于是说道:“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着,站了起来,裴乂回了他一个“好”字便再无别话。走到外间,怡风又突然回过身来,对她说了一句,道是:“还有,我跟王妃并没有恩爱。”说完也不解释,便匆匆走了。只留下裴乂一人在房,奇道:“什么嘛,你们恩爱不恩爱与我何干?”
      十月初十的夜间,初雪飘落了,日头出来时,照得白茫茫的大地熠熠生辉。那树也裹着银装,那屋棚也披着白纱,那路也覆着棉絮,还有那人,在雪里走着,就像画一样意境悠然。眼前的景象,确实是画里才见过的景色啊。就像是做了很久的美梦,醒来却发现都是真的一样令人高兴。如果这些日子来受的苦,都是为了等待这场大雪,都是为了见证眼前的奇景,似乎这一切也就值了。谁说不是呢?
      裴乂背上的伤还没全好,可是她早已是按耐不住,让宓宓搀扶着到外边去玩雪去了。白色的雪从天空飘落,如棉絮,如鹅毛,如白玉兰凌空绽放,那柔软冰凉的雪花落在毛发上,身上,衣裙上,披风上,也落在手心上,化作温暖。人在看着雪作风景,也在雪里成了那能入画的风景。此刻,若是还能有一支梅花,便算是完满了吧。
      正畅想着,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红色绒装配着剑的人。裴乂看着看着便呆住了,突然想起那句诗:“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正看得出怔,那人便已走到了她面前,对着她弓身作揖,递上一份贴子。裴乂接过,打开那纸贴,但见那纸上贴了几朵红梅,纸上写到“吾今生辰,邀卿临幸同庆,万望勿辞。”落款是“九德”二字。裴乂拿着帖子出了一回神,略笑了笑,心想:真没想不到,与他竟有这样的巧缘。随后抬起头来,对着鹿鸣礼貌回道:“你略等等我。”鹿鸣应了声:“是。”于是,裴乂便婆娑着从雪地里慢慢走出去,回到房内,拿起纸笔,写到:“妾不才,原不该叨扰,蒙殿下相邀,不敢推辞,必到,只是无礼可赠,勿怪。”落款写道是“十思”二字。随后拿出来,交与鹿鸣。
      “总此十思,弘兹九德。”魏征见太宗娇奢忘本极是焦虑,而写《谏太宗十思疏》,太宗看了过后幡然醒悟,遂将这十思疏置于案头,用来警醒自己。林母见裴万钧日渐沉沦声色权欲,便想要效仿魏征规劝太宗之举来规劝丈夫,然而这裴万钧又怎么能与李世民相提并论?她林孝素终究也不是魏征。最后林母只能将希望寄存于女儿的身上,希望她能铭记这十思,成就自己的事业,不做像她那样无能之人,遂给她起字“十思”。
      大风刮过,吹得那么远那么深,回声延绵不绝,犹在耳畔,似乎这一切也是早有注定。
      裴乂换了一身衣裳,披上那件当初进京选秀时的貂衣,由宓宓扶着缓步往正厅去。去到惊风堂时,那上面早有许多男客在,她便拐过正厅,从侧厅进到内堂去。走进内里,那里面也早有许多女客在,有裴乂见过的,但大部分都是她没见过的。她到时,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便随便欠身,略请了安,幸好,那些人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无暇顾及她。她随便找了个偏远的角落坐下,拿起桌上的瓜果吃起来,也不理会那些人,心想,等怡风进来见过,略坐坐也就回去好了。等了好一会,只见西原郡主走了进来,瞬间内堂里的女客们都站起来与郡主打招呼,那郡主嘻嘻哈哈地随便回应了下,便瞄到裴乂在角落里无所事事,于是蹦蹦跳跳地向她跑去,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与她说话。正说得起劲时,内堂又突然安静下来,众女客又齐刷刷站起来,裴乂向人群望去,原来是秦凤枝进来了,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凤冠披霞的女子。但听到众女客行礼道的是:“恭请越王妃,宁王妃安好。”
      原来那人便是怡风的二弟怡阳的王妃。宁王现下被禁足在府,想必是派她来替他送寿礼的。虽然越宁二王有竞争,但是毕竟是兄弟,礼节上的事情还是得做足的。等裴乂又随众人坐下的时候,不知何时,西原郡主早已离开不知道何处去了。奇怪的是,这个时候,那宁王妃竟也走到了自己身边坐下。裴乂对她微微笑了笑,她便也对裴乂礼貌地回笑了一下。
      “你不记得我了吗?”突然,那人对裴乂说道。
      裴乂闻声,惊愕地看向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记得她,便摇了摇头。那王妃又道:“我叫贺洛熙。”裴乂只觉得挺耳熟,却想不起来。王妃又温柔地笑道:“你叫裴乂,是吗?”
      裴乂见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也是吃了一惊,便道:“是,你怎么知道的?”
      洛熙回道:“你忘了吗?我们都是一起进宫选过秀的。”
      裴乂依然不解,问道:“我知道,可是,秀女那么多,你怎么会认识我?”
      洛熙又道:“因为你帮过我呀。”
      “帮过你?”裴乂进宫时根本不想被选上,所以在选秀的那段日子里,能不说话便不说话,能不做事就不做事,极其低调,连朋友也不交,何曾帮过谁?
      洛熙解释道:“你忘了没关系,不如我们现在就当重新认识吧,做个朋友,如何?”
      裴乂疑惑道:“那你先告诉我,我到底帮了你什么?”
      洛熙笑着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裴乂忐忑不安,心里想到:贺洛熙是宁王的王妃,宁王与怡风又是政敌,自己与怡风的关系又那么尴尬,他们该不会是想拉我做什么内应吧?所以才派贺洛熙来拉拢我?想到这一层,不禁汗毛竖起,比起外面那北风更觉寒冷。
      裴乂正想回拒她,此时,凤枝也走了过来,嬉皮笑脸地嘲讽了裴乂几句:“妹妹被打的伤可好些了?能来给殿下贺寿,想必也无伤大雅了吧?我一直想着过去瞧瞧妹妹来着,只是这些日子要忙着给殿下置办贺礼,接待宾客,筹办寿宴之事,没得空,妹妹不会怪姐姐吧?”
      裴乂听着她这一番自以为聪明的奚落,直翻了几百个白眼,这女人真是愚蠢至极。政敌都过来拉拢自己了,还蒙在鼓里,把两人关系不和摆出了台面让敌人看见,这不就是留缝子给别人钻嘛。当下,懒得跟她计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这地方可呆不得。
      回到五敛阁,她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来贺洛熙的出现,搅乱了她的平静生活,总感觉来者不善,事情不简单。二来,答应了怡风要去给他贺寿的,可是他人还没见着,自己便离开了,多少也是不合适的。在屋内不断踌蹰徘徊,宓宓见着了,就前来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自从在正堂回来后,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裴乂拉着宓宓坐下,问她道:“我答应了殿下要去给他贺寿的,可是还没见到他又回来了,会不会不太好啊?他会不会以为我还怪罪他?”
      宓宓又问她道:“那小姐你怪殿下吗?”
      裴乂道:“怪当然怪,打得我那么痛,怎么能那么轻易就翻篇。可是,我怪是我的事,自己偷偷画个小人诅咒他便算了,不好让他知道的吧。”
      宓宓只得回她道:“那小姐,咱们现在再回去不就好了?”
      裴乂连忙否决:“不行,不行,不能回去了。那里面的人不是诡计多端,就是面目可憎,要么就是阳奉阴违。看着就心烦,不去了。”
      宓宓略思忖了一下,道:“要不就送点礼物去好了?”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裴乂立马兴奋得站起来,就要去找礼物,可是翻遍了整个房子也没找到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她又没钱,就算有钱,用钱买来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也是吝啬得很。自己又没什么传家之宝一类的随身宝物,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全不过是衣服发钗。若是有字画纸扇倒也好送一送的,可惜当初是打着选完秀就回家的心态,谁带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出远门啊?
      宓宓见裴乂发愁为难,便又对裴乂道:“小姐,要不你写一幅字帖送给殿下吧。小姐的字写得可漂亮了。”
      裴乂疑惑道:“你又知道我的字好看了?”
      宓宓笑说:“从前在家,老爷的门客大人们都说过小姐的字好看。省城里的先生都来求小姐的字呢。”
      裴乂努了努嘴,思考了一下,方觉不妥,道:“话虽如此,也不好送给他的。”
      宓宓不解,忙问为什么。裴乂说:“字是要送给知己之人。再好的字,若是受礼之人不懂欣赏,那于别人也不过是一张用过的废纸罢了。送给他?浪费了我的笔墨,恐怕也浪费了他打开去看的时间和精力吧?”
      宓宓听见如此说,也就无话了。过了好一会,裴乂突然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一件稀罕物,虽然不值钱,倒是挺有意思,作个礼物,也算别致。便走到那书角处,打开桌案上的一个妆奁,从里面拿出那几件东西来,原来啊,正是那日逃出府去,无意中进了那幢叫“吃光”的酒楼得的六块牌子。七夕那天吃了黄色,余下的便还有赤,橙,绿,青,蓝,紫六色。裴乂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抽出青色的那一块。其余五块递给宓宓,道:“你去给我找个匣子装起来。”宓宓领过,自去找匣子去。裴乂又拿出纸笔来,写道:“妾至内堂未见君,人多,不胜应对,恐失语丢了殿下脸面,因此中途退席,唯恭肃遥叩芳辰。本是寄篱君蓬之下,一物一衣皆是耳赐,不敢借花献佛之。赠此小物,虽不值钱,到底是妾自己之物,望君不弃。”又另起一张纸写上一首小令,道是:“客盈满堂为君岁,玛瑙仙桃亦翡翠。十月十,玉龙毓,万丈雪白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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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雪景祝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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