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熊猫”是如何变成白猫的》飞跃大海摘星辰

2、蒋柒衡 你好

　　秦昇用打职业攒的钱在市区买了套房子，但是这纯粹就是过个场面，他呆在训练基地里的时间远比家里要长。他买房子顶多是为了堵住一些家里人的嘴。记得早年辍学出来打职业，秦昇的爷爷差点没把自己打个半死，还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逢年过节就拿自己孩子的学习成绩学科竞赛来说事。张嘴闭嘴就是分数、名校之类的东西，如果秦昇坐在边上，还会刻意“关心”地问问秦昇的近况。

　　“哎哟，秦昇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你们打游戏都不让休息的么？”

　　“你们那环境是不是很不好啊。都是一帮不学的。”

　　“秦昇和那些人在一起会不会受欺负啊。”
　　……

　　每次都听得秦昇如坐针毡。秦昇的父亲去世得早，好在他的母亲支持他，从不会质疑或者去否定秦昇。奶奶因为最心疼秦昇，也会经常帮秦昇说话，甚至，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尝试着去了解秦昇所在的那个领域。因为她们，秦昇才会时不时地回家。但是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在伤没好之前回去。

　　秦昇出车祸的事情，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秦昇没说，也没让战队其他人说。

　　下午两点门铃响的时候，秦昇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s3的比赛视频，李易凌早就回去训练了。门铃响了半天，秦昇才注意到。秦昇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着外面站着的人。说实话，李易凌今天给秦昇看照片的时候，秦昇是真的没怎么看清楚随便应付一下，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眉清目秀，长得颇有灵气，虽然已经在门外等得挺久了，但是并没有露出不愉的神色，而是笔直地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拘谨。在秦昇看来，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感觉。

　　秦昇在电竞选手中长得算出众的，但是他黑眼圈重，很重，和他的皮肤真的很不搭调。所以经常很容易被人忽略他长得帅这个事实。不过秦昇自己并不在意，因为他坚信“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也无所谓好看与不好看。由于自己的这种状态，像门口站着的这类人绝不是秦昇所排斥的。或者说，是秦昇想成为却不能成为的。

　　但是欣赏归欣赏，秦昇对战队给自己请生活助理的事情几乎无法容忍。

　　于是乎门刚开。

　　“你是他们请来的生活助理？”秦昇问。

　　“是的。秦先生你好，我是蒋柒衡，柒是大写的数字’七’，权衡的衡。”蒋柒衡朝秦昇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不急，他们或许不太清楚，我不需要生活助理。”秦昇说。

　　“秦先生，我……”蒋柒衡的语气有些着急。

　　“你有他们的电话吗？”秦昇打断了蒋柒衡的话，秦昇早就想跟战队说这件事，但是一直打不通周赫晓的电话，他一度怀疑周赫晓是故意不接的。

　　“秦先生，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秦先生，您别拒绝我。”蒋柒衡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还算合适的工作就这么沦为泡影，近乎恳求。

　　秦昇眉头微皱，眼前的男生垂着头，艰涩而生疏地用一种卑微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轻易求人的男生，或许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是什么让他可以这么低声下气？钱吗？谁不是呢？蒋柒衡已经站得足够久了，而自己到现在居然还没让他进门，秦昇陡然觉得自己有些恶劣。

　　“先进来。”秦昇本就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况且，这男生也没做错什么，没必要过分为难别人。

　　秦昇买的三室两厅的户型，但几乎有两室就没用过，当初只是看中了这房子的采光和地段，装修是专门请人弄的，清一色的北欧极简风，看着还算舒适。

　　蒋柒衡并不好意思随处乱看，他感觉到秦昇对自己的到来不满但是却不知道原因。明明今天出门的时候有认真打理一番直到满意才出门。而且秦昇的眼神让蒋柒衡很不自在。

　　秦昇为什么不想要生活助理？很简单。秦昇，男，21岁，电竞明星选手，比赛上冷静而果断的杀神、指挥家。现在居然要让一个毫不相干的还是年龄相当的陌生人来照顾自己的生活？秦昇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说白了，他觉得很丢脸。

　　“随便坐。”秦昇说。“如你所见，就不给你泡茶了。”

　　“没事没事。”蒋柒衡回答说。

　　“他们钱付了吗？”秦昇直接问道，他原本想如果付完钱了，那也可以不用让蒋柒衡来，自己不揭发就是了，即便是战队那边知道了，有自己挡着，出不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们跟我说事前先付一半，事后再付一半。”蒋柒衡心里忐忑，但是只得实话实话。

　　“还差多少？我补给你。”秦昇暗叹周赫晓“狡猾。”

　　“我不能收了钱不办事的，要么就不收钱。”现在的蒋柒衡的确缺钱，但是也不能没有底线。这工作看来也砸了，蒋柒衡心里盘算着只能是再找别的出路了。

　　这人怎么这么执拗呢？秦昇很无奈。尴尬之际，秦昇的手机响了，打了半天不接的周赫晓这会自己打来了。秦昇二话没说接了电话。

　　“周经理，你真是个大忙人。”秦昇讽刺地说，话语间走到了阳台上。

　　“这不忙战队的事吗？怎么样，看到给你请的那个助理了吗？”周赫晓那边有些吵，嘈杂间混进了李易凌时不时爆出的两句粗口。一听就是在训练基地。

　　“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秦昇反问。

　　“这种小事用不着吧。”周赫晓说道。

　　“不用把我当成残废。”秦昇的语气冷没有一丝温度。

　　周赫晓那边半天没了声，在一阵短促的叹息后，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指责：“你秦昇是有多大能耐？你伤的是右手，你别跟我说你是左撇子。你自己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万一不留神又给伤着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你？你以为你年轻？你时间多？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现在你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老子好起来打比赛，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你小子新合同刚签没多久呢，别想给我混过去。”

　　“我好起来？”秦昇嘶哑着嗓子回道，憋着一句“我怕我再也好不起来”没说出口，这种丧气话现在看来似乎是禁忌，几乎战队里有所人都闭口不言。明明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偏偏都心存侥幸。包括周赫晓，也包括秦昇。

　　“秦昇，我刚刚讲的话可能过重了。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我也希望你别放弃。”秦昇是周赫晓领进w-crown的，周赫晓虽然是个出色的经理人，拥有着属于这类人对利益最大化的敏锐嗅觉和追求，但是于公于私，他都不忍心看着秦昇的职业生涯以悲剧收场。

　　“……”秦昇不回话了，他的右手此刻突然传来了一阵疼痛，秦昇尝试着去活动一根手指，更加刺骨的疼痛直钻心底。

　　“秦昇？”周赫晓那边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你忙吧。”秦昇说完就挂了电话。剧痛还在蔓延，他有气无力地回到了客厅。

　　“那秦先生我就先走了，很抱歉让秦先生为难了。”蒋柒衡见秦昇打完电话，说出了刚刚本想说的话。自己已经试着求过一次了，不能再死缠烂打让自己掉价了。

　　“不用走。”秦昇勉强提起劲说了一句。

　　“秦先生……”蒋柒衡一头雾水。

　　“上班吧。”秦昇终于还是妥协了。他不是怕疼，也不是怕一个人生活会很麻烦，而是刚刚的疼痛让他明白，他最怕的，是自己再也没办法灵活地操纵鼠标，是大家失望的眼神，是没办法给拼了这么久的自己一个交代。

　　“多谢秦先生！”蒋柒衡有些意外，但是喜大于惊，随即就站起来又朝秦昇鞠了一躬。

　　秦昇所有最坏的结果都预想过，而且的确，那些结果出现的概率都挺大的。但是谁不想拥有一个好的结局呢？其实此刻的秦昇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声，那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去争取一个辉煌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