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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李贤不知道,李治和武皇后本来都选定武元庆之子武三思,还有武元爽之子武承嗣做李弘的伴读了,结果一顿饭吃完,不仅哥俩的伴读工作泡汤,干脆几家人都被贬到偏远之地上山下乡去了。

      之前武家兄弟因为皇后的缘故,或多或少都受到格外提拔,其中武元庆由右卫朗将迁为宗正少卿,武元爽由安州司户参军事迁为内府少监,武惟良由始州长史迁为司卫少卿,武怀运由瀛洲长史迁为淄州刺史,你看看,或者是小官升大官,或者是地方变中央。现在祸从口出,一夜回到解放前,武元庆被贬为龙州刺史,史书记载是“至州,以忧卒”(什么心理素质啊,如果李贤知道,一定会这么吐槽),武元爽为濠州刺史,之后“坐事,流振州而死。”武惟良、武怀运这两位倒是没有马上不得好死,他们用偷来的生命在日后为武皇后办了件大事。

      既然武家的小兄弟跟着爹娘流放去了,李弘的伴读就只好另找。

      最初李治的意思还是在山东氏族中寻摸,但是很快就被武皇后劝住了,理由便是太宗朝刚修的《氏族志》。

      太宗为什么要修《氏族志》,无非就是要压制士族的势力,加强李唐皇权嘛,你现在又在世家里给下一任皇帝找伴读。一起同过窗乃是人生四大铁之一,伴读可以说是后世的同学的升级版,一个教室几十号人和一个教室两三个人,明显后者有更充分的接触机会,打小一块朝夕相处的人,那份情谊是一般人比不上的,你就不怕几十年以后这些好不容易才打压下去的家族又抖起来?

      当然,武皇后说这些的时候是十分恳切、婉转的,这才有武三思、武承嗣哥俩进了候选名单的事。

      现在武家不行了,那还有李家嘛,李唐宗室占有全国最好的资源,没道理不多加利用,又没有计生办的干部盯着他们,自然是多子多福了,找两个孩子来不是难事,但这一提议又被皇后给否了——既然是拉拢人心就不要把机会浪费在用不着拉拢的自家人身上啊。

      于是萧沔(mian三声)便出现在明德宫里。

      这是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看得出来,在家受过良好的教育,言行得体,举止从容。以李贤对唐朝历史粗浅的了解,萧沔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他的知识范围内。这个年纪,除非是百年一见的神童,就算有点聪明的名声,也被厚厚的宫墙挡住了,帝后挑中他,肯定是因为他家里大人,那么,这是谁家孩子呢?

      虽然萧沔年龄小,李弘却没有丝毫的轻视,头次见面的时候,还穿上正式礼服,一副如对大宾的态度。他现在六岁,萧沔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看着两个豆丁一本正经的行礼寒暄,还挺有喜感的——虽然李贤现在从体积上来说是一个更小的豆丁。

      李弘端着太子的架子,一副新闻发言人严肃而又礼貌的的腔调问道:“令祖、令尊一向可好?”

      能劳太子动问,这么说这小子的尊亲也是位大人物了?谁呢?

      萧沔恭敬地一躬身:“托陛下之福,家父前日遣人送回一封家书,说身体一向健康。只是家祖父前日偶感风寒,蒙陛下、皇后派遣奉御前去医治,又赐下药材,臣一门上下感念不尽。”

      李弘正要说话,转头看见李贤满眼的问号,便为他介绍道:“六郎不记得了?这位是我们姑母襄城长公主与宋国公的孙子,算起来是我们表侄呢。”

      “哦——!”李贤表面做恍然大悟状,内心骂娘,谁TM能告诉我襄城长公主和宋国公又是谁啊!!

      别急,很快李贤就从零零碎碎听来的闲话里拼凑出这几位的身份,当时就被惊住了。萧沔的爹叫做萧守规,现任简州司马,夫人河东柳氏。嗯,就是后来出了柳宗元,到了宋朝,又出了河东狮的那一家。如果你觉得这两位也不出名是吧,没关系,咱们再往上捯捯。

      萧守规是太常卿萧锐的次子,而萧锐的夫人也就是李弘兄弟的姑母乃是太宗皇帝的长女襄城公主。怎么样,厉害了吧!李弘之所以没向这位姑母问好,是因为她已经去世了。

      这还不算,萧家再往上数更牛掰,甚至可以说越往上数越牛。萧锐的爹,也就萧守规的爷爷萧沔的曾祖父萧瑀,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那句著名的“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就是太宗皇帝送给他老人家的。萧瑀曾在太宗朝出任太子少师、左仆射,这在唐朝就是宰相了。厉害吧,这还不算完,萧瑀还有个大大著名的姐姐,确切地说是他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姐夫——隋炀帝杨广,对,他姐姐就是杨广的正妻萧皇后。话说在李贤穿过来之前没几年,这两位的坟刚被考古队发掘研究了,他好奇之余对两位稍微了解了一下。

      这么一说,李贤就明白了,因为萧皇后出自南梁皇族,往上数多少代就是赫赫有名的梁武帝,动不动就自个把自个捐献给同泰寺,大臣不得不拿民脂民膏再把他赎回来的那位。

      南朝宋齐梁陈,陈霸先改朝换代篡了萧梁,但在此之前西魏已经立了一个叫做萧詧的梁朝宗室为帝,占据荆州一带,为西魏的藩属,史称西梁或者后梁。萧瑀和萧皇后这一枝就是萧詧的后人。

      萧沔不仅有身份高贵的优点,更重要的是,自从五胡乱华以来,正统地中原文化随着南渡的世家大族保存在吴越秀美的山水之间,萧氏做为梁朝皇室后裔,有条件享受当时最好的教育资源。

      更妙的是,萧氏论门第,跟李、崔、卢、郑、王这五大世家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的。综合考虑下来,李治夫妇选择了萧沔做李弘的伴读。

      太子有了新伙伴,李贤的去向就成了问题。按说他现在倒不急着开蒙,再玩上两年也行。如果李贤上课捣乱,那什么都不用说直接被皇家小学开除了。可问题是李贤上课不但不捣乱,而且严肃认真,学习态度特别端正,做为家长,当然不希望他成为失学儿童。

      郭瑜老师总体来说对李贤这个学生还是满意的,除了课堂纪律好之外,理解力奇佳,讲什么,两个大的还不一定听懂了,反而是这个小的先明白了——虽然李贤没搞抢答那一套,但是看表情,他应该是学会了。(李贤的心声:我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跟着小朋友听课已经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了,要是再学不过他两,就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要说郭瑜对李贤有什么不满意的,应该就是他的排行了,身为太子以外的皇子,太聪明了其实未必是好事,万幸的是这孩子倒是懂事,没有拿着这点小聪明到处显摆,不然只怕又要出现太宗朝太子、魏王相争的局面了。

      李贤也是没办法,恁是谁,在一个没有生命之忧、可以凭本事过日子的地方活了二十多年后,突然被命运之神一把扔到暴死率奇高,而且他注定不得好死的地界,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就是尽可能快速地去学习、去适应这里的规则,然后学以致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大唐皇家小学里就出现了只有曾经的山村学校才有的复式教学,每天的日常都是老师检查李弘他们前一日的功课,布置下今天要练的字,趁这两个写字的功夫再来教李贤,或者识字或者写字,等李贤写完字该背书了,再去检查李弘两个。忙得团团转。

      郭瑜现在教给他们的都是最正统不过的知识,李贤学得是《千字文》,别以为是启蒙教材就易懂好学,随便拉出来一句,没有老师讲解,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比如说一开始的“龙师火帝,鸟官人皇”你能想到这是指上古时代的皇帝官员,具体来说,龙师则是指伏羲氏,火帝是发明了钻木取火的燧人氏,鸟官少昊氏是五帝的头一位,由他代表五帝,相对应的人皇则是三皇:天皇、地皇,人皇。

      教李贤只是捎带手,郭老师的主要工作还是对象还是太子殿下,教授的自然更是儒家经典了,李弘和萧沔现阶段主要学习的是《论语》,这本伟大的著作,即使在千年以后也被世人所推崇,李贤还是李弦的时候,课本上就选了几段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呀,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呀之类的,师傅给李弘他们上课的时候,他偶尔分神听一听,还觉得挺有意思,想当年上中学学古文,什么通假字了,又是什么名词活用作动词了,头都学大了,现在教他们的都是饱学之士,上来也不讲语法,除了背就是微言大义,有时候听到两句以前听过的,还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

      唯一的遗憾就是师傅教的都是光明磊落的东西,腹黑学一点都没有涉及,看来这个是要靠个人的悟性了。

      德智体美劳,德育智育同步教学了,美劳暂时没看见,体育课在皇家小学也没有被忽视,只不过上课形式和后世小学有所不同。

      现代小学体育课上最主要的跑跳、队列训练,在这儿都不重要了,取而代之的是箭术和蹴鞠。皇宫里,小孩子是不能接触远程射击武器的,所谓箭术也只是最基础的拉弓,想要把弓拉满除了技巧还要臂力。技巧,李贤目前还没有,臂力也还没练出来,说是练箭,不如说是游戏。

      至于蹴鞠,李贤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据说蹴鞠就是当代足球的前身,搁现代这也是热门体育项目,上自首都下到十七八线的小县城,男孩子大都热衷玩这个,可惜李贤恰恰是极少的那部分,对足球可谓是四窍已通其三——一窍不通。扼腕叹息呀,好不容易有一个有可能赢在起跑线是的技能,就这么白白被漏过去了。

      教他们的体育老师叫做屈突寿,一开始李贤还以为他姓屈,屈原的屈原,后来才知道他姓屈突,从这个奇怪的姓氏,可以推断应该不是汉人。过了好久,李贤才知道这位屈突老师位列公爵——蒋国公,他爹屈突通和萧沔的曾祖父一样,都是凌烟阁功臣。也只有皇家才有这样的大手笔,拿国公当小学老师使吧。

      就这样,李贤慢慢地适应着唐朝的宫廷生活,同时也如饥似渴地吸收各种知识、各种常识,但他心里总是不安的,担心在达摩克里斯之剑掉下来的时候,能不能保住小命。

      ##

      等七月份回到紫微宫,摸清出何娘子的性情了,李贤才问起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除了李弘之外,其他几个哥哥的去向。何娘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道:“六郎怎么好好问起这个了?”在李贤的强烈抗议下,何娘子终于习惯在私下不在称他为囧而又囧的大王了。

      “因为我是六郎啊。”李贤天真地说道。

      这个解释很合理,看来不是有什么人跟六郎说什么了,何娘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六郎忘记了吗,大朗早先被封做燕王,去梁州做刺史去了。”何娘子顿了顿,拉过李贤,看着他郑重地说道:“六郎不要在皇后面前提到燕王,记住了!”

      “为什么?”答案是皇长子李忠不止是前任太子,更是武皇后情敌王皇后的养子,不过为了演好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李贤只能尽责地发问。

      “这个——六郎记住就好了。不但燕王,还有郇王——那是六郎的四哥——现出任申州刺史,也不要提他。啊,一定记住了。”

      这位是萧淑妃的儿子,名叫李素节,当初萧淑妃临死之前好像还说过什么下辈子变猫,武则天下辈子变鼠的毒誓,当然更不能提了。

      何娘子先还想如果李贤刨根问底该怎么跟他解释,见他懂事地答应下来,便放了心。

      还有两位,老二李孝还有老三李上金,生母分别是宫人郑氏和杨氏,这两位在李治登基之初都封了王,到现在过去七年了,其母还只是“宫人”,可见极其不受宠,母以子贵的定律在此行不通,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两位皇子目前还没有被以出任刺史的名义打发出去,但也没有来洛阳,而是被留在京城长安了。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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