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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大姑娘,求你看在姐妹情深的份上,救救宜儿吧,她才刚及笄,她还小,你是府中长姐,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过些时日宁国公的人就会上门提亲,这门亲事我已经替宜儿应下,你未觅得良人,府中又无过多牵挂,倒不如入宫替沈家承了这份恩情,也算是尽了沈家女郎的本分。”

      “胡闹!宫中既已册封你为美人,岂能违抗旨意,私自潜逃,你是想陷沈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侯爷,大姑娘也是您的女儿啊,宫中那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她怎能撑得住。”

      “连大姑娘都撑不住,我的宜儿又岂能苟活,侯爷,求您……求您救救宜儿吧……”

      ……

      好吵。

      男人的呵斥声,混合着女人的求情哭喊,如魔音贯耳般涌进脑中。

      脑袋昏昏沉沉,眼皮犹如灌了铅般的沉重,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睫轻颤,呼吸声微微弱弱,须臾才艰难的睁开眼。

      那是个眉眼精致的美人,肤若凝脂,唇若点樱,姣好面容映着病态,不仅没有减少美感,反而添了抹令人垂怜的脆弱感。

      沈清颜坐起身,乌黑柔亮的头发似丝绸般垂落,遮住纤细腰肢,那双含着春波潋滟的眸子望着帐顶,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她这是……在哪儿?

      婢女念香端着汤药进来,见人已经醒来,喜道:“小姐,您终于醒了,连着睡了两日,吓得奴婢整日提心吊胆守着。还有这汤药,热了又热,闻的奴婢就差自己喝了。”

      “念香,”沈清颜听着耳边碎碎念,眼眶逐渐湿润,“没想到你我主仆还能在地府相见……”

      “呸呸呸,奴婢活的好好的,哪里死不死的,晦气晦气,”念香把汤药往小几上一搁,跺跺脚,又担忧的看着她道,“小姐肯定是为明日入宫的事太过伤神,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入宫?

      沈清颜怔了怔,眸底浮出疑惑,抓住念香的手,问她:“你方才说什么,明日是……我入宫的日子?”

      她不是都已经出宫了么,为何又要回去?

      念香点头道:“是啊,宫中已封小姐为美人,过了今日,明日就要入宫。”

      沈清颜看向屋子内的摆设,熟悉的梨花屏风、桌上的青釉白花梅瓶、香炉中袅袅的清欢香……还有窗边摆放的木雕娃娃,是六岁那年,一个小哑巴送给她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分明是她在侯府闺房内才有的东西。

      “念香,你说这些作甚,”银川皱着眉进来,怀里抱着刚洗好的衣裳,“小姐额头正发着烫,好好休息才是。”

      沈清颜望向二人,语气紧张道:“姨娘呢?张姨娘呢?”

      二婢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但还是道:“张姨娘去了成安寺,说是要给小姐祈福,临走前还来跟小姐打过招呼。”

      “备马车,现在就去成安寺。”

      起的猛了,眼前一片虚晃,沈清颜踉跄几步,抓住银川的手,勉强稳住身子。

      “小姐!”

      沈清颜眼眶发红,贝齿紧紧咬着樱唇,唇间尝到的血腥味让意识得了片刻清醒。

      “快去找姨娘,再晚、再晚就要来不及了。”沈清颜眼里蓄着的泪几乎要落下来。

      银川扶住人,催促道:“念香,快去找马车。”

      念香也不敢再耽搁,小跑着去后院找马车。

      沈老太太怕沈清颜私自跑了,特意派了家仆暗中监视,是以等动静传到沈老夫人那里,雪地上只留下一排车辙,早已不见人影。

      沈清颜坐在马车内,悬着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眸底遮不住的焦灼。

      快些,再快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侯府醒来,她现在顾不得去想这些,或许是场梦,又或许是别的。可一想到姨娘被抬回来时血色全无的样子,后怕、恐慌、自责、愧疚……纷纷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

      那些个不好的情绪侵入心脉,如毒药般一寸一寸的吞噬着沈清颜,她闭眼靠在银川肩上,面容浮现哀切。

      二婢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只能催促车夫再快些。

      昨日皇都城落了雪,团团簇簇压在枝头,随着地面震动“啪”地一声掉落下来。

      略显萧索的大道上,马车一骑绝尘,在成安寺山脚下停稳。

      到寺内还有段石阶,沈清颜提起裙裾踩着厚雪往上走,念香和银川也跟着踉跄,紧紧盯着眼前的姑娘,生怕人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她们跟在后面,也好做个垫背的。

      待问到姨娘一行人的禅房后,少女一路小跑,寒风吹起斗篷,远远看去,整个人宛若风雪中置于枝头盛绽的梅花,妖冶夺目,坚韧而美丽。

      禅房内,张氏揣着汤婆子,正在听着对面的人说话,见门被撞开,循声看去,待看清来人后也愣了愣,随后笑道:“你这孩子,怎的还来这处了?”

      “姨娘!”沈清颜扑进张氏怀里,紧紧抱住。

      强忍了一路的情绪此刻再也忍不住,化作决堤的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记忆中的痕迹。

      张氏抚着沈清颜后背,眼中含着柔意:“好姑娘,起来让姨娘瞧瞧。”

      沈清颜哭的脸通红,鼻尖也红,长睫挂着泪珠,将落不落我见犹怜。

      眼帘微垂,落在张氏挺起的孕肚上,她犹犹豫豫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恰好里面顽劣的孩童踢了下,吓得沈清颜连忙又缩回手。

      张氏不禁笑出声。

      沈清颜怔怔看她,也跟着笑,长睫抖动,最后的泪珠滚进笑靥里。

      还好,姨娘还在。

      “好孩子快起来。”张氏搭了把手,沈清颜也不再推托,点点头站了起来。

      等转过身,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个人,那人正在收拾东西,把瓶瓶罐罐放进药箱里。

      若是别的女子在外人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可能会羞涩窘迫,沈清颜只是起身从腰间拿出帕子,擦拭过面容,随后站在张氏身后,并无半分不自在。

      淡如秋水,和似春风。

      江宁世家的教养,从未有人说过半分不好,娘亲教她如此,外祖母亦是如此。

      “天湿地滑,一时没看清脚下,险些摔个跟头。幸亏方才有位公子路过,那位公子的下属眼力极好,竟是一下就划过来,让我稳稳的坐在了他的后背上。”

      张氏是商户之女,又是庶女,没读过几年书,想不出太华丽的词,只能边说边用手势动作比划着:“这位先生是那位公子的医师,公子见我身怀六甲,便让医师过来诊脉。可惜当时过于担心腹中胎儿,没有来得及当面向公子道谢。”

      沈清颜听得心中一惊,再听到后面,心中生出几分感激,笑颜展露,明媚的晃人眼,对医师福身道:“小女在此替姨娘谢过先生。”

      医师退后几步,避开礼数,神情间带了几分紧张:“小姐不必行礼,不过是分内之事,若是小姐要感谢,还是去感谢我家公子吧。”

      说完,便行了个礼匆忙离去。

      真是个怪人,沈清颜心想。

      不过此人也说的对,那位公子救了姨娘,是应该去见见,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她能尽绵薄之力也好。

      “姑娘怎的过来了,”张氏蹙眉,语气几分担忧,“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回去怕是免不了责罚。”

      沈清颜手搭在张氏肩上,轻轻捏着,柔声安慰道:“姨娘放心,明日我将入宫,老夫人不敢太为难我。”

      提起入宫,张氏脸色愈发忧愁。

      谁人不知,如今陛下是个暴君。

      是个双手沾染鲜血,踩着兄弟族亲尸骨坐上帝王位的暴君。

      性情暴戾,肆意妄为。

      就连朝中官员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说错句话就掉了脑袋。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把自家女儿送进宫中。

      沈清颜见张氏脸色不太好,以为是惊吓未定,遂安慰几句,让人先去歇息,等过了晌午再一起回去。

      随后让银川去打听那位公子是否还在寺庙内,念香则去向寺庙小师父借了面铜镜。

      铜镜明亮,映出少女容颜。

      镜中的人儿肌肤雪白,眼眸似水,小巧精致的琼鼻,樱唇不点而赤。

      外面日光正好,透过窗淡淡洒进来,驱散着角落里散发的阴冷潮湿。

      少女静静坐在那里,未施粉黛,气质干净,出落得端庄昳丽,如江南渐渐晕开的一滩春水,惹人怜爱。

      沈清颜抬手掐了下脸面,莹白肌肤很快泛红,有些疼,却也是真的。

      似是反应过来这动作有些傻,沈清颜垂下眸子,唇间微勾。她没有死,而是回到了十六岁,初入宫那年。

      就在半月前,暴君临时起意要充盈后宫,命从四品官员家中适龄女郎递上画像,供暴君挑选。

      府中除沈清颜外,还有林氏的女儿沈清宜,不同的是,她是府中最不招人待见的那个。

      从沈清颜记事开始,天天都能见到父亲与母亲吵架,骂狠了就摔东西,后来林氏进府,母亲辱骂父亲违背誓言,在生辰那日服毒自杀,娇矜尊贵的小小姐眨眼间成了无人眷顾的小可怜。九岁那年,来皇都城办事的舅舅前来看望,见她孤苦伶仃,便接去江宁跟外祖母同住,待十四岁时才送回进义侯府。

      因着母亲生前不允父亲纳侧室的缘故,沈老太太也不喜她,早就想找机会把人送走。此番暴君选妃,正好随了老夫人的心意。

      她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当时已身怀六甲的张姨娘。

      张姨娘是在她从江宁回来后抬进侯府的,也是回府后在举目无亲的日子里唯一对她好的人。

      入宫前夕,张姨娘到成安寺替她祈福,冰天雪地路上湿滑,脚下没踩稳摔倒在地,竟连累腹中胎儿也没保住。父亲骂她是灾星,府中众人冷眼相看,连她自己也自责愧疚,埋怨不已。

      谁知进宫没几月,宫外就传来了张姨娘去世的消息,沈清颜几乎是哭瞎了眼,可深宫高墙,楼阁巍峨,又岂是一个后妃可以随随便便出入的

      沈清颜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整日闭门不出,安稳度日,后三年,因从未得帝王宠幸释放出宫。

      万幸,一切都重头来过了。

      沈清颜指尖抚上镜面,鼻尖一阵酸涩,心头也跟着发颤。

      她的愿望很小,不奢求荣华富贵,不奢求良人携手共度余生,只希望姨娘平平安安的诞下孩儿。

      正想着,银川回来了。

      银川性子沉稳,办事利索手脚快,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

      她走进来掩上门,道:“小姐,救人的那位公子还在,奴婢打听过了,眼下正住在寺庙最西边的禅房里。”

      沈清颜点点头,对着铜镜整理好仪容,挪步要去道谢。

      姨娘是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这位公子救了姨娘,也等同于她的救命恩人。

      二婢女不放心,便也紧随其后。

      西边禅房晒不到日光,阴冷阴冷的,平日里借宿的客人都不愿意住这一间,饶是光靠近,沈清颜都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拢紧披风。

      门紧闭着,外面有侍卫把守,个个身材高大,挺拔魁梧,目不斜视的凝视正前方,眉宇间自带一股令人敬畏的煞气。

      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想必里面的那位亦是非富即贵。

      “今日公子救了我家姨娘,特来登门拜谢,能否劳请通报一声。”

      姑娘家嗓音偏软,含着抹娇,又非过分甜腻的软糯,清凌凌的听得人心里发痒。

      站在最前面的侍卫点点头,进去须臾,接着又出来,作出请的手势:“姑娘请。”

      “多谢。”

      念香和银川也想跟上,却被拦下,沈清颜听见动静转过身,安慰二人道:“无妨,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我很快出来。”

      “吱嘎”一声,沈清颜推开了门。

      外面阴冷,里面眷顾到的阳光也不太多,屋内没有点灯,凭借着几缕映进来的光线能够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人影。

      沈清颜心想,这应该就是救下姨娘的那位公子了。

      “小女谢过公子救……”

      黑暗中,一点微小薄弱的火苗亮起。

      烛火跳跃,映照出男人的五官。

      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沈清颜看着那张脸,眸底浮上一层错愕和惊慌。

      她连忙低下头,深深呼吸了口气。

      寒气吸入肺腑,让慌乱的心也跟着冷静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那个救了姨娘的公子……

      怎么会是大渝的暴君!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开文啦!
    依旧是小甜文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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