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伽之城》shuwings

1、第一章 一张画纸，两个世界

　　我叫宋青晚，今年二十三，是个无名小画家。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栩栩如生的梦，似梦又不像梦。

　　此刻我身着一条艳丽的大红摆裙，脚下是悠然自得的舞步。我像是被施了什么魔咒一般，不由自主地旋转起舞。

　　这是一支极其复杂而唯美的古典舞蹈，比我以往瞧见的任何一支都要特别，它像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

　　熟悉是因为我的身体仿佛记得它，每一个转身都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陌生是因为我分明从未接触过舞蹈，这二十多年来我最熟悉的只有各式画笔和画纸，可现在我为什么会跳出这么复杂的舞蹈？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我在这个搭建得古色古香的舞台上，跳得那么自信，像茫茫大海里的一条尽情遨游的鱼儿，自由而欣喜。精致的大红摆裙和着轻快的玉笛声、琵琶声有节奏地欢呼雀跃。

　　舞台对面是排列整齐的木制茶座，共上下两层，茶座上坐满了身着考究古着的男人。

　　他们有的在细细品茗，有的停下了手中的棋局，有的轻轻挥动着胸前的画扇。我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可以确信的是，我得到了他们的欣赏。

　　这大概是我此生最出挑的样子，谁也不会想到平日里不起眼的新人画家宋青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众人倾慕的优雅舞者，真是不可思议。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早晨七点的闹钟准时把我叫醒，我恋恋不舍睁开眼睛，这果然只是个梦。

　　我还是那个我，那个与画纸画笔相依为命的新人宋青晚。

　　刚一解锁手机，催交画稿的消息便接踵而来，看得我头大。

　　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我起床坐回熟悉的画架前，酝酿一番之后，却还是无从下笔。

　　绘画终究是一门灵感支撑起来的艺术，没有灵感，也就意味着这一天又要白搭。

　　既然这样，不如好好休息一天。于是我关掉手机网络，设置了静音，将手机远远扔到床上，然后翻出藏在墙角的瑜伽垫准备运动运动。

　　可我一站在瑜伽垫上，昨晚的梦就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个“我”的一颦一笑，每一个旋转，那身精美的红舞裙，都一一刻录在我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不得不说，真的很……美。

　　舞姬？古代舞姬往往是一舞倾城、绝代风华，却又难免隐藏着许多不可说的秘密。

　　这或许也可以是一个不错的题材。

　　好不容易来了灵感，我兴奋得连蹦带跳回到画架前，操起画笔，按着记忆里的景象一一勾勒出来，然后慢慢着色。红色摆动的舞裙，细致严整的古典布景，带来清脆声音的玉笛，技艺精湛的琵琶女，都鲜活得和梦里的场景一样。

　　画完整幅画之后我很是满意，在那兀自欣赏好一片刻才款款署上自己的艺名，一个“翾”字，低空飞翔的意思。

　　虽然起点不高，但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能够一鸣惊人。

　　我这刚落笔，就好像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将我压得喘不过气，仿佛要将我推进这画里。

　　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画？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幅让我引以为傲的得意画作。可它马上又转到我的脑袋里来，继续舞动，转得我头晕。我便又睁开眼睛，可是，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番场景。

　　不知是否是错觉，此刻的我好像置身在那个场景里，效果堪比3D，甚至还要逼真。

　　眼前活灵活现的古装男子；舞台前做工精美的茶座，精巧的茶具，精致的点心，雕花的柱子；耳边清脆的玉笛声和明媚的琵琶声反复交替……

　　简直不可置信，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难道精分了？

　　我愣在原地，呆呆地不敢动，生怕我一动这番景象便顷刻在我眼前崩塌。

　　“青晚，切莫停下！”恍惚间有个女孩的声音传到我耳里。我迅速扫视一圈，可周围分明没有人说话，声音从何而来？更诡异的是，这声音怎会和我一模一样。

　　不，我逐渐意识到眼前的不是画，也不是幻象。我抬起我的手来看，又仔细感知这副身躯，这细嫩柔滑白皙无暇的肌肤，哪里是我的？

　　可是，我的左手食指指节上那条小刀划痕却依然明明白白地存在，那是我前段时间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我还是我，又不是我。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人格分裂剧看多了，也分出不一样的人格？

　　我许是愣得太久，台下的人有些急了，纷纷发话指责。

　　“怎么停了？”

　　“是啊，怎么回事？”

　　“还跳不跳了，我可是特意推掉一番事务赶过来的。”

　　“倾城姑娘，可还好？”

　　“倾城姑娘？”

　　“倾城姑娘，倾城姑娘？”

　　不对，他们叫我倾城，姑娘？谁是倾城？

　　在一众的“倾城姑娘”声中，我恍惚间又听到那个酷似我的声音在唤我，声音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青晚，青晚，宋青晚！”

　　瞬息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迅速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一个如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我面前。

　　这女人浑身上下除了这身体容貌，根本没有一点和我相似。她像个高贵的仙子一样站在我面前，轻唤着我，却像是命令：“青晚，不要停！”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盯着她问：“你是谁？”

　　她冲着我笑笑，才慢慢答我：“我是翾儿。”

　　“翾儿？”倒是个好听的名字。我是翾，她是翾儿。

　　“嗯。”她轻轻点头，然后说：“来，跟我跳。”说完她便在舞台前端对我循循善诱，而我竟然本能地跟着她跳起来。

　　结束谢幕之后她引我回房间，途中我们在长廊上遇见两个身着灰黑色布衣的小厮，他们和茶座上那些人一样礼貌地叫我“倾城姑娘”，我猜倾城可能是她的艺名，就从容应了他俩。

　　可奇怪的是他们走时却对我身旁这个自称“翾儿”的女子视若无睹。

　　并且，我亲眼看到他们竟毫无察觉地从她的身体就那么穿了过去，她还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这一幕被我看在眼里，看得我毛骨悚然。

　　难道他们看不见她，她是个透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