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谣》落月听雨

31、东风镜

　　天下苍生和神女的生死，在他的嘴里，竟然就仅仅是个失误，晚春愤愤道：“柳梢青，神族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霜商下此毒手？你可知这世间没有九月当值的神会变成怎样？”

　　柳梢青大概知道晚春会有一番质问，于是便收去了方才一脸慵懒的模样。

　　故作深沉的回答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来赔罪了吗？”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背着的手里拿了把扇子，应该就是当年没有叛出天族前用的神器忘虚扇，众人皆知，柳梢青当下修炼魔道，很多时候动动手指就能死伤无数。如今特意拿出忘虚，应当是担心什么被魔气侵染。

　　只见扇子上浮现一团晶莹透亮的灵气，晚春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呼道：“神女之血！”

　　“是的，本来我只是想让南瀛国的皇帝遭一遭罪，谁知他叫霜商来给他医治，我当时又没看出来是她，那不就略施小计让她吃了点苦头咯。”

　　经过垂星镇的花灵和老医者的诉说，这么惊心动魄和令人寒战的事，在柳梢青的嘴里竟然如此的风轻云淡，晚春将手中的拳头握紧，要不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动手，她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柳梢青继续说道：“后来我哪知道南瀛国的皇帝这么丧心病狂，号召民众喝霜商的血，神女之血可治愈万物，霜商后来~你们应该也知道了的。你们肯定有办法修复小九月的神魂，但神女之血也是必须，这不，给你们收集来了。”

　　说完便把神女之血送到了晚春的手上，随即便召唤出潮云海，将神女之血归还霜商。

　　“你们呢，想要霜商醒来，估计还得去药神那，讨要一盏忘情水，只有小九月忘记自己在凡间的那些种种，才能真正的醒过来。”

　　此时萧君沉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走到柳梢青面前。

　　质问道：“好你个柳梢青，一个好歹修炼了千千万万年的神，呸，魔，你还诓骗我的修为！”

　　柳梢青将手中的扇子合上，抵到了萧君沉的下巴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那时，也有说可以用别的东西换，你不是不愿意吗？”

　　萧君沉其人，长得一张万物可欺的英俊脸庞，柳梢青总是爱调戏他，若是萧君沉好男风，说不定二人能将魔族换一遍天地。但他偏不！

　　萧君沉一脸嫌弃的别过脸，将他的扇子推开，继而又说道：“行了行了，不跟你计较了，霜商的血不是给百姓那什么了吗？你怎么收集的？”

　　忽然又恍然大悟：“你不会！”

　　“对，都杀了！”

　　众人惊呼：“都杀了！”

　　都杀了，柳梢青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弯弯的眉毛，微启的薄唇，仿佛就像是在说捏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

　　青梧脸上一阵青白，都杀了，难道修习魔道竟可如此忤逆天命吗？当年的那些事情瞬间又涌上了心头，为何柳梢青不必遭受天命的责罚？难道仅仅是因为修习了魔道？

　　柳梢青依旧风轻云淡：“南瀛国的命数也就短短几十年，过不了多久，这片大陆的灵气就会消失殆尽，即便我不出手，他们也会湮灭。”

　　青梧看了看怀里的朝雨，朝雨的额头上出了一阵细细的汗珠，青梧轻轻的用手拭去。朝雨的眉头急救紧皱着，仿佛在经历令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晚春思虑了片刻，也认为柳梢青所说的方法可行，于是便跟众人告别，带上潮云海，兴许是去找药神了。

　　见晚春离去，柳梢青似笑非笑的对青梧说道：“她那一世的灵魂碎片无法进入轮回，本来应该被这片大陆的生灵瓜分殆尽的，但这片大陆灵气过少，无法承载神女厚重的神魂，应该是被大陆吸收走了。你得想办法，从这土地里把灵魂索取回来。”

　　转而又将忘虚扇打开，朝朝雨脸上扇了扇，青梧警惕的向后躲了一下，柳梢青无奈的笑道：“天地间的第一道虹，世间的恩赐，也会落得如此下场，放心，扇子上的灵力能让她暂时不遭受诅咒的痛苦，我没有必要伤害这个小丫头。”

　　青梧顿悟，是啊，那个诅咒！

　　萧君沉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但是自己似乎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仍旧心有不甘。

　　只好嘴硬道：“青梧，这上千年以来，你与她的缘分早就消失殆尽，若不是长情咒，你第一世都不可能再见到她。千年来，你说好的赎罪，但事实上却一次次把她推入深渊。恢复记忆后的她，兴许会有更好的判断。我想，你的修为和法力，应该在受长情咒的侵蚀渐渐的消耗殆尽。。。”

　　顿了顿，萧君沉觉得如果继续说下去，青梧估计就要和自己打起来了。但青梧追寻灵雨千年，自己何曾不是呢？一直不希望灵雨就像个物件一样被别人争来抢去，尊重她的抉择。但，自己真的能够做到这么大度吗？明明陪伴千年的人，也有我萧君沉啊！

　　片刻后，萧君沉还是打算继续说完：“你们神有神的方法，我身为魔族，自然也会有修复她灵魂的法子，我希望你能把她交给我。”

　　青梧有料到会有此一说，但，青梧其人，较真又倔强，怎么可能会就此放弃，这上千年的岁月都等来了，又怎会在最后的关头放弃呢？

　　于是萧君沉只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两个冰冷的字：“休想。”

　　柳梢青觉得此刻也是十分无趣，于是便在两人对峙时，挥挥衣袖道一句：“后会有期~青梧！这片大陆的灵气即将耗尽，劝你近三日把灵魂碎片索取回来，否则，大陆生灵湮灭，灵雨的神魂将永世无法归位，其余的神魂也将渐渐地在后世的转世中消失殆尽！”

　　柳梢青的话在空中回荡着，一阵一阵的撞击着青梧的神识。

　　萧君沉觉得，上千年，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青梧了，他怎么会这么容易的就将朝雨给自己呢？
　　“你要想清楚，第一世的灵魂碎片，如果你坚持用神的方法归位，那朝雨势必要再遭受一次那一世的剥皮挖心之痛。她还小，会受不了的。希望你能够尽早解除长情咒，把她交给我。”

　　萧君沉此话一出，青梧愣住了，那时越灵扇还未炼造出来，时间没有任何足够坚硬之物可收集神女的魂魄，余婉然的一怒之下，用戾气极重的判官笔下了这个诅咒。

　　“我以龙女最后的力量诅咒你，不管你灵魂何时归位，都将再次遭受相同的剥皮挖心之痛！”

　　余婉然放弃龙族的周身力量，仅仅为了灵雨的轮回不得安然。那一声响彻云霄的诅咒，依旧让青梧心头一紧。

　　确实如此，因为那个诅咒，灵雨的神魂不管如何，只要归位都会受到诅咒的力量影响，当年那只猫儿的剥皮挖心之痛，仍旧会让现在的朝雨再经历一遍。

　　萧君沉，魔族。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不，魔族没有，灵雨沾染上魔气就无法回归神位了，青梧安慰道。我与她结了长情咒，她所受的痛苦会转移将近一半至我身上，灵雨，不会怪我的。

　　会吗？青梧又在内心问了自己一遍。

　　萧君沉若是将朝雨带走，想必自己往后很可能会和灵雨再无瓜葛，相伴相随了上千年，不可以就此放弃。

　　萧君沉见青梧思索良久，想必是绝对不会把小丫头交给自己的，于是便打算明抢。

　　正当要出手的时刻，青梧的身后，忽然亮出一片刺眼的光芒，从光里走出了一个满头白发，眉间竟是水晶的男子。

　　萧君沉认得，是东风镜。消失了千万年的人，竟会在此时出现，想必和青梧也脱不了关系，这突然间的现身，定是要来阻挠自己带走朝雨的。

　　东风镜本是常曦娘娘座下的月神，和现在十二月的月神是双生。但是由于世间的时间规则并不存在十三月，若是十三月的月神出现在世间，定会引起凡间的时间大乱，于是常曦娘娘便将十三月囚禁在南海的瀛洲，那时一片与当世时间不相接的世外之地。

　　由于和十二月的远隔天涯，渐渐有了自己的样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十三月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东风常常吹到他的那座小山上，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东风镜。”

　　后来，玉昆山的弟子下山为民除害，不小心落入了世间的漩涡里，来到了瀛洲，东风镜也就消失在了天地间，不知所踪千万年。

　　这些，都是当年灵雨和萧君沉所说，当下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萧君沉也是惊奇，单凭当初灵雨的描述，自己竟能判断眼前来人就是东风镜。

　　“萧君沉，我知道你。”他的声音就像天外来音，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够模仿出来，空灵，又令人着迷。

　　“当下，灵雨的神魂归位，已经是迫在眉睫，若是你强行将她带回魔族，必定会让魔气侵染，届时，灵雨将永世不能回归神位，你可想好了。”

　　青梧回头看了看东风镜，心里一顿安心。

　　在身后的光消失之后，东风镜的白发化作了一头乌黑的青丝，在瑟瑟的寒风里招摇，额间的水晶也渐渐消失，俨然一副闲散神仙模样。

　　萧君沉蓦然，魔族，自己怎就是魔族呢？灵雨神魂归位，还能记得自己吗？正当萧君沉走神之时，怀中的无藏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上面浮现着“速归”二字。

　　难道是魔族发生了什么？

　　没有经过任何思虑，萧君沉还是打算回去，离去之前，给青梧象征性了抛了一句狠话；“灵雨，一定会选择我的。”

　　青梧和东风镜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萧君沉为何突然离开，本来以为要大动干戈，没想到竟寥寥收场。

　　“开始吧。”

　　青梧将朝雨缓缓的送至半空，将朝雨带着的越灵扇召唤出来，在扇子上施了一道法，东风镜也将幻灵珠召唤出来，两件神器相应化作一个法阵。

　　荒蛮之洲这片大陆各处，缓缓的生起一道道微光，正在往南瀛国方向聚集。

　　灵雨，真的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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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发完了，接下来的更新就得看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