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谣》落月听雨

27、记忆幻境六

　　第二日，两人早早就起来，将百疏草收到千容袋中，启程回垂星镇。但想着巫星镇的疫情又极其严重，两人也不放心那个老医者，于是便决定中途到巫星镇瞧瞧。

　　连续天晴了几天，巫星镇的已经水渐渐退去，但低洼处还是有积水，大部分人已经从山上的避难所回到家中了，回到此地的霜商竟然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寻找那名老医者。看着被河水冲刷过的小镇，即使街道上时不时有人走过，但还是有说不出的荒凉感。同是南瀛国的国土，王城无尽的繁华终究是蒙住了君王的双眼。

　　霜商注意到，来往的路人竟都是用布蒙住了口鼻，想必是秋风和官府的禀报，让官府对此次疫病重视了起来。老医者如果有将药方救治病患的话，现在想要找他的话应当不是难事。

　　于是霜商便随手拉住一位路人问道：“你好，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是否有一位年纪大且正在治疗近期怪病的医者？可否告知他现在在哪？”

　　“你说的是谢大夫啊？他就在他以前的医馆里为大家诊治，直走前面的一个路口右转就是了，不过现在估计会很多人，最近镇上患了怪病的人都在往他的医馆送。”

　　谢过那人后，两人便循着那人的指引，成功找到了老医者的医馆。看着医馆里熙熙攘攘的人，老医者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诊治着排着长龙的病人，一边指导药童们为患者们配药。

　　自己的医馆的百疏草消耗之快，想必这谢大夫的医馆也是当然的，正当霜商决定走进医馆时，萧君沉伸手挡了挡，低声说道：“戴个面纱吧，遮住口鼻为好。”

　　“谢大夫，可还记得我？”

　　当日一幅落魄模样的老医者，今时已不同往日，应当是照着霜商的药方，气色已经有所好转，只是一脸的疲惫。曾经遭受过如此不公的对待，到如今说服镇上的百姓，难以想象这这几日老者经历了什么。

　　忙碌中的谢大夫，抬了抬头，发现眼前这个姑娘的眉眼甚是眼熟，定睛一看，竟是那夜送自己药方的姑娘。虽然大家都以布遮着口鼻，但是老者的双眼瞬间盈起一层浊泪。

　　声音沙哑道：“你是？你是神医姑娘！”但患者过多，仍旧没有离开诊位。

　　霜商微微笑了笑，只是自己的随手之举，竟能让他人有如此高的赞誉，但想着垂星镇的患者，于是便说明这次到来的目的：“谢大夫，我晓得你需要的药材，当下应当是百疏草最为紧缺，我们这次去别的镇上买了一些，分你一些用来救急。”

　　萧君沉将进门前就准备好的百疏草放到药柜下，拍了拍手眉眼弯弯，微微笑道：“老先生，这些百疏草应该是够用的，如果不出所料，这个怪病应该很快就过去了，不必过于惊慌。”

　　老医者看着两人的放在边上的草药，眼眶中的浊泪瞬间落下，流过脸上的沟壑，“姑娘，你这，你这，让我该如何感谢你。”说着便顺势跪下。

　　虽是神女，对这些凡间俗礼却一直不太执着，当然，受这些凡人的跪拜是没有什么的，但老医者的跪下，还是让她觉得很不是滋味。于是连忙伸手过去将他扶起来。

　　医馆里的人很多，即使是短短的两人讲话的瞬间，排队后面竟有些人觉得不耐烦，低声的讨论了起来。

　　霜商扶起老医者后，柔声说道：“同为医者，自是要有悬壶济世之心，你不必向我过多的道谢，今年的疫病一直没有头绪，你年纪大了还吃了那么多苦头，现下我施以援手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这些受病的百姓。”

　　门外的日光渐渐的猛烈了起来，屋子里也渐渐的闷热起来，排在队伍后面的人渐渐的不耐烦起来，伴随着阵阵咳嗽声和无奈的□□声。传来一阵叫骂声：“谢大夫，我们都病成这样了，你竟然还在那里闲聊，是不是忘记之前的承诺了？治不好我们，你清楚是什么结果。”

　　听到队伍后面传来的声音，顿时整个医馆都沸腾了起来，为了安抚这些人，老医者扯了扯嗓子，沙哑的高声安慰道：“诸位不必担心，我谢某人既然答应了会医治好大家，就不会放弃，还请大家稍安勿躁，静心排队。”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霜商，“神医姑娘，你的大恩，谢某人没齿难忘，只是老朽年岁已大，难以再报答恩公，线下疫病还是很严重，我想对恩公说的话，早在日前就写好，本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还能亲手交给恩公，现在还千里迢迢送来药材，老朽甚是感激，还未请教恩公大名？”

　　霜商接过信，凡间的医者众多，这个谢老大夫可堪医者仁心，在疫病没有头绪时被百姓所抛弃，但如今还能用平常心对待，实属不易。霜商抿了抿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必客气，叫我霜商就可，现下，我们也要返程了，你可保重，若有机缘我们会再见的。”说完便颔了颔首。转身离去。

　　但想起方才的那些医患的话语，霜商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又能怎样呢？很多时候，医者只能医治凡人们的躯体，并不能医治他们的心智，来到人间多年，霜商究竟有没有参透呢？

　　萧君沉也跟着离去，在街角无人处，萧君沉手中化出一道咒法，瞬移术将两人送回到垂星镇上，两人风尘仆仆的回到医馆里。

　　医馆里的人乌央央的拥挤着，看到霜商回来，一股脑的涌到门前。

　　“霜商姑娘，这些天你去哪里了，你怎可丢下我们这些病重的街坊？”

　　“霜商姑娘，听秋雨说你去采买药材了，怎就离去了这么久？”

　　“霜商姑娘，你可不能没有医德，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可都依托在你手上了，若是你抛下我们，我就算下地府都不会放过你的。”

　　霜商从来到凡间做医者以来，虽时日不短，但也是第一次见着这种被问责的情况，自己离开又是好几天，大家有怨气也是正常的，心里萌生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感。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楞在那。

　　乌央央的人群，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嗡嗡的叫人头疼。但仔细听下，都不是什么好话。萧君沉也看出来霜商的手足无措，见霜商一言不发又被病患们质问，忍不住心中的不快。

　　将手中的百疏草放到众人面前，高声说道：“诸位，由于医馆里的百疏草告急，而这百疏草正是治疗这怪病的一味重要的药材。现在垂星镇已经没有这一味药了，是霜商到其他地方辛苦寻购回来的，你们不仅没有感谢霜商，反而责备她的离开，真是令人失望。”

　　想到自己损失的百年法力救的竟是这些人，萧君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众人听完萧君沉饱含怒气的解释，渐渐的消停了下来。

　　秋风秋雨也忙得不可开交，愣是没有注意到霜商的回来，想必这些天也是累的不轻。

　　“秋风秋雨，这两日的病患情况可还好？”霜商边将手上的百疏草放回药柜里，边问身后正在忙活的两人。但病患又实在太多，霜商还未来得及听到答案就回到了诊位上为排着队的病患诊治起来。

　　萧君沉留在医馆的日子里，自从伤有好转后就时不时来医馆里帮忙，大体上也只能帮上抓药的活。

　　七月的天气实属闷热，送走最后一个患者已经是深夜。霜商伸了伸懒腰，让秋风秋雨先回了家。

　　入夜后就没有怎么看到萧君沉，莫不是已经回去了？但似乎萧君沉回来后就一直在药柜边上帮抓药，也没有看到走出来过。

　　霜商边想边往药柜走，赫然发现萧君沉坐在地上靠着药柜睡着了。确实是忙活了一天，又消耗了这么多法术助自己从王城回到垂星镇，想必已经是很累了。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如何了。思虑片刻，萧君沉就这么睡着也不是办法。

　　“萧君沉？萧君沉？醒醒，我们先回家吧。”叫了几声萧君沉仍旧没有醒过来，便用手摇了摇他。

　　只见萧君沉顺势倒在了地上，这一倒可把霜商吓坏了，赶忙运法术探了探他的伤。

　　这一探，霜商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这伤怎会加重了？前日还加强了萤明石的治疗之力。”

　　受到神女之力的召唤，萤明石从萧君沉身上浮现出来，霜商咬了咬牙，再次注入了神女之力，只是他身上的伤是被神器所伤，一时半会通过佩戴萤明石不会立刻恢复过来。萤明石回到萧君沉的身上后，霜商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法术强行修复他的伤。

　　正当要施法时，萧君沉醒了过来。伸手制止了霜商，面色平静道：“霜商神女，你们在凡间施法的话法力消耗极大，我一介魔族人不值得你这么消耗法力，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往后我慢慢的恢复即可。”

　　说完便扶着身后的药柜起来，冲霜商笑了笑，“先回去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半夜，一个黑色的身影来到萧君沉房间，正在沉睡的萧君沉瞬间清醒。自己掉落至南瀛国的事情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时候来找到自己的究竟是谁？不容多想，还躺在被窝里的萧君沉就悄悄的召出法器准备会会这个不速之客。

　　那黑色的人影慢慢的走进萧君沉，感觉到有人靠近，便一个起身下床绕到那人身后，速度之快真是不太像一个受伤的人。手中的短剑抵在那人的喉咙上，“谁派你来的？”低声问道。

　　那人大叫：“萧君沉，我！贺西楼！你至于像防贼一样防我吗？竟然还用月逐抵我喉咙！”

　　听到“贺西楼”三个字，萧君沉一惊，赶紧将法器收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贺西楼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将他的脸庞隐匿在黑暗中。他帽子摘下，窗外的月光恰好照射在他的脸上，皮肤白的吓人，但却长着一张出尘绝艳，棱角分明的脸，幽黑的双眸闪过一丝无奈。转过身向萧君沉翻了个白眼。走到边上的桌子，随手倒了杯茶水了下来。

　　萧君沉本是一愣，但也跟着坐了下来。

　　贺西楼：“我回冥府的时候，顺便向判官打听了一下，你那个。嗯~”他把那声嗯拉长了许多。
　　“那个灵雨神女的转世可能会出现在岘莱洲的安阳城。我想，你应该是想听到这个消息的。当然啊，这个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说完便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萧君沉顿了顿，眼神中似乎有沧海桑田的更迭，无尽的岁月流逝至今早已成习惯。低头笑了笑，“谢了，贺西楼，我马上去找她。”

　　贺西楼将斗篷的帽子重新戴上，眉眼隐匿其中，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中。

　　萧君沉沉思了许久，倒了杯水在手上拿了很久，终于半晌过后饮下。从怀里将霜商给自己的萤明石拿出来看看，萤明石泛着银色的光芒，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刺眼。

　　灵雨，今生会是什么模样的呢？萧君沉沉思着。

　　次日，空无一人的房间，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边写着：“感谢霜商神女的慷慨解救，此等大恩，来日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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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拿着小喇叭再说一下！！！萧君沉是不会喜欢霜商的！！霜商也不会喜欢萧君沉！！！纯粹的医生和患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