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移情》问潆

2、悸动

　　如果不是错觉，岑许潇现在盯着的人就是聂楹。
　　两人短暂都不到一秒的目光碰撞，聂楹都来不及移走眼神，就入目了岑许潇过于锋芒毕露的长相。
　　心跳也在顷刻间断了一拍。
　　而后隐约失控地加快了跳动。

　　聂楹下意识抬手轻轻捂了下心口，并没出声。
　　但她还是又一次在明光下看清了他的模样。

　　岑许潇生来就是长得出挑。
　　一双春风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出锐利的弧度，瞳仁漆黑如墨，却深邃不见底，打量人时的目光尽管无意，也因为神色的寡淡，而独具攻击性。

　　好似和熟悉的某个样子背道而驰。
　　略显陌生的倨傲冲淡了少年气时的桀骜，额发扫过，带去淡薄的阴翳，疏离倍添。

　　聂楹有点不自在，心口闷闷的，像被什么堵住一般，胃口也失了大半，便随手放下筷子。

　　岑许潇倒像是没注意这点细节，只是目光冷漠离开。

　　但话题还在继续。

　　毕竟现在莫馨瑶才是大家公认的站在岑许潇身边的人，她自然不会小气到因为外边那些传言而闹得大家这个小团体不开心。
　　只是微微一笑，拿出体贴又适度的娇俏，“我上次不是说有惊喜的嘛，估计就是这个月了，我们剧组要进临京大学拍点戏，到时候大家估计能经常见面，一起吃饭啦。”

　　莫馨瑶这话题简直是踩在何梨清的快乐点上蹦迪。
　　“真的啊？！”
　　“当然。”莫馨瑶一看就是对症下药。

　　小姑娘一眉飞色舞，旁边的褚迟就开始聊起八卦，“小梨子，你要不要这么激动，不就是个男人的事？你要，你迟哥改天给你整个联系方式？”

　　何梨清翻了个白眼送给他，“你这只会打直线球的人懂什么？我追星能和你一样？你能不能少拿你那点泡妞思想来整我？”

　　“嘿，怎么就成我整你了？”褚迟不高兴了，转头看向路燕鸣，“你看看你家的，说什么玩意儿呢？”

　　路燕鸣只是扫了眼何梨清一眼，神色淡淡。
　　何梨清又不怕他，娇气地扮了个鬼脸，就笑眯眯转向聂楹，“楹楹，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部《青芒》，男主角是年下狼狗弟弟那部，主演是贺玟淮那个！诶，你说要是他们真来我这，我们到时候去现场看看吧。”

　　“好啊。”聂楹朝她笑了下，倒也没拒绝。

　　从《青芒》开始，话题像是就此打开，但莫馨瑶时不时和岑许潇有的亲密靠近，聂楹看在眼里，总是感觉自己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后来连何梨清隐约都注意到了点，凑近问她：“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聂楹摇了摇头，主要是不适应这种场合。
　　听到他们说要继续第二场的时候，她就干脆就着宿舍门禁时间和何梨清提早走了。

　　一路出去拦到出租车，聂楹都感觉身后似有若无的有一束目光。
　　她没在意，和大家打完招呼，就转身上了车，非常潇洒。

　　接下来几天，聂楹这边的土木系都在准备测量实习的报告。
　　她的学习效率一向很高，就之前一个学期的相处，聂楹就知道何梨清是作业困难户，她多少得帮着点。

　　但何梨清看聂楹这么忙，就晚上那点休息时间，每次问她细节看到她用遮瑕掩去的那点黑眼圈都心疼。

　　周五交完报告，何梨清拉聂楹去打印店买课设牛皮纸袋的路上，听到她那边答应了学长下学期去国际处帮忙的事，实在没忍住疑惑，问：“楹楹，现在才大一，你就这么累，那下学期这么多课，你怎么还答应了国际处那边？”

　　聂楹手上捧着去冰三分甜的珍珠奶茶，好脾气淡笑道：“忙点充实。”

　　“我就是觉得吧，这国际处报的价格也太低了，你说就按照每小时十五块钱，占用你其他时间，就......不太划算。”

　　何梨清虽然从小娇生惯养的，条件很好，生活费每个月有四五千不等。
　　但说实话，她无意看到过聂楹一个月的生活费，有六千，偶尔还能飙到八千到一万，而且月月都有一笔钱打来。

　　聂楹穿的衣服不好不差，但很少买网上的，她的网购需求也不大。
　　这哪里是所谓的钱不够用啊。

　　所以何梨清一直不明白聂楹学习部门工作之余，一直找兼职的原因。

　　但人都有秘密，聂楹要是现在不想说，她倒也没事。
　　只是论坛上那些人太气人了，总是按头说自己调查结果绝对是真，八卦说聂楹穿件限量款都是仿的。

　　隐隐约约，何梨清总感觉自己好像能在聂楹身上看到点岑许潇的影子。
　　亦或是，他们两个人其实有很像的地方。

　　转念想到《青芒》要在临京大学拍摄，学校上坡的大礼堂都已经摆起了主演的海报，何梨清凑近看了好一会，雀跃简直写在脸上。
　　“楹楹，下周三下午三点，就有第一场拍摄。”

　　聂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海报，男女四人的主演番位清晰，女主莫馨瑶和贺玟淮在最前面，而男二女二显然要靠后些，就连身长比例都缩小好多。

　　何梨清仔细瞅了莫馨瑶好多眼，最后挽上聂楹的手，莫名感叹道：“真不知道这莫馨瑶给岑许潇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年头真是十八线的小模特都能当女一了，也不知道演技会不会辣眼睛，可惜了我们贺玟淮，怎么就降低咖位和她搭档了呢。”

　　聂楹被她逗笑，原先那点听到“岑许潇”名字后的阴翳散去大半。
　　想到何梨清那晚接莫馨瑶话的水平，她逗她说：“我还以为你俩相处挺好的，之前聊得这么好。”

　　“吓！”何梨清是真被聂楹这话惊到，赶紧理智站位，摆手说，“我哪能和她相处挺好，她那一看就是拉拢人脉要往上挤的，也就岑许潇那钱多的花不完的才高兴捧捧她，这会捧她呢，我不能明面泼她凉水，你说是吧。”

　　闻言，聂楹没应，也没否认，沉默的像是在想什么。
　　何梨清没注意，又说：“但是说实话，我总有种预感，岑许潇这次捧莫馨瑶不简单，捧得越高，她到后面肯定摔得越惨。”

　　聂楹不太关注这些，只是嗓音很低：“但她应该已经破了纪录了吧。”

　　“什么纪录？”何梨清秒猜答案，她漂亮的杏眼微扬，有了点违背可爱长相的乖戾感，“你该不会说他俩那谈恋爱的时间吧。”

　　聂楹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嗨呀就这个不至于的，据我这么多年认识他的了解，他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何梨清和她转身往打印店的方向边走边说，“我那晚也挺疑惑的，不过问完路燕鸣我开窍了，莫馨瑶那是把她倒追岑许潇那两个半月也算上了，能不超三个月吗？还自己放飞言论，所以我这不就是说她好日子快了嘛。”

　　聂楹很安静地听着何梨清八卦，从岑许潇一向不谈超过两个月的恋爱，到他火速分手完完全可以无缝衔接的高本事。
　　何梨清自愧不如。

　　不过有点像是突然想起来，两人正好走近打印店，何梨清叹着拍了拍脑袋，“不想我都快忘了。”

　　“什么？”聂楹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两个牛皮纸袋，递给她一个。

　　何梨清付钱时说：“就岑许潇那人，洁癖很严重，哪可能让人碰他？”

　　聂楹呼吸顿了一瞬，上次莫馨瑶挽着他走进来......

　　“你是想问那天他俩那亲密举动吧？”何梨清一脸看透，但还是不等她问就说，“那不是隔着衣服呢嘛，我估计按照岑许潇的性子，饭局结束那衣服就该进垃圾桶了。”

　　聂楹哭笑不得，“那照他这频率，该丢了多少件衣服了？”

　　何梨清耸耸肩，本来想说“这我就不知道啦”，但话到嘴边，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很认真地盯着聂楹看，好多秒后又突然说：“楹楹，你不对劲。”

　　聂楹被她盯得怵得慌，说话也有了点磕绊：“我，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你突然关心起岑许潇来了？”何梨清一副“我很明白你不用解释”的语气，“我就说嘛，指不定有可能呢。”

　　“啊？”聂楹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但因为话题涉及了岑许潇，而有分秒的局促，似乎有某个独享的秘密被隐然剖析在光影之下，模模糊糊。

　　何梨清就实话实说：“还不是褚迟个神经，非问我你对谁比较有感觉，估计是看你太漂亮也动了点心思吧，我跟你讲，别理他，他太不靠谱了，岑许潇都比他好。”

　　可能连聂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些话飘进耳中。
　　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和一次如作幻觉的牵扯，她就能体会到心思被牵引的悸动感，像是血液里渐渐腾升的热感，溢出肤表，迫不及待地炙热蒸发。

　　却又在下一瞬凉风到来时，毛孔热胀冷缩地，又有了寒意。

　　聂楹没敢再多想，只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微笑，一笔带过地摸摸她脑袋，“好了，该回宿舍了。”

　　何梨清这才没继续慷慨发言。

　　其实何梨清是知道聂楹忙的，她经过大礼堂时说的话是她自己转身都会忘的，她和宿舍里另外两个人不太聊得来，一个没有公主命反倒有公主病，另一个八竿子打不出句话的沉默选手。

　　第二个礼拜过到一半。
　　周三下午，何梨清就打算自己去现场看。

　　但意外地，她这边刚到，没一会儿，就看到聂楹那边一身淡色长裙，捧着书朝这边走的场景。

　　何梨清愣了愣，随即惊喜挥手，“楹楹，这！”
　　聂楹快步跑近，随手理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
　　“你怎么会来？”何梨清记得聂楹今天下午也有答应去国际处帮忙，“国际处那边不忙了吗？”

　　聂楹笑着摇头，嗓音清淡又温柔：“学长今天还在那，就不太需要我留。”
　　“真棒。”何梨清原先还有点沉的心情瞬间上扬了，眼尾一扬，笑眯眯的，“那我们过去吧，一会别人多了进不去。”

　　“好。”聂楹被她牵着走。

　　但这块拍摄场地有防栏隔绝，聂楹和何梨清最多只能站在外面，半天还没等到里面一个人影。
　　就听旁边有看热闹的女生说：“听说休息棚里面有人闹不愉快了，刚刚还有点像是吵起来了，你说这开拍第一天怎么就能有这种事啊。”

　　何梨清又是八卦种子选手，一听这个就凑过去了，“什么什么，姐妹，你们知道今天拍什么戏吗？”

　　刚刚说话的女生抓了抓脸颊，不太确定道：“据说是莫馨瑶和贺玟淮两场对手戏，估计都在里面呢，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

　　外面的人渐渐从好奇转移到无聊。
　　有些甚至不粉明星的都已经转身离开。

　　也就何梨清这直脾气的是真想近距离看看贺玟淮，想看看真人是不是和海报上一样性感还出色。

　　聂楹拿她没办法，笑着和她聊了几句，就打算去买自助售卖机买水。
　　但今天可能就是有点不顺，学校新摆在这的自助售卖机，聂楹才第一次用，就碰到了饮料卡死管口的情况，半天都下不来。

　　她无措地在原地站了几秒，刚想打售后电话退单时，何梨清的微信语音已经着急发了过来，“楹楹，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

　　聂楹无奈：“这个自助售卖机好像坏了。”

　　何梨清在那头也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尖叫，兴冲冲地说：“没事没事，那我们不喝了！你快回来啊！贺玟淮出来了！”

　　聂楹这边刚锁屏手机，客服电话也打不通，刚要转身离开，迎面就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稳稳地背光压住她微乱的气息。

　　光是从直行的角度，就已经行不通。

　　聂楹尽管还低着头，却已经感觉两人逼近的距离，自己快被收拢在他压迫感强的暗影之下。

　　岑许潇生来就占据身高优势，一米八八的高度，对上聂楹不过一米六五，她纤瘦的身影在他面前难以并论。

　　这一秒，他垂眸淡淡地睨着她，乌黑的眸色里有无法企及的高冷和孤傲，混合上他身上浅薄的香气，却又格外好闻。

　　短短的间隙，似是认出了眼前毫无锋芒可言的聂楹。
　　岑许潇眉梢轻轻挑起，隐隐漫溢开来的笑里有几分戏谑，但更多的像是错觉般的温柔。

　　仅仅一秒，温柔消失。
　　聂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冷冷的，逼近她心脏悸动的重跳。

　　彼此之间过于的靠近，已经让她紧张到似乎有点不好呼吸，他的气场狠狠地压制住她的，带着他独有的霸道。
　　“多久不见？”他勾唇轻笑，“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