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第二天起早,阮筱垚就上福聚楼坐着,为了给自己挣点面子,硬是让福聚楼的老板把时间改成了晚上。福聚楼的老板自是惹不起这主儿,有的看就行了。连声应下。
虞姬的行头很美,这是阮筱垚最喜欢的行头,但是戏不是阮筱垚爱唱的戏,楚霸王,虞美人,乱世之中,谁又能说定今日谁称王,谁为后。
“阮筱垚!你这个贱人!拉三(引申为妓女或私生活不检点的青年女子)!你给我出来!你别给我装聋作哑!贱人!我今天非掐断你的脖子!”门外一声尖利的叫喊声打断了阮筱垚的思绪。
“小杉,谁啊这么大动静,屋顶给掀咯咱可赔不起。”
“筱垚姐,这好像是……,是白春秋。”小杉探出脑袋看了看窗外,果真是白春秋。
“她来干什么,找抽呢?”阮筱垚翻着白眼说。
“我也不知道……”小杉话还没说完,梳妆间的门就被踹开,“你干什么你这泼妇!”
“干什么?你问问你主子干什么?本是我的场子,结果被你这个贱人横插一脚。哪儿来的规矩!”白春秋扯着嗓子喊道,全然不顾形象,好在后台离前边儿远,看客们吵着也听不见这后边儿的动静,不然今日这脸真是丢尽了。
“我抢你场子?你放了人家的鸽子现在还来倒打一耙说我抢了你场子,满口胡言!滚出去!”阮筱垚气的浑身发抖,本就不想来这破地儿,现在还被人倒打一耙,这不是受气包的事儿吗?
“谁知道你傍了个什么大款,啊?还想让我让位,下辈子吧!呸!杂碎,我今天就把你的脸抓花,看你怎么上台!”白春秋情绪不稳,红着眼睛就朝阮筱垚扑。
阮筱垚虽然扮着行头不方便打架,但是身上还算敏捷,看着白春秋扑上来,自然不会傻愣着,往旁边一闪就让白春秋甩了个狗啃泥,但是还是被她那指甲划到了手。一旁的小衫傻了眼,看着阮筱垚手上有了红印儿,脑子里瞬间炸了,把摔在地上的白春秋扯起来就是一巴掌。
“啪。”那一声响的,“肮三(引申为卑劣,下流),就你这货色,也配闹我们阮老板?你说谁拉三?说谁拉三?我看你才像个拉三!娼妓!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脏!”
坐在地上的白春秋被打傻了,气的指着阮筱垚和小杉说:“你们……,你们这就是,不要脸,欺负人。”说着就哭了起来。
“别打了,小杉,起来,也不嫌脏。”阮筱垚把小杉拉起来,听着刚那声响,小妮子手都打红了,心疼也不忘损白春秋一道,“白春秋,你们班主这名给你取得好啊,白,春秋。春秋白日梦。别什么帽子都往我这儿扣,真是疯了。”
正好戏园子的下人赶来了,看看站着的两人,又看看地上的白春秋,忙道:“受惊了,阮老板受惊了,小的们这就把人带下去,阮老板好生备着。”
白春秋被下人们拖出去,哭的梨花带雨,誓要让这两人付出代价。
阮筱垚被折腾了这么一下,整个人都累了,坐在镜子前,呆愣了片刻就听见季荣的声音:“阮老板这是,默戏默入情了?”
季荣看着这一地狼藉,怎么会不知道是白春秋来闹过事儿,进门的之前就让梁宇处理了,不然就福聚楼那群下人,得等到出了人命不可。
“哟,季少爷,我这一出好戏,可不就是您闹得吗,可别给我打哈哈,白春秋可是什么都说了。”阮筱垚也只是猜测,毕竟霸王别姬,金主,也不是什么人都舍得的。
季荣让小杉先出去,自己靠在阮筱垚面前的梳妆台边,把梁宇准备的玫瑰放在阮筱垚面前,笑道:“阮老板受惊了,这次是我没处理好,”说着就俯身环住阮筱垚,在阮筱垚耳边说道:“阮老板这一身打扮,惊为天人。美人果然是美人。”
季荣的呼吸打在阮筱垚的侧脸和耳旁,房间里暧昧的气息弥漫开,阮筱垚撇开脸,“季少爷闹够了,就让我上台吧,外面的看客等着呢。”
季荣起身“阮小姐身上的香味让人沉醉,是季某唐突了,不过这阮美人,还真是让我不想放你出去。”
阮筱垚故作镇定的笑道:“世人皆说商人无情,今日一见,好像也不是如此”阮筱垚故意靠近季荣,抬头看着他,“季少爷,这是想要我啊?”说完就要往后退步,准备上台。
季荣哪儿会放过她这么撩拨,一把拦腰抱住,让阮筱垚贴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拨弄着阮筱垚头上的发饰,“我若是要阮老板,阮老板是肯,还是不肯呢?嗯?”
阮筱垚使力推开季荣,笑着对他说:“再说吧,等我看厌了看客,说不定就跟你走了。”
季荣看着阮筱垚走上台,脸上全然没了刚才的调戏,心里不禁笑道‘戏比天大,不愧是你。’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山河破,英雄四路起干戈。宽心饮酒宝帐坐。(霸王别姬唱词)”阮筱垚走圆场时,眼神瞟了瞟季荣,笑意加深。
白春秋自当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回了金主的宅子就忙去哭诉,“老爷,你看看我这脸蛋儿,被打的都肿了,您要替我做主啊。”白春秋贴在金主的身上,楚楚可怜的说道。
“哎哟,哪个小赤佬啊这是,把我的美人打成这样,心疼的。美人别哭别哭。我一定做主。”说着就捏了一把白春秋纤细的腰肢,惹得白春秋咯咯地笑。
白春秋嗔怪:“还不都是那阮筱垚,欺负人嘛这不是。”
这金主眯着眼,想起了阮筱垚的身姿,不禁舔了舔嘴唇“阮筱垚……”
白春秋气恼,拍了一下金主的胸口,“你怎么还馋那小贱人,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金主想着先把眼前哄好,连忙说:“哪能啊美人儿,今天晚上就好好心疼你。”
说着就把白春秋抱上床去快活了。
阮筱垚下了戏,还没来得及收拾行头,就四处找季荣,小杉笑她:“找什么呢阮老板,人都走了,还想再看看什么啊?”
“烦人,回家了赶紧的。”阮筱垚嗔怪她。
月色照人,今夜的上海滩留住了两个小姑娘无忧无虑的笑声,
“你是没看见白春秋的脸噢哈哈哈。”
“我看见了哈哈哈哈,打得好。”……
“少爷,咱们得看到什么时候啊,这阮老板不是会武功吗?还需要咱们盯着?”暗处的梁宇打着哈欠问道。
季荣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两个姑娘大晚上的在这地界晃悠,又没让你打打杀杀的,有什么累的?”
梁宇委屈,是没打打杀杀的,可这无聊啊,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第二天早上,阮筱垚少见的没让小杉叫醒,自己一大早就活力十足的让小学徒们练声开嗓,让那些小学徒们都跟不上她这热情的态度。
想着晚上还唱金玉奴,阮筱垚就想到季荣。也不知道他今天来不来……阮筱垚想得出了神。小杉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您这是被谁勾了魂啊这么臊呢?”
“边儿去,我想金玉奴呢。”
“哦~金玉奴啊,薄情郎是谁啊哈哈哈哈哈”
“去去去别烦我。”阮筱垚说着就推开了小杉,回屋收拾今天的行头。
“阮老板今天心情很好啊,呵呵呵呵呵,什么好事儿啊。”戏园老板笑着对阮筱垚说。
阮筱垚笑着回应:“这不是给您这儿唱金玉奴吗,高兴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戏园老板爽朗的笑着,“还请阮老板帮忙了。”
阮筱垚笑着就去了后台。
等座儿们都上座了,阮筱垚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东张西望也没能看见季荣,
“筱垚姐,今天季少爷有事儿来不了了,别看了,赶紧回来默戏了。”小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了阮筱垚身后,悄悄地说道。
“走罢走罢,上台了。”
阮筱垚虽然没盼来季荣,但是也坏不了她的好心情,大不了下次再唱,今日难得过的顺。
下了戏,阮筱垚连小杉都没见着,心想这小丫头又去哪儿霍霍了,只得先自己把行头换了。等阮筱垚换完行头才看见小杉行色匆匆的跑来:“筱垚姐!不好了不好了!”
阮筱垚看着她喘气,觉得好笑:“你还能想起来有我这么个人呢,还好,孩子还没傻,走罢我都收拾完了。”
“不不不,不能这么出去,快……”小杉一口气差点儿没踹上来,平复了两秒又接着说“外面好多人,说是来找你讨说法,肯定是白春秋那个贱人搞的鬼。”
阮筱垚皱着眉心想‘我带着小杉不便行动,一个人也不可能打过这么多人……’
“啊!快,咱两把衣服换了,您委屈委屈,穿我这旧衣裳,”小杉说着就扯过阮筱垚换衣服。
“不成不成,那你怎么办?”阮筱垚抽回手,皱着眉问道。
“他们是要你又不是我,没事儿的。”小杉边脱边说,然后就把阮筱垚的衣服扒了给自己换上。“快啊,再不换就来不及了。”
阮筱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顺着小杉来。小杉的身形和阮筱垚相近,就是矮了点,阮筱垚看着小杉连连摇头:“忙忘了,明儿赶早给你买些好看的衣裳,这小脸多俊啊。”
换好了衣服,阮筱垚就带着小杉走了戏园后门溜出去,刚一出巷子就被身后的人发现了。
“快点儿的,人在这儿呢!”
阮筱垚和小杉朝两个方向跑去,那群人一看衣着就直朝小杉追去。
“别跑!小娘们儿还挺难追,看我逮着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小杉虽然平日里跟着阮筱垚东奔西走,在戏班子里也经常打杂,但是也抵不过这么大汉追着,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其中一个大汉把小衫抓起来一看发现不是阮筱垚,气的一巴掌扇在小杉脸上,小杉顿时被扇的耳朵打鸣。正准备走,又倒回来跟旁边几个人说:
“这小妞也不错,哥儿几个今日就……呵呵呵呵,快活快活。”几个人发出猥琐的笑声,一步一步走近小杉。
小杉声音打着颤,坐在地上不断地往后挪:“你们……你们想干嘛?”
为首的人蹲下一把抓住小杉的脚踝,把小衫扯到身下,骑在她身上,小杉哭着求饶,却被那些人扯开了衣服,拖进一个阴暗的小巷,只有女人的惨叫,和□□的笑声……
阮筱垚跑了一段看见后面没人在跟上来,就停下了脚步,正准备松一口气,没成想面前一束车灯打过来,刺的她睁不开眼,等眼睛适应了强光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季荣,
“季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季荣看她穿的衣服,又听见她问的问题,觉得好笑:“阮老板,这上海滩是哪儿规定了我不能走这儿吗?倒是你搞得这么狼狈……”
阮筱垚想起小杉还不知行踪,忙让季荣带她回去找小杉。
路上,季荣听着阮筱垚讲述发生了什么,脸色愈来愈阴沉,盯着后视镜里的梁宇,“那还真是……,该打。阮老板别急。”
梁宇被盯得心慌,索性不看后视镜,专心开车。
“停车!”阮筱垚看见从小巷里走出来的那群人,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就是那群人,但是小杉去哪儿了?”
“梁宇。”季荣朝梁宇使了个眼色。
梁宇点了点头,随即下了车,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群杂碎撂倒了。喘着气走回来:“少爷,都解决好了。”
还不等季荣说话,阮筱垚就急匆匆的下了车,踉跄的跑进小巷。
季荣下车,冷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壮汉,用脚踩着他的胸脯问:“谁让你们来的?”,
地上的人一看是季荣,心如死灰,颤抖着说:“是……,是郭二爷,城南的郭二爷。”
季荣点了点头,“郭二爷……,什么不入流的杂碎都能整事儿。”说完就一脚把人踢晕了。
季荣和梁宇走进小巷,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阮筱垚跪在一个身上只挂着几块破布的人跟前,面如土色,脸上挂着眼泪。小杉原本白皙的脖颈上也泛着一大片红色,手腕上一片青紫,被撕破的衣褛间透着当时的混沌。
“少爷,那个好像就是阮老板说的小杉。这些瘪三,连个姑娘都不放过。”梁宇说着又回过去把其他几个在地上的人踢了个半死。
季荣虽然是个狠毒的商人,但也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下这种狠手,脱下外套走到阮筱垚身旁,把外套盖在小杉身上,随后叫来梁宇好好收拾。
“你要带她去哪里?”阮筱垚哑着声音,一把抓住想抱走小杉的梁宇。
“阮老板,天冷,我们还是把小杉姑娘好好安葬了。节哀顺变。”梁宇不忍。
“节哀?节哀顺变,呵,你要我怎么节哀顺变!”
阮筱垚把手放下,流着泪低头颤抖着,季荣一把抱住了她。这才没让阮筱垚瘫倒在地上,阮筱垚一口气没缓上来,受了打击太大直接晕过去了。
“梁宇,好好安葬小杉姑娘。这群杂碎,绑了给郭二送过去,其他的,明早再说。”季荣把阮筱垚抱上副驾驶,开车把阮筱垚送回赛香阁。
路上,阮筱垚睁开眼,轻声的说:“几年前,我把她从一群流氓的手里救出来;几年后,我亲手把她送进了虎口。呵,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月下独酌)”
“睡一觉吧,明天再说。”季荣不会安慰人,只会用行动。
阚老爷子在门前来回踱步,他听说今天有人去找阮筱垚寻仇,他这心里老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但是戏班子里不能乱,就算他一个老者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处,只能干着急。
季荣开车把人送到了赛香阁门前,把阮筱垚抱下车,刚走到门前,就看见一脸忧愁的阚老爷子。
“想必前辈就是阚老爷子罢,今日阮老板受了惊,我这才将人送回来,没什么准备,您多担待。”
“季少爷叱咤上海滩,怎的叫老身前辈,真是折煞老身,还要多谢季先生将人给我送回来……”
“阚老先生,阮老板的房间在哪里,外面冷,别着了凉,唱不了戏。”
阚老爷子也是没想到季荣这么直白,手指了指房间,季荣便把人抱进去了。
小杉那孩子呢,怎么不见小杉一起回来?阚老爷子心里的疑惑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小杉这孩子一直都是跟着阮筱垚寸步不离的,怎么可能不跟着一起。
季荣把阮筱垚放上床,盖好被子之后,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就恢复了原先淡漠的眼神,刚走出门,就被阚老爷子拦住。
“季少爷,我们家小杉她……”阚老爷子扶着门框,试探的问。
“……,”季荣沉吟片刻,“阚老先生,小杉是个很好的孩子,后事我会帮忙处理,您请节哀。”季荣朝阚老爷子鞠了一躬之后便走了。
阚老爷子扶着门框的手颤抖着,而后看着季荣远去,才微颤着蹲下身来,摇头叹气。
“郭二爷,今儿玩的很开心啊。”梁宇看着跪在眼前不停求饶的郭二,心底直冷笑。
“梁……,梁先生,不知道季大少爷找我,哦不不,是我,是我做了什么让季大少爷不开心的事情,我我我改,我弥补,我挽救。”郭二一个暴发户,哪儿受得了梁宇拿着枪恐吓,吓得屁滚尿流,话都说不利索,生怕梁宇一枪崩了他。
一旁的白春秋连衣服都没穿好,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颤抖着哭泣。
“一个小姑娘,”梁宇愈想愈生气,又是一脚踢在郭二脸上,“就连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你都不放过。”
“啊!”白春秋见郭二被打成那样,吓得一激灵。
“砰。”梁宇一枪打在白春秋脚边,“吵什么吵,待会儿再收拾你。”
“梁先生,梁大爷,宇哥,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郭二心里一阵胆颤。
“你知道我说的谁吗?你就求饶,你这么久干那些恶心事儿,季爷都没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懂我懂,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还请梁先生指条明路。”
“别的不说,阮筱垚,你干的吧。”
郭二猛地抬头,指着白春秋:“都是她,都是那个贱人干的。”
白春秋赶忙爬到梁宇面前求饶:“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说说,那些杂碎事儿都是郭二派人干的,我不想害死人的。”
郭二一听,气的扇了白春秋两巴掌,白春秋倒在一旁颤抖着。
梁宇没耐心看两个杂碎演,对后面的手下说:“男的,阉了扔江边;女的,扒光扔街上,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找几个记者,上报。”
“是,宇哥。”身后的人麻利的就动了手。
只留下一男一女的惨叫声。
梁宇回到车里对身后的人说:“少爷,都办好了,小杉姑娘也安葬好立了墓碑。”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