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敏敏特穆尔

8、番外林若衡

　　秦将军曾说过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有两个，一是战场，二是朝堂。像我们这样两样都沾上的人，便是每日都提着自己的脑袋过日子。所以若非情非得已，绝不可娶妻。所以他终身未娶，老死沙场。
　　我当时还年轻，不太懂得他话中的意思，经历了多年军中的磨砺，才能隐约明白一些。所以在奉旨回昭阳城之前，我找来军师，针对朝中的形势商谈了半夜。
　　当今天子膝下有五子三女，大皇子早逝，二皇子君澜乃是先皇后所出，出世即被立为太子，为人聪明，处事威严自若，颇有王者之气，性情却很是骄纵，早年风流成性，成亲之后才略有些收敛，朝中以韩太傅为首的老臣都是太子的忠实拥护者。三皇子君渊亦是正室所出，其母苏贵妃乃是手握兵权的云阳侯之女。三皇子人如其名，表面上温文尔雅，为人却极为深沉，手段狠辣，果断非常，故在朝中亦有一批拥护者。除却四公主外，其他几位皇子公主均是庶出，于这皇位之争扯不上多大关系。
　　我人还未到昭阳城，三皇子遣人送来的东西已堆满了将军府，不乏价值连城的珠玉书画，名剑美人，看得装病骗我回来的娘亲瞪大了眼，直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把自己给卖了？”
　　我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更加明白，眼下朝中太子与三皇子的势力已是势同水火，偏偏皇上又是睁只眼闭只眼，视而不见，对我这个手握西南兵权的新贵将军，双方必然都会予以笼络。三皇子的动作很快，太子呢？他又会做些什么呢？
　　回来后第三日，虽然娘亲是装病，我却是难得回来一趟，因此去了一趟昭阳近郊的万安寺为她祈福。
　　“少爷，前面有马车挡住了去路。让属下前去查看下。”
　　狭窄的小路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驾车的青衣男子正俯身到马车的窗口，不知跟里面的人说些什么，那人的模样和打扮都不甚起眼。我骑在马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就听到林奇道：
　　“你们是何人？为何挡住去路，还不快快让开。”
　　话音才落，就见那青衣男子朝我们看了一眼，却很快收回眼光，此时马车跳下一女子，径直朝我们走过来，只见她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俏丽，笑容乖巧可爱，待到走近便柔声道：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需要休息片刻，不宜赶路，不知公子可否等待片刻。”
　　少年便随军出征，林奇何曾见过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一时竟是看愣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
　　“这位姑娘客气了，在下也无急事，等待片刻自是无妨。”
　　“多谢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辆马车终于动了，策马前行，却发现那马车始终同路，亦是朝着万安寺方向而去。那时的我还只是觉得凑巧而已，并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安排和试探。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不过惊鸿一瞥，站在马车边上的女子正好转过身来，冲着我宛然一笑，灿若春晓。
　　我就这么怔住了，看着她缓缓走近，翩若惊鸿，眉眼间都是清浅的笑意，叫人顿生亲切之感。
　　“刚刚之事多谢公子。家妹身子不适，让公子造成不便，请公子见谅。“
　　声如其人，一般的柔美清和。
　　我这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小姐客气了，理应如此。不知……不知令妹身子好些了没？”
　　她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马车，车窗之上映出女子纤柔的身影，想必也是个绝色女子，她身子微斜，倚在窗边，正在听我们说话。
　　“多谢公子关心，已好多了。一路之上，家妹都颇为不安，怕是耽误了公子的行程。”
　　“小姐太客气了，在下并无急事，只是前来万安寺为家母祈福。”
　　“公子的孝心令人钦佩，小女子不便多作打扰，先行告退了。”
　　说着微微颔首，转身便朝那马车去了。
　　祈福的法事需要三天，我便住了下来。林奇对那个叫芙蕖的丫鬟动了心，有事没事就找借口就往东厢房跑，托他的福，我与她家小姐的熟识似乎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我知道了她们姐妹是为过世的娘亲祈福而来，第二日我便见到了她的妹妹，不出所料是个清丽脱俗的绝色女子，若论相貌，甚至比她还要美上几分，不知为何，那个清雅温和的女子和她淡淡的笑容却始终占据着我全部的视线。她喜欢看书，她妹妹却喜欢下棋，我被拽去陪她妹妹下了几次棋，她在旁边观棋，依旧是清浅和煦的笑容。
　　生平第一次，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到她们要离开之时，见惯了杀戮和死亡的我竟然有了不舍，若非林奇提醒，我竟差点忘了派人跟着她们。
　　当得知那是四公主的马车时，我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连个丫鬟都是谦恭有礼，进退有度，我早该想到她并非一般人家的女子。若她是四公主，那另一位必定是六公主，世人皆知，太子与四公主乃是一母所出，情谊深厚，这一场相遇，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我不敢去深思，生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苦恼了数日之后，我终是下定了决心，机缘巧合也好，故意为之也好，我都还是很想要再见那个女子。毕竟退一步而言，若这一切都是太子设的局，那不得不说，他的手段的确厉害，那我依附于他又有何妨呢？
　　正如秦将军所说，比起鲜血和死亡，朝堂之上那些看不到的危险有时更可怕，当太子的请帖送到时，我就知道事情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只是此时的我已如同扑火的飞蛾，顾不得其他了。情爱之事，一旦陷进去，当真是全无理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