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敏敏特穆尔

6、回旋

　　林若衡即将出征，若兮前来为他祈福，非要让孤陪她一同前来。”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韩晚容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面上却是淡淡的，道：
　　“臣妾去看看公主。”
　　“站住。韩晚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孤说吗？”
　　韩晚容微怔，摇了摇头。他眉一挑，眼中已是风雨欲来：
　　“你想知道凤阳王的事情，为何不直接来问孤？”
　　这人当真是任性，韩晚容皱眉，转身道：
　　“回殿下，这种小事，臣妾不敢有劳殿下。”
　　不想再理他，转身就出了门。
　　“皇兄，你就替妹妹下一局嘛。”
　　他看着若兮，一脸宠溺的表情。
　　“你不是号称棋艺无双吗？”
　　若兮鼓起了小嘴，撒娇道：“可是皇嫂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是吗？那孤倒要见识一下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晚容一眼，坐了下来。
　　或许被若兮幸福的样子所感染，韩晚容今日的心情也不错，对着若兮眨了眨眼，笑着道：
　　“臣妾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一愣，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半天才僵硬道：
　　“还不知道谁手下留情呢？”
　　可惜面对韩晚容的攻势，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并非韩晚容的棋艺有多出神入化，只是韩晚容实在是太了解他下棋的方式。一直以来，陪他下棋的不是倾儿就是大哥，韩晚容从来都是旁观者，却也因此才会在此时占尽了上风。虽然占尽上风，心情却莫名的沉重。
　　“殿下，公主，今日就到这里了吧，臣妾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
　　“噢，好的，皇兄你去送送皇嫂吧。”
　　若兮调皮地冲韩晚容眨了眨眼，韩晚容无奈一笑，转身离开。
　　“韩晚容，孤从来都不知道你棋艺如此出众。”
　　那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多谢殿下赞赏。”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沉默，直到走到房门口，韩晚容转过身，正想跟他告别，却见他身后寒光一闪，韩晚容来不及多想，飞步上前，挡在了他的身前。
　　“韩晚容！！”
　　冰凉的长剑插进身体时，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脚边，身子一软，开始慢慢下滑，那人的面孔在眼前放大，错愕，震惊，痛苦，复杂不已的神色让韩晚容有些不解，你不是一直希望死的是韩晚容吗？
　　“来人，快来人，宣太医，太医在哪里？”
　　“殿……下，臣妾有事要告诉……”
　　“韩晚容，你不要说话。太医马上就到，你坚持住，坚持住。”
　　罢了，那个秘密，她死之后，他们自然会告诉他。
　　渐渐觉得有点痛了，眼皮也越来越重，双手无力地垂下，韩晚容缓缓闭上了眼。
　　殷二十九年，太子万安寺遇刺，妃以身挡剑，伤重昏迷不醒，帝震怒，命人彻查此事，却是不了了之。民间传言，苏贵妃与三皇子乃是幕后黑手。
　　韩晚容分明又累又困，闭上眼就不想再睁开，但耳边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吵得韩晚容不能心安。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映荷肿的像核桃一般的双眼。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容儿，容儿。”
　　是大哥的声音。
　　目光投向他的身后，并无一人，大哥随即明白过来，低声恨恨道：“他没事。”
　　艰难地露出个笑容，耗尽了韩晚容所有的力气，韩晚容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自韩晚容醒来，那人就不曾出现过，仿佛韩晚容生命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只是韩晚容好像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他的嘲弄，他的不屑一顾……
　　“容儿，你这次有些操之过急了，莫说此招苦肉计实在太过凶险，就算给皇上查到是苏贵妃与三皇子所为，恐怕他也不会将他们以这样的罪名治罪。”
　　大哥一边给韩晚容喂粥，一边皱眉小声训斥韩晚容。
　　韩晚容微微一笑，冷冷道：
　　“我自是不会以为单凭此事就能扳倒苏家，不过此事却会成为一颗长在皇上心中的毒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日后若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苏家都必定是被皇上第一个怀疑的。”
　　闻言大哥的手微微一抖，韩晚容一怔，苦笑一声道：
　　“大哥是不是也觉得容儿有些可怕了？”
　　他神色一黯，连连摇头：“都是大哥不好，若是能在朝中抓到君渊一党的把柄，何需让你冒此风险？”
　　“大哥，你不要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容儿该做的。”
　　韩晚容闭上了眼，一字一顿道。
　　是的，一切都是该做的，这些不过才是开始而已。
　　思绪仿佛回到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日是韩晚容的生辰，爹爹偷偷将韩晚容带到宫中的读书台，祖父和爹爹都曾在那里教皇子念书，是韩晚容向往已久的地方。
　　藏在书阁之中的韩晚容不住地颤抖，却还是记着爹爹的话，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任泪水打湿了衣襟。
　　韩晚容已经不记得自己躲在那个书阁有多久，只是看到爹爹的尸首被人发现抬走，不久又来了些人，搬走了很多书和用具，过了很久很久，书阁都没有人来，韩晚容又饿又渴，又很害怕，才壮着胆子走出了书阁。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殿下，奴才看着这有点像韩太傅家的小姐，会不会是进宫领尸的时候跟家人走散了。”
　　“嗯。”
　　“瞧着怪可怜的，韩太傅平常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说没救没了呢。唉。”
　　“多嘴多舌。”
　　那公公抹了抹眼泪，奇怪的是韩晚容竟然没有想哭，那人皱起了眉头，伸手来探韩晚容的头，一股温暖的感觉袭来，韩晚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娘亲看到韩晚容的时候，神色很平静，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韩晚容拥进怀中死命地抱住，无论别人怎么劝说都不肯松手，娘亲疯了。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这段经历，就算是你妹妹也不可以，否则不仅你要死，整个韩家都要给你陪葬。”
　　祖父冰冷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他看着韩晚容的眼神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多年以后，韩晚容才懂得，那叫憎恨。
　　那一年，韩晚容八岁。
　　再一次见到那人是在两年后，锦衣的少年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冷冷扫了一眼韩晚容跟倾儿，便对祖父道：“韩太傅，这两个就是你的孙女吗？孤瞧着，怎么还像一副没长大的样子。”
　　“呸，你才没长大呢。死小孩。”
　　祖父一脸惊惧地捂住了倾儿的嘴，那少年却是一笑，眼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又过了一年，祖父领着一个瘦小的男孩进门，指着他对韩晚容跟倾儿说：
　　“他叫韩朗，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大哥了。”
　　韩朗的性子很倔强，倾儿不喜欢，所以始终不肯叫他大哥，甚至还借着君澜来欺负他。只有韩晚容知道，韩朗其实很温柔，那样的倔强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韩晚容喜欢他的眼睛，温润如水，只静静地看着，便能让人安心。
　　祖父始终是厌恶韩晚容的，无论韩晚容多么努力，他也从未对韩晚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也不喜欢韩朗，在他眼中，韩朗不过是宗亲送过来的弃子而已，他所有的关怀和宠溺都只留给了一个人——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