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圆月不弯

1、窗口对面

　　1.窗口对面
　　杜旋把手里的笔转来转去，眼睛直直盯着试卷上的物理题，一旁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
　　学霸解题？笔头上清晰的几个牙印或许会让场面略显尴尬。或许这个学霸有咬笔头找灵感的癖好，那草稿纸上“哪个大头鬼出的题。。。。。。”、“套你娘的公式”、“老子力大无穷要修力学有何用？”等诸如此类的潦草还中二的笔迹和难以辨认的鬼画符让杜旋的身份暴露无遗——学灰本灰。
　　冥思苦想半天，杜旋终于放弃挣扎，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一改那支笔在试卷上寸土难收的境况，唰唰几下便写满了半张纸。
　　杜旋扯开窗帘，看到对面的窗口依然“灯火通明”，顿感一阵安慰。
　　正在埋头玩手机的肖寄听到窗口玻璃被东西砸中的声音，嘴里说着“看来我还是该考虑收点费用这家伙才会收敛一点。”便径直下了床。
　　果不其然，杜旋的脸准时出现在对面的窗口，依旧是那种不要脸的表情。
　　杜旋示意让肖寄把窗打开，肖寄双手一盘，好像并没有要开窗的意思。
　　其实杜旋家和肖寄家挨得很近，也就两三米远的距离，两个人完全可以隔空对话，但是谁敢在晚上十点以后还鬼吼鬼叫的话，楼下的保安皮给你扯下来。
　　杜旋努力分辨着肖寄的嘴型，“怎......么，睡不着想飞过来找......找哥哥......”
　　............
　　无语！找广场舞老大爷都不找你！杜旋敢保证如果现在能出声他肯定要让七邻八舍都知道肖寄是个人面兽心的坏东西。
　　好歹隔了几米和一层玻璃，所以杜旋骂娘骂得再狠，发不出声音的话，简直毫无杀伤力，在肖寄眼里，他就是一只急得原地乱蹦的。。。。。。小鸭子。
　　杜旋的长相和鸭子扯不上半点关系，只是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赐给杜旋的名字就叫红烧鸭。

　　肖寄记得，杜旋是在他九岁那年的十月搬过来的。那会虽然已经十月了，早就入秋了，但是C市中午的气温还有夏暑时节的气势，还是轻易就把人逼出一身汗来。杜旋一家搬家时所有家伙什都堆在楼下。虽然是马路旁边，到这是在小区内部，来来往往的车都是小区内的业主，人不算多。杜旋和陈姨，也就是杜旋他妈，还有杜岚三个人一趟趟地上下楼搬东西。
　　肖寄家和杜旋家隔了一条路，但是也是相邻近的两个楼道，所以杜旋一家搬家的动静还是引起了肖寄的好奇心。肖寄啃着一块西瓜，趴在阳台的栏杆上，静静看着隔壁楼下的搬家盛况。大中午的太阳热得出奇，好在楼下林荫道的绿化很茂密，一片片的树荫为那些暂时存放的物品和只能看见头顶的几个人提供一点阴凉。
　　早知道自己随便看几眼会引来老妈一起看，还热心肠泛滥地非要扯着肖寄一起下去帮忙，肖寄肯定会乖乖待在客厅看纪录片，外面撒钱都打死不出去。
　　在许玉萍的威逼利诱下，肖寄还是不情不愿地拖着步子下楼了，手里还要端着两碗切好的西瓜。肖寄想他不就看了几眼这是看了个祖宗不成，明明也不是一栋楼的还去凑什么热闹？
　　“你好！你们这是刚搬过来吧，以后大家就是街坊邻居了，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许玉萍留着长度适中的卷发，笑起来有一种温婉的气度。
　　“.......好个鬼。”
　　和满脸热情和善的许玉萍比起来，肖寄的冷板脸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噢你好你好，我们今天刚搬过来，你人真好。我介绍一下，我连陈如，这是我儿子杜旋，八岁，女儿杜岚，六岁。”陈如的头发稳稳地盘在了脑后，比起许玉萍保养得当的皮肤，她不怎么好的气色显得整个人有几分憔悴。那个叫杜岚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肖寄的脸，马上躲到陈如背后去，再也不出来了。
　　“那我们孩子差不多大啊，肖寄过来过来，认识一下新邻居，这是杜旋，你大人家一岁，以后就是哥哥了，有空就邀请他来咱家做客。”比杜旋虚长一岁，所以他这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弟，还要亲手奉上自己都没吃过的切好的西瓜。
　　杜旋白短袖配黑短裤，留着一个栗子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杜旋的眼睛很好看，又大又圆，看着许玉萍的时候一直礼貌地笑着回话，很讨许玉萍喜欢。
　　“你好，我叫杜旋。”杜旋笑着看向他。
　　对跟讨老妈欢心的笑容，肖寄只觉得应该忽视掉，本来被拽下来心情就不好，还要帮人家搬东西。“知道了。......拿着啊，难道要我喂你吗？”
　　谁知道杜旋这小子也不是表面看上去乖得不行的好料子，被泼了一头冷水，脸上的笑立马没了，西瓜也不接，扭头走了，还顺带一句“妈，我们继续搬东西叭，谢谢许阿姨过来帮忙。”自己好好打个招呼，还惹你了？
　　这家伙，直接忽视他了？
　　“喂，你有没有礼貌啊？”
　　“我没有，你教我啊。”说完这句话的杜旋居然还笑了。
　　肖寄几乎就没受过这样的气，把手上西瓜盆随手扔在了一个盒子上，掉头就走。谁知那盆西瓜没放稳，直接扑街，一大滩西瓜汁流下来，见了鬼，杜旋的新球鞋喝了一肚子西瓜汁。不由分说，杜旋直接冲上去从后面把准备逃离犯罪现场的肖寄扑倒了。
　　“怎么，你还想和我打一架吗？那我奉陪到底。”就算做错了事情被追债，肖寄在气势上决不能输。不过论打架，肖寄这是碰上行家了。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给我放开！”
　　面对肖寄的“君子言论”，杜旋面不改色，这种人就是皮痒。
　　互相一肚子气的两个人不留情面地扭打起来，许玉萍和陈如怎么样都劝不动，拉也拉不开。
　　“肖寄，我跟你没完！你最好把球鞋给我洗干净还回来！”
　　“你叫谁小鸡？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因为情绪太激动，杜旋喊肖寄的时候几乎破了音，肖寄憋着一肚子火也无心细听，硬是把“肖寄”两个字听成了“小鸡”。
　　对于主动给敌人送把柄的行为，杜旋无力吐槽，只能顺口夸一句“聪明绝顶”，但是送上门的把杜旋柄照接不误。
　　“叫的就是你这只白斩鸡！”
　　因为肖寄长得白，所以“小鸡”获得升级资格，荣升“白斩鸡”。
　　“你！......”
　　肖寄气得说不出话来，扭过头一死死盯着杜旋。刚要从杜旋手机挣出来的手又被杜旋按了回去。
　　“白斩鸡，你刚才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其实这句话在现在这种形势来说，应该是君子动手不动口，你少说两句，动手把鞋子给洗了，答应我我就放了你。”杜旋才九岁，可是顶起嘴来有时候让大人听了都一时回不过嘴。旁边的陈如听了，手扶额头，平时在家没少接招。
　　“是吗？动手不动口？那现在你少说两句。”
　　没反应过来肖寄的话是什么意思，杜旋在刚才说话时注意力没放手上，手劲松了不少，肖寄突然用力一挣，他得逞了。肖寄一个翻身把杜旋反压在身下，想扣住杜旋的一通乱踢的腿。这时候肖寄注意到杜旋的额头左上角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疤，要像这样凑近了才看得清楚。杜旋的力气明显比肖寄要大不少，肖寄又突然发愣了这么一下，于是肖寄的压顶压不过十秒，杜旋一个起身，眼看肖寄就又要挨揍了。
　　怎料杜旋一个踉跄没站稳，半个身子向前扑去，肖寄死死抓在杜旋裤子上的爪子还没来得及放开，酿成了于杜旋的一场悲剧，诞生了于肖寄的一场喜剧。
　　杜旋的裤子不失肖寄所望地滑了下来。给杜旋开个光赐个名的时候到了。杜旋的蓝色内裤上是一只唐老鸭，憨态可掬地把屁股扭到一边，手里托着一个粉红的爱心。迪士尼经典动画形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肖寄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他此刻巨大的快乐做铺垫，气都消了一半。杜旋从脖子到脸红成一片。
　　“红烧鸭。”
　　“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只红烧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寄还是开窗接了杜旋的纸团。
　　杜旋等着肖寄的纸条，那张纸条里的内容将决定他今晚能几点上床睡觉。从他们成为邻居开始，这种作业上的互帮互助是基本的相处方式。不要怀疑，的确是互帮互助，有时候肖寄也会有问题求助他，他当然是有求必应，因为肖寄的问题从来不是学习上的，除了试卷答案，他什么都能写一点上去糊弄糊弄，算是报报恩了。肖寄嘛，就看他心情咯，答案是什么全靠杜旋运气。
　　杜旋的床正对着窗，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等待解救。一个纸团正好掉到他脸旁边，他的腿毛都知道那是肖寄扔过来的。肖寄没有用新的纸，把答案写在杜旋扔过去的纸上又扔了回来。
　　杜旋应声而起，火急火燎地打开了纸团。
　　只见对面的窗被狠狠一关，杜旋朝肖寄比了个中指后把窗帘拉得一丝缝隙都不留。肖寄确保不会再半夜被唐老鸭骚扰之后，十分满意地拉上了窗帘。
　　——
　　“哥，这道题怎么写？太困了给个答案行吗，让我速战速决。”果然，“哥”字下面歪歪扭扭画了一只幼儿园水平的小鸡仔。
　　“用你的唐老鸭内裤换？”“唐老鸭”三个字下面画了一颗爱心，特地被涂成了粉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