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春》天无风雪

9、第九章

　　外出容易遇见熟人，李子济瞧见王朗带着檀香上街，不免将人拉到一边：“你是真不怕言官参你一本？”

　　“我本来就毫无建树，参了能怎么样？”王朗并不在意。

　　李子济见他脸皮这么厚，摇了摇头和他约了下回休沐出去喝酒，便不打扰他和檀香。

　　檀香见他们说完了，没有问王朗说了什么，而是看向旁边的一处小摊上卖着小孩的玩具，便走过去拿起一只拨浪鼓摇了起来。

　　王朗见她在看小孩子玩具，问她要不要给琛儿买，檀香点了点头，“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王朗在旁边付完钱，没有带檀香走多远，在外面走一会就回了府中。

　　晚上要入睡的时候，王朗让奶娘将小孩给抱走，檀香见了不由道：“他还小……”

　　“他在耽误我办事！”王朗将人给搂在自己怀里，迫不及待要去亲她。

　　檀香偏过头要避开，最后还是被他给压在床上，王朗似乎怕她再生一个，不知道从哪寻了方法，用羊肠做了个小东西。

　　檀香身上还有没有散尽的乳香，王朗低头去尝了尝小孩的吃食，惹得檀香将他给推开，却被他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她第二天没忍住又起晚了，这些天过下来她整个人都要松散了，她抱着小孩在屋外晒了会太阳，才起身去褚媛媛那边帮忙。

　　王朗散值回来没看见她，知道她抱着孩子去褚媛媛那，到底没说什么。

　　小孩长得很快，等到他学会走路，王朗就不让他和檀香住一起，免得晚上哭起来还要闹得檀香去哄。

　　他都没被檀香哄过！

　　檀香只觉得王朗越来越幼稚，她晚上被小孩吵得也睡不好，也就没有拒绝。

　　三岁的时候王老爷准备给小孩找个启蒙老师，但又觉得请老师怕教不好，于是决定自己亲自教。

　　王老爷每日散值回来，就去教自己孙子念两句，表现好就带他出门玩，偶尔聚会的时候还带着小孩出门。

　　褚媛媛刚准备好新衣服，想给小孩试一试，得知王老爷又带孙子出门，不禁拍桌想骂一句，但顾及这是王朗他爹，只能在心里嘀咕两句。

　　王朗如今官职往上升了一任，除了偶尔会约好友喝酒，不怎么在外交际，他爹反而因为炫孙子出门比他还要勤快。

　　他回来帮檀香整理针线，看她在给小孩绣东西，冷不丁酸一句：“你都没给我绣过东西。”

　　檀香听见他的话，沉默片刻从绣篮底部翻出一只荷包，“给你的。”

　　“这还差不多。”王朗嘴上这么说，面上却很开心给戴在自己腰间。

　　檀香习惯了他时阴时晴的性格，这几年渐渐也摸透了，只要顺着他哄一哄没什么大问题。

　　她这两年过得太过安稳，还有孩子要照顾，也就没有再去想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渐渐也不怎么在意了。

　　她本来就不是纠结的性格，想一会就过去了，她将今天的活给弄完，让人去看王老爷有没有回来。

　　小孩一回来就和檀香说今天爷爷带他见了哪些人，一张嘴在那说个不停，王朗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让他吃饭。

　　小孩这才闭嘴不说话，等吃完饭檀香要给他洗澡，他继续开始讲。

　　檀香在旁边听着，偶尔问他几句，将他洗干净换上新衣服，才和他道：“明天小姐要带你出门，去见绾绾家的小姑娘，你是不是该早点睡？”

　　小孩一听当即点了点，随后又问：“娘亲你不去吗？”

　　“娘亲想在家里休息，就不陪琛儿了。”檀香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鼻尖，让乳母抱着他准备带他去睡觉。

　　小孩嘟着嘴：“那你下回！要陪我！”

　　檀香点了点头，等第二天褚媛媛过来，他就压根不记得自己这个娘亲了，也不知道他性格是像谁。

　　这么想着她不禁看向一旁的王朗，王朗发觉她的目光忍不住问：“你看我做什么？”

　　“在想他性格是不是随你。”檀香道。

　　王朗登时有些不乐意，“你怎么不说他像褚媛媛，褚媛媛都不知道教了些什么，看见小姑娘就问名字几岁。”

　　檀香听见王朗这么说有些哑然，这样确实有些不好，下回还是和小姐说一声。

　　小孩到了七岁的时候，每天要去学堂上课，早上过去下午回来。

　　这个时候王朗和王老爷都没散值，平时大部分时候是褚媛媛去接人，偶尔王夫人会和褚媛媛一起过去。

　　今天褚媛媛要给小孩忙着过生辰，便让檀香过去。

　　小孩看见檀香出现眼睛亮起来，问她：“大娘亲不来吗？”

　　“你大娘亲忙着给你过生辰，我们回去就能看见她了。”檀香将人给抱上马车回府。

　　褚媛媛偶尔要带小孩去自己娘家那边认一认人，不论见到谁都让他学着叫自己娘亲，小孩自动理解成她是大娘亲，檀香是娘亲。

　　褚媛媛觉得这么叫也没什么问题，就没有纠正。

　　回到府中，檀香问小孩今天先生教了什么，小孩回答完看见绾绾家的小姑娘过来，跑过去要和人一起玩儿。

　　小孩九岁王朗被派到地方任上两年，王朗觉得这两年自己不太想守空房，便将檀香给带上了。

　　褚媛媛见他将自己的得力助手挖走一个，咒他最好别回来了！

　　他看着九岁的王琛考虑好一会，最后没有将讨人嫌的小孩带上，也省着他父母想念。

　　檀香有些舍不得，等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她跟着王朗随任，帮他打理家中的事务没什么问题。

　　王朗下衙回来也不在外面闲晃，见檀香想念儿子，于是哄着她再生一个，一个讨嫌，两个也讨嫌，都一样。

　　上回胎动没赶上，这回胎动赶上了，王朗将挡在外面的丫鬟都拨开，直接进屋去看檀香的情况。

　　他没见过檀香这么难受的模样，之前没什么实感，这回却觉得有些后悔，好在檀香生过一回有了经验，倒是没闹腾太久。

　　产婆抱着小孩看了一眼，和王朗贺喜：“是个姑娘。”

　　等洗干净后给王朗看一眼，王朗瞥了一眼抓着檀香的手，怕她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檀香听见他的话忍不住觉得好笑，但还是顺着他睁着眼睛没睡，她觉得自己有些累，但又没那么累。

　　产婆以为王朗是重男轻女，看着怀里的小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王朗倒是没忘记，而是问檀香要给女孩儿起个什么名字。

　　“你起吧。”她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王朗将小孩给抱过来看一眼，和她哥哥刚出生的时候一样，皱巴巴的，他想了一会才道：“现在看着可真丑，以后可得长漂亮点，就叫王姝吧。”

　　王朗抱了一会就交给奶娘，免得小女孩吵到檀香，他见檀香精神还好就没有再强要求她陪自己说话，让她睡一会才出门。

　　晚上檀香给小孩喂奶，王朗瞧见等她喂完才让人准备吃食，让奶娘将小孩抱下去哄睡，和檀香说了几句话。

　　“以后不生了。”王朗肉眼可见不太高兴。

　　檀香见他一直不高兴，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没事。”

　　“胡说！我都听见你叫那么大声，我以前都没听过你这么大声说话。”王朗反驳。

　　檀香忍不住莞尔：“你说什么是什么，要不要给小姐写封信，她还不知道姝儿出生了。”

　　“明天写。”王朗一点也不着急，先憋着褚媛媛些日子再说吧。

　　檀香见他这么说，没有坚持，他和褚媛媛总要互相伤害一下才满意，这些年她看多了都快倦了。

　　王朗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心将人给揽在怀里，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那么一瞬他担心她醒不过来了。

　　檀香见他的动作，奇怪看了他一眼，见王朗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这些年稳重不少，但有时候还是有些孩子气。

　　就像到地方上任的时候，别人是因为可以一展拳脚，准备施展心中的抱负做出业绩而高兴，他是高兴天高皇帝远，王老爷管不到他，到地方就让周围人叫檀香夫人。

　　就好像越缺少什么，他就越想要什么，总是这么执拗。

　　檀香或许一开始想不明白，但现在已经明白透了，她低下头没有开口说话。

　　任期满了王朗要回京述职，檀香抱着孩子同他坐在马车里，一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倒是顺利进京。

　　她刚下马车就看见褚媛媛在门口等着，等瞧见檀香抱着小孩下车，才算是松了口气。

　　“让我抱抱姝儿。”褚媛媛道。

　　檀香将小孩放在她怀里，旁边的王琛也吵着要看妹妹，等见到妹妹长什么样子，在旁边开心道：“妹妹像我！妹妹像我！”

　　褚媛媛说了他一句让他小声点别吵着妹妹，没有在外面久留，而是进屋免得小孩受了风寒。

　　王朗述职回来，见褚媛媛抱着小孩不撒手，儿子在旁边逗着小孩，没有一个人在意自己回来，不禁“啧”了一声。

　　只有檀香看见他走过来，问他述职如何。

　　王朗心中感动，小美人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褚媛媛瞥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别过头，继续去逗小孩。

　　小姑娘百岁宴不在这边办的，王夫人拍板决定补办一个，她没生出个女儿，她娘家子辈都是男孩儿，所以一直将褚媛媛当自己女儿看，现在有个孙女，那可不得使劲宠。

　　王老爷本来想说女孩儿大费周章做什么，被王夫人瞪着闭上嘴，摆宴当天王夫人娘家来了不少人，褚媛媛见王夫人家里的子侄都是男的，顿时明白王夫人这么喜欢女孩的原因了。

　　下午宴会过去，王琛忽然被王朗给追着撵，“你小子和褚媛媛学了什么东西！居然在外人面前编排你爹我，我今天要是不揍你一顿，王字倒着写！”

　　褚媛媛在旁边嗑着瓜子看戏，“王字倒着写也还是王，王朗是不是被气傻了？”

　　檀香看了一眼，见王朗手里没有拿藤条，也就随便他了。

　　倒是王老爷见了将王朗给骂了一顿。

　　王朗心中觉得委屈，晚上让檀香给自己揉揉心口，他难受。

　　檀香问他琛儿都说了些什么，才知道王琛在外面和人比爹没比过，于是说自己爹能吃屎。

　　檀香闻言不禁伸出手捏着他下巴看牙齿，王朗见她这样不由道：“你不会也信了吧？”

　　“就看一眼。”檀香讪讪道。

　　王朗不禁将人给压在床上，“我治不了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

　　次日醒来外面春光一片，檀香打着哈切看向屋外的太阳，如今又是一年春，她觉得自己越发怠惰了。

　　掀开门帘子，丫鬟和她说褚媛媛一早将姝儿给抱走，檀香对此没有说什么。

　　还没走出门让人去准备些吃的，就瞧见王朗从外面回来，他瞧见檀香醒了三两步上前，“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饿了。”檀香被他给拉回屋里。

　　听她这么说，王朗忙让丫鬟去厨房端吃的过来，一直陪她吃完。

　　“琛儿呢？”檀香一直没瞧见王琛于是问了一句。

　　王朗回答：“去学堂了，再过两年就丢书院去。”

　　檀香听他这么说没有发表意见，她吃完饭想在院子里走一走，王朗今日没什么事情，陪着她转了一圈。

　　他忽然问她：“你还记得书院的事情吗？”

　　“记得那天好像在下雨，你没带伞那次？”檀香抬头看向他问。

　　王朗听见她说愣了，“那天是你？”

　　檀香莞尔，“看来你记性不太好。”

　　王朗望着檀香许久将人给搂在怀里，他哑着声音问：“你记得这么清楚，心里是不是也有我？”

　　“那倒没有。”檀香回答。

　　王朗听见她这么说，决定当做没听见，“我说有就有！不许反驳！”

　　“好吧。”檀香咽下后面要说的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松开自己。

　　回到王朗的院子，檀香记得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她自己的院子倒是没回去过，她站在院里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花一草。

　　檀香被王朗牵着手踏上台阶，走进屋内，王朗回过头和她道：“明日还有一天休假，我带你去游湖如何？”

　　檀香望着他浅浅笑开，应了声：“好。”

　　她如今也没什么所求的，希望明日的春光也如今日一般明媚就好。

　　【完】